高三最后的几十天短暂又快速，唐述之结束自主招生后没多久又全身心地投入了高考备考中。虽然上C大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他也没让自己闲下来，英语周报换成了六级真题做着玩，数学人教版换成了绿皮的线性代数，也是没忘重新向前桌要做完的作业，耐心地写好批注，又将化学和物理重点题型一点点整理好贡献出来。

    那本题集虽然也外借给别人，但其实完全是为周舟量身定制的，唐述之比她自己都知道她的易错点和没有掌握的知识点。以至于别人吃透这本题集能进步多少一直是个未知，但周舟理综在最后一次考试中切切实实地比模拟考提了十分有余。在最后的冲刺中，提升的每一分都意义十足。

    周舟凭借那多出来的十几分，总分总算是过了630，所以笃定地选择了申请X大，作为保底又陆续申请了三个不同难度的院校。至于国内的志愿，她大致比对了下排名，没什么负担地选了一所比较稳妥的C市的政法大学，就在C大对面，想来若是没出国也不算是骗了林复他们，自己真的会去C市的呢。

    乏善可陈的生活按着周舟计划的样子展现出来，没发生那么多的如果和意外，最意外的只是X大的录取通知居然先于另外三所大学发到了邮箱中，与此同时周舟也收到了政法大学的纸质通知书。

    那个时候什么谢师宴、毕业派对已经早早地举办过了，正是毕业季热度渐渐退散的时候，而炎武正式举办的毕业典礼在八月初，等几乎所有学生确定了录取学校后才展开。

    周舟考完第二天就跑去了外公家，什么聚会都没参加，老老实实地在小洋房三楼的客房里看了近半个月小说。吴文义深知这家伙的习性，但是这次毕业典礼是全校的活动，她还是打了两个电话过来直到确认周舟会回来参加。

    周舟没那么喜欢告别，比起毕业，她更喜欢开学，因为那意味着新的开始。

    但这次好像又有点什么不一样，所以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所谓的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和自己想象地一样无聊，不像晚会一样有人舞袖作曲，光是校长发言阶段就没完没了地听老头念了快一小时稿子。

    接下来是各班班主任发表寄语，还有学生代表的演讲。这对底下的学生来讲无异于是一种身心折磨。

    虽然礼堂的冷气给得很足，周舟还是耐不住长时间坐着忍受酷刑，所以在上完厕出来之后贴着墙壁走，一路摸到了礼堂侧门，没想到这条门竟然没锁，运气不错，周舟轻声地开了条小缝钻了出去。

    外面正是骄阳似火，尤其是从空调室出来，热浪毫不留情地从四面八方拍打过来，这一冷一热令周舟忍不住打了个颤，起了一手鸡皮疙瘩。

    三十好几的温度，周舟漫无目的没走几步额头就冒了层汗，女生去小卖部碰了碰运气，老板估计是被通知今天要举行毕业典礼，店员都到得整整齐齐，周舟进去买了一根老冰棍。

    小卖部的店员每日都不苟言笑，周舟也就不在店门口多待，扔了包装纸就逛去了对面的篮球场。

    这会篮球场寂静无人，两面被树木环绕，铁丝网上绿植密布，太阳正好背对着它们，形成了一大片天然的阴凉地。

    周舟走进去坐在尚未被炙烤到火热的篮球架下，晒不到太阳的地方热气依旧猖狂，手里的老冰棍挥发出又冷又甜的水汽，周舟张口咬了一小块在口中。掺着砂糖的冰块瞬间融化，久违的凉爽冲刷着喉管直入内脏，周舟心想，夏天的滋味原来这么好。

    这种冰棍在夏天化得快吃起来也最快，周舟三下五除二没几口就全部嚼完咽了下去。

    还没从熟悉的冰甜味中回过神来，突然右脸一冰，一根尚未拆封的老冰棍就这么贴了过来。周舟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扭头看向右后方，结果男生调侃的声音在左边想起：“看你吃挺开心，再来一根吗？”

    “唐述之？”周舟哭笑不得地叫了声他的名字，“你怎么老喜欢吓人。”

    男生笑笑没说话，将手中的冰棍往她眼前递。

    周舟摆摆手：“你吃吧，今天真是够热的。”

    唐述之点点头，挨着周舟在不太宽敞的篮球架底座上坐下，撕着包装笑着吐槽道：“李老头毕业了还不放过我们，总是有那么多话讲。”

    周舟难得听到唐述之抱怨别人，情不自禁地勾勾嘴角：“连你都溜出来了，后面出来的人多吗？”

    男生偏头看她：“没有，都在低头玩手机呢。”

    “也是。”

    不过她就没那么爱玩手机，和同学该叙的旧早在来礼堂前就叙完了，那段时间正好微信开始在年轻人中流行起来，几乎所有同学在毕业后都申请了微信号，今天聚起来大家互相加了一圈，所以这会都闷头在聊天软件上聊得热火朝天。

    “早上在教室填写录取院校的时候，我看到你填了C市政法大学？”

    今天刚到教室集合的时候，吴文义就着表格让同学传着写各自录取的院校，传到周舟那边已经是最后几个，周舟看着大家写着清一水的国内院校，赵轶也如愿上了一本不用被送到国外，反正这个填写也是让学校了解情况招生宣传用，周舟索性就写了政法大学。

    “嗯，在你们学校隔壁呢。”周舟有些心虚地开着玩笑，反正如果唐述之说以后一起吃饭之类的先应着就是了。

    唐述之闻言沉默了半晌，半是无奈半是失落地抬手揉了揉周舟柔软的头顶。

    “舟舟，你还真是喜欢先斩后奏。”

    周舟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升温，唐述之手里拿着的冰棍融化得特别快，女生叹了口气算是听明白了男生话里的意思：“周猎告诉你的吧。”

    “嗯，他...那天和我讲了很多。”唐述之终于咬了一口冰棍，化成水糖水的部分点点滴滴如数落在了两脚中间的绿色塑胶地面上，连成一片。

    “哪一天？”周猎能和他讲这些是周舟没预料到的。

    “元旦的时候。”

    周舟压着心底的震惊没有表现出来，语气平静地反问：“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们要一起出国？”

    “嗯，所以看到你最后那段时间还那么认真准备高考还挺意外的。”

    周舟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因为有所学校有高考成绩要求，要上六百三呢。”

    出成绩那天大家都算是稳定发挥，大大方方地小群里告知了自己的成绩，唐述之自然也是知道周丹的分数：“所以最后申请的是这所？”

    “对，X大，听说过吗？”

    “怎么会没有。”唐述之笑笑，“还挺想去那当地旅游的。”

    “等我混熟了给你做导游啊。”周舟脱口而出说这话的时候倒是百分之百的真诚。

    “也谢谢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季清扬他们。”

    唐述之并不想接受这份谢谢，天知道他刚知道消息的时候抱着手机就想着告诉季清扬他们，而后大家轮着求着周舟留下来，就算不能挽留，起码也要烦死这个小没良心的。

    男生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没告诉？”完了，好像问了句废话。

    周舟忍俊不禁：“那按照季清扬的脾气，我早就不得安宁了。”想了一圈估计也只有王晚晚能很淡定地对她说一句“去啊，记得给我代购”。

    唐述之轻声笑了笑：“也是，林复她们肯定也特舍不得你。”

    “应该也就分开的时候难过那么一会吧，等他们扎进大学生活就把我忘了。”周舟随意地道。大家都将面临全新的生活，一切都是新鲜的，热忱的，高考是和过去最好的告别仪式。

    “而且现在交通这么发达，见面的时间肯定还有很多。”

    “你倒是想得开。”好像永远都是走得最远的人，想得最开。

    周舟把玩着手里吃剩下的小木棍，瞄了男生几眼，最后仿佛是下下定决心般用着开玩笑的语气，有些不要脸地问道：“那你也会舍不得我吗？”

    唐述之没有去察觉女生弯弯绕绕地小心思，只是凭着内心点点头：“会，也希望你能在自己的选择里一帆风顺地走下去。”

    周舟闻言算是体会到了“心满意足”的意味，情不自禁地弯着嘴角：“谢谢。”

    那天是两人自高考后第一次见面，也是未来很多年里最后一次见面，唐述之没有备好巧克力豆当毕业礼物，只是在最后礼貌地要了一个简单的拥抱。周舟伸手轻轻地绕到他的后背拍了拍：“你还记得你送过我几罐MM豆吗？”

    男生笑得身子微抖，用过人的记忆力快速回了一下，精确地报出了一个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