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大门的时候周舟狠狠揉了一把陈雨萌的脸，觉着这小孩真是乖过了头，越看越喜欢。
陈雨萌下楼这一路虽然很好奇这个姐姐究竟要带自己去哪，但怕自己问多了会被讨厌，毕竟自己今天好像是个不受欢迎的小孩，于是安安静静地做着跟屁虫。
周舟对着小孩也挤不出什么话题，只能用充满铜臭味的方式来示好，在经过一家街边奶茶店的时候给小姑娘买了一杯常温奶青。
奶茶甜丝丝的很好喝，捧在手里也是暖呼呼的，陈雨萌想着这个姐姐应该不会像王楠一样讨厌自己，在几口奶青落肚后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姐姐，王楠说你是她表姐？”
“嗯，她爸爸是我小叔。”也不知道小孩子能不能理得清这些关系。
“她说你们不怎么见面。”
周舟点点头，也难为王楠居然还对自己有印象，能认出自己这个表姐。
陈雨萌突然想到刚刚在玩飞行棋的时候王楠还说过自己不喜欢这个表姐，表姐她爸爸欠他们家很多很多钱，小朋友很想将自己的所闻分享出来但知道姐姐会难受便憋着自己，只是突然没头没尾地冲着周舟来了一句：“可是，可是我挺喜欢姐姐的。”
周舟愣了愣：“喜欢姐姐？”
“嗯，你很漂亮呀，还请我喝奶茶！”小家伙笑得一脸阳光明媚，还扬了扬自己手中的纸杯。
周舟忍俊不禁地捏了捏她的脸，手感真不错：“你们小孩还真是喜欢把‘喜欢’挂在嘴边。”
“接下来想去哪？”走到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周舟偏头问小姑娘。
陈雨萌对这边还算熟悉，指了指对面的方向：“我们去那边的书店吧！我想买漫画！”
“可以。”
那条街上还有家副食店卖小吃，正好顺道给小姑娘买一根老幼皆宜的淀粉肠。
周舟陪着小姑娘在店门口的垃圾桶旁处理完食物，没有热乎茶喝的周舟被风吹得鼻尖耳根发红，终于进入书店的那一刻提前感知到了如沐春风的错觉。
初五的城北书院生意不错，小小的店面满满当当地挤着人，还有不少穿着炎中校服的学生，甚至还有个熟人。
周舟十分放心地放任陈雨萌待在漫画区，自己转身去了对面杂志区给那位熟人从背后来了一记猝不及防的拳头。
季清扬低声爆了句粗口表情不耐地转过身，看到是周舟后神色愈加郁闷，天杀的居然还不能还手。
“你怎么在这？”周舟小人得逞似的笑问道。
季清扬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羽绒校服：“被我爸妈主动提前开学了呗。和老唐收拾了一上午宿舍呢。”
“嗯？唐述之也在这？”
周舟惊异地朝四周望了望，照理说唐述之这么显眼的存在，自己不可能进来到现在还没发现他。
“他？”季清扬笑道，“那家伙在隔壁进口超市买MM豆呢。”
周舟跟着大笑，笑这家伙对巧克力豆还真是执着。
唐述之是在季清扬埋头给周舟科普篮球杂志内容的时候突然出现两人身后的，手中拎的中号塑料袋中满满当当装得全是黄色罐装巧克力豆。
男生扬着嘴角从袋子里拿出一罐巧克力豆轻轻地放在周舟的头上，周舟一惊，右手猛地按住罐子转过了身，男生适时收回了手。
“唐述之...”还真是意外...
“好久不见。”男生冲她摆摆手，又点了点她手中的巧克力豆，“新年快乐，送你的。”
周舟无奈地笑着收下：“谢了。”
季清扬见状也嬉笑着脸冲他伸伸手：“诶？老唐那我的呢？”
唐述之直接将一整个袋子挂在了他手上：“喜欢就拎着吧。”说完又看向周舟：“今天挺多人返校，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自习？”
“过几天吧。”周舟不假思索道，手上还有两本年前买的漫画没看完，看完还得再在床上躺两天。
“你就是不等到正式开学不回来吧？”季清扬一语中的。
“是是是，没您好学。”周舟实在地点点头，在返校这件事情上，就算快临近高考，就算不考虑出国，她都提不起兴致，能拖就拖。
“啧，咱们学校还有人大年初一在教室挑灯夜战呢。”
周舟大惊：“哪位？”简直非人哉。
唐述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有些奚落地笑道：“苏哲暘。”
因为之前的闹剧给周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女生马上想起了这位与自己表弟颇有渊源又十分有个性的人物。
“那也是可以理解。”周舟摸着下巴作出恍然大悟状。
几人叙了会旧后季清扬挑了几本杂志去柜台麻溜地付款，三人齐齐地走出了书店。西北风迎面吹来的那一刻周舟清醒般地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
“我好像落了什么...”她自言自语道。
季清扬一头雾水：“你能落什么？两手空空进来的...手机？不在你手上么？”
周舟思索了两秒，激灵了一下：“呸，我才不是两手空空进来的。”说着便又快速进入了书店，匆忙扫视了两圈后发现陈雨萌就在自己手边的收银台后边。小家伙凑在老板身边正把自己的钱包放回口袋里，老板将装着漫画的塑料袋递给她，笑得一脸慈祥。
周舟充满歉意地看了她一眼又牵过她的手：“不好意思啊，刚出门把你忘了。”
陈雨萌没有生气，亦没有失落，手舞足蹈地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看到你和哥哥们聊着天聊着聊着就出去了。”
本来陈雨萌还以为姐姐有了哥哥就真把自己扔了，没想到姐姐还能那么快回来找自己，其实她已经很释怀了。
老板认识周舟，对这个时不时来买漫画的小女孩也算是脸熟，笑呵呵道：“我就看着你带她进来，然后刚刚又和别人出去了。不过这小女孩机灵啊，马上就注意到你出门了，赶紧来我这付钱要出去找你了，着急得很。”
周舟摸摸小女孩的头，默默感慨自己还真是不适合带小孩，幸好这边环境还算安全，不然十个陈雨萌都不够她丢的。
陈雨萌捏捏姐姐的右手：“但我知道我马上买好出来找你的话，你肯定也没走远，我一定能找到你的。”
呦，还挺聪明，周舟乐了：“完了，我也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嘻嘻。姐姐，那两个哥哥去哪儿了呀？”
“在门外呢，出去认识一下？”
“好！”
唐述之和季清扬正站在店门正对着的两颗行道树中间，看到周舟带着小女孩从里边走出来的那一刻，季清扬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
“我去，老唐，周舟带着小孩？”那货不是最讨厌小孩了？
“挺可爱的，不是吗？”唐述之看着眼前两人不自禁地上扬着嘴角。
季清扬点点头，还没等周舟介绍这位妹妹他便已经凑到了人家跟头，蹲下身笑得像头披着羊皮的狼：“小姑娘，你是周舟的谁？”
陈雨萌在出门认识新哥哥前，准备好了同之前一模一样的自我介绍，这会却被这位哥哥问懵了。她只知道自己是谁，还不是很清楚周舟到底和自己是什么关系。小女孩无辜地望向了周舟，无声地寻求帮助。
周舟不咸不淡地解释道：“好像是我爷爷堂兄弟的孙女。”
“哦~挺可爱的啊，你开始从亲戚下手拐卖小孩了？”季清扬夸了一下小姑娘后站起身便开始奚落起好友。
“呵...”周舟刚想反唇相讥，陈雨萌拉了拉那只被牵着的手，问道：“姐姐，这两位哥哥也是你的哥哥吗？”
“是同学，朋友。”唐述之温和地解释道，男生倒是一直挺喜欢可爱的小孩，面对他们总是会不自觉地放柔语调。
“我也想和哥哥姐姐们做朋友！”陈雨萌仰着脸看着两位哥哥，眼中尽是艳羡与欢喜。
“可以啊。”唐述之弯下腰伸出手和小家伙轻轻地握了握手，算是达成了友谊协议。
“既然这么有缘，要不晚上一起吃饭？”季清扬搓了搓发僵的手，发出邀请。
“下回吧，今晚要回爷爷家吃饭。”
季清扬觉着有些扫兴，几不可察地撇了撇嘴：“谁知道你的下回是什么时候。”
“下回就是下回。”
几人站在北风呼啸令人冻彻心扉的街边委实没什么再聊下去的深切欲望，很快便简单地道了别，在十字路口分道扬镳。
周舟看着时间还早，走着路身子也稍带暖和起来，便牵着陈雨萌在小区的巷道里又穿梭了一遍。
经过教堂外边的时候，擅于发现新鲜事物的陈雨萌先于她在精美绝伦的板报面前驻足观赏了起来。
看着陈雨萌认真欣赏着那个旧教堂墙上黑板报的身影，周舟有种时光回流看到儿时自己的错觉。
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细节放大，周舟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熟悉的小巷，熟悉的建筑物，那个小女孩每每路过这里都要驻足欣赏的背影......
周舟在那一瞬间突然明白了自己和周猎之间为什么会有莫名的吸引力，也明白了周猎那样怕麻烦的人会什么会想帮自己，甚至将自己带进了未来规划里。
周猎一定也是在她身上，在某个瞬间的画面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所以才会想和那个“从前的自己”说说话，想陪在这个“从前的自己”身边，希望这个“从前的自己”不要像自己一样在人生岔路口始终孑然一身。
难怪周猎在那次匆匆别离后又突然闯进自己的生活，不光给她解闷还大刀阔斧地给自己设计了人生蓝图。
其实周舟又何尝不是在周猎身上看到了自己向往的影子呢？她羡慕周猎的身上松弛的气质，喜欢周猎语出惊人的真知灼见，更是嫉妒他的阅历和学识。周舟觉得自己一生都难以望其项背，但如果能靠得近一点，能共同走一段路，也算是自己向往的生活方式。
出国么，学法语么，能在这个尚且可以肆无忌惮的年纪自己选择一条路走，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在那个晚霞早早地悄然而至，天空被橙色大肆晕染，落日熔金的冬日昏暮，周舟站在路过无数次的老旧基督教堂外边，睁着眼睛默默许了个愿。
她希望自己能顺利申请S大，也希望自己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