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高二的学生在礼堂待满了整场演出，到了中间十一点中场休息才被校方特赦，放出来半小时解决了午饭，这场无聊中夹杂着有聊的文艺汇演在下午一点半终于迎来了尾声。
游园会在高一学生回教室草草张罗好后正式开始。
这次游园会开始得比往年晚，自然也要拖到很迟结束，所以往年惯例的各班晚间活动便顺势取消了，走读生亦不用跟着住校的学生一起待到九点半，晚饭铃声一响便可以选择回家。
高三学子兴许是高一高二的时候玩尽兴了，这次游园活动就连四班的教室都待住了一半的学生，只不过这一半虽然没出去疯玩，但坐在座位上也没干上什么正经事。
比如林复就又重新捡起了戒掉许久的杂志，成婷婷偷偷摸摸地拿着手机看本命的微博，张昕又不知不觉穿过大半个教室挪到了陈江涛旁边......
季清扬倒是依旧精力旺盛，跟着几个朋友在外面浪完一圈，四点多才回到教室。
季清扬落座后心情不错地碰了碰同桌的胳膊：“老唐，待会我们一起请个假，放学后直接回了吧？”他算是彻底玩野了，晚上根本就不想再待在学校，想着出去吃大餐想着回家打游戏。
唐述之从一串百分比中回过神：“随便，就是今天假不好批。”每次遇上运动会、校园日这类日子，炎武基本都不让请假。
“那是别人难，你每天请假都没事。我跟着蹭个假。”
唐述之看着他有些急切和期待的表情，淡笑道：“行。”
“那出去后一起吃个晚饭？”季清扬问道。
“无所谓，你定吧。”反正今晚他妈妈应该也没准备他的晚餐，正好不用他特意打电话报备。
“周舟估计也是在外边吃，到时候一起吧。”季清扬如是安排着，内心十分雀跃，好似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不过周舟并没有收到他的提前邀请，铃响前十几秒就背起书包快速溜了。而季清扬蒙头看着时尚杂志压根没注意到女生的动静，等到他飞奔到传达室才看到早已走出校门的周舟。
季清扬将请假条递给保安师傅疾步赶到周舟后边，扯住她露在外边的卫衣帽子。
周舟被来自帽子的拉力吓了一跳，在被勒死之前堪堪地停下了脚步，季清扬收回手：“我去~你怎么溜这么快？差点没追上。”
周舟明显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转过身松了松卫衣的领口，瞪着眼睛看向季清扬：“你抽什么疯？我特么刚还以为有人谋杀我...你怎么出校门了？”
“我们请了假啊我去...跑得我累死。”季清扬那一路跑得有些虚脱，喘着粗气，顺便将手搭在周舟肩上借了点力站着。
“你们？...唐述之也请假了？”说着，周舟往校门口里边望去，果然有一抹熟悉又高挑的人影在往这边走来。
“对啊，你今天晚饭在外面吃吧？”男生记得周舟高二的时候每周五晚上基本都是在外边买洋快餐。
周舟点点头：“麦当劳贫民套餐，欢迎get同款。”
“......”季清扬一默，朝校门口望去，“老唐过来了。”
唐述之出校门的时候脚步突然一顿，站在原地回了一串消息，过了一会才朝他们走来。周舟冲他摆摆手算是打招呼。
男生走到两人面前，将手机揣进衣兜里对周舟道：“刚刚周猎给我发消息，问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周猎其实并不知道校园日这天住校生并不放假，只是恰好赶上他们请假出校。
“诶？他怎么没和我说要约饭？”明明昨天来家里上课的时候这货还半点没有要在过年前一起吃顿饭的意思，当然周舟也没想过能和他一起过节。
“可能是临时起义吧，他说刚打你电话还关着机。”唐述之一边说一边有些控住不住地将目光往季清扬搭在周舟肩上的那只手上瞟。
“我没带出来，昨天忘充电了。”周舟这部旧而不破的手机，除了耗电快其他什么都好。
“所以一起吗？”唐述之拿出手机熟练地解锁，点进和周猎的对话框，看着前面两人。
季清扬听得一头雾水，将手收了回来直起身：“不是，周猎是谁啊？”
“我堂哥。”周舟活动了一下刚刚负重的肩膀。
季清扬更奇怪了，眉毛都快飞了起来：“老唐怎么会认识你堂哥？”
周舟有些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和季清扬解释那天的巧合，只好简单地敷衍道：“上次碰上了，吃了顿饭。”
季清扬到底是没想到老唐会和周舟单独出去，以为是老唐出门正好遇上周舟和堂哥两人。男生没再多想，随意地摆摆手：“噢，行啊那就一起呗，他现在在哪？”
唐述之见他无异议便直接给周猎去了电话，几人一番沟通后约好了在一家酸菜鱼馆见面。
周舟对鱼类不抱有任何兴趣，但她之前被王晚晚拖来这里吃过一顿，发现这家的鸡丝凉面非常对自己的胃口，以至于一年多过后的现在还是念念不忘。
所以当周猎报出这家店名的时候她立马两眼放光地冲着手机屏幕点起了头，坐下点餐的时候也是大手一挥在菜单上要了两碗鸡丝凉面。
周猎到得比他们晚了几分钟，给他留的是季清扬旁边的位置。周猎入座后先是和唐述之愉快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打量起了身边的人。
季清扬同样也将目光钉在周猎身上，目光微微发直。他怎么也没想到周舟的表哥居然还有点混血的意思，竟然还长得这么逆天。他很少盯着男生看，一般也不关注同性的外貌，但面前这味，愣是让他看得挪不开神。
周猎看着这位清秀的小男生，觉着他这肆无忌惮盯人的样子带着几分喜感，于是还算友好地笑了笑：“你好。”
季清扬回过神，举起手摆了摆：“堂哥好。”
周舟吸溜着面，看着对面两人，没再纠正别人不要叫周猎“哥”之类的词汇。可能是因为真是把季清扬当弟弟看了，对于他喊别人哥哥姐姐什么的，她莫名觉着听着很顺耳。
四个人一顿饭吃得还算热闹，周猎和唐述之好像还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周舟便和季清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
周舟守着自己的两碗面，偶尔还有唐述之递过来的萝卜片和鱼片，觉着没白来这一趟，比一个人在客厅啃汉堡强多了。
出鱼馆的时候觉着时间尚早，几人逛到附近的商场。
季清扬和周舟打算在电玩城把所有项目玩一遍，周猎便带着唐述之去了顶楼一家清吧。
上楼前周猎只说找个地方坐坐，喝点什么，唐述之没想到进门后只看到满墙壁各种各国牌子的红酒白酒。
“带未成年喝酒？”唐述之在破旧的木制吧台前坐下后挑着眉看向周猎。
周猎毫无顾忌地在他旁边坐下，冲正在擦酒杯的服务员抬了抬手：“是啊，反正这里不用查身份证。”
话虽这么说，但在向服务员点单的时候，周猎还是只要了两杯无酒精莫吉托。
一个未成年，一个开了车，周猎也是头一回进酒吧没有点酒，一时觉得这画面傻的够可以。
这间匿在商城角落，装修破烂的小酒吧，不知道是因为未进深夜还是因为本就没什么客源，直到唯一的服务员慢悠悠地将调好的饮品端上来，整间屋子都只有他们三个人，安静到甚至能十分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冰块声，还有液体的流动声。
调酒师将吧台又清理一遍后终于开窍了似的调出了一点背景音乐，然后缩到一边自己玩手机去了。
唐述之对喝什么其实真的无所谓，如果周猎真的拉着他喝酒，他也能陪着抿两口，莫吉托对他而言和减了糖的雪碧无异，尝了两口便没再动过。
二人就着清冷的环境没有“忧国忧民”地聊宏观话题，而是对着日本漫画大谈特谈，周猎惊奇地发现原来和他差了五岁的小孩，看的动画漫画与自己儿时看的也基本无异，两人在这方面完全没有代沟。
问道自己最喜欢的动漫两人居然异口同声地说出了《星际牛仔》。
“上初中那会开始吧，每年都会刷一遍。”周猎若有所思地喝了两口已经没什么气泡的莫吉托，“周舟也很喜欢这部。”
“嗯。”唐述之淡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
“你知道？”周猎意味不明地挑眉看他。
“在她家的时候看到她房门上贴的就是星际牛仔的海报。”
“呦，她居然还带男生回家？”在周猎印象里，周舟甚至根本就不是会把朋友往家里招呼的人。
“你们？”周猎不想把话说破，也不想管小孩的事情，只是起了个话头，愿不愿意坦白看唐述之自己。
唐述之将视线转到自己的杯子上，避免尴尬似的捏着吸管在杯子里搅动着：“放心，没有到需要你举报早恋的地步。”
周猎闻言像是听了个笑话，捧场笑了一声：“我有什么好举报的？我双手双脚支持你们还来不及。”
周猎想了一瞬又补充道：“如果，如果你们只是想谈个恋爱的话。”
“嗯？”唐述之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以为我会说随便你们怎么样都不关我屁事我只会在旁边闭着眼鼓掌起哄？”周猎一口气不喘地给出了自身评价。
“你难道不是这样吗？”男生笑着反问，眼底却带着几分认真，他确实很想知道，周猎刚刚为什么会那样说。
周猎摇摇头：“我只是觉得，现在，就现在，你们想认真地在一起，再进一步将对方带进自己的未来规划里，是一件不太成熟的事情。”
周舟和唐述之都是十分有想法的人，有自己喜欢的事和认定的路，两人若当了真，定了性，选择在未来有彼此的道路上走下去，都势必将作出一定的妥协。而少年人应当是自由肆意的，周猎并不希望周舟或者眼前这位男生为了另一个人，对自己的未来做出哪怕任何一点点的妥协。
十几岁的男生沉默着仔细琢磨着周猎话里地意思，良久之后一双通透的眸子转向身旁的男人，低声道：“你是想说，她的未来里不会有我吧？”
“也没有别人。”
唐述之摇摇头：“但是有你，你知道她以后想做什么，她会和你聊以前以后。我一直觉得周舟是个忽远忽近的人，她按部就班地上学，只要在学校我就能靠近她，但她很多时候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把自己藏起来，遥远到我无从寻找。总觉着...她是那种一毕业就渺无音讯的同学。”
周猎安静了一会，最终还是交代道：“毕业后顺利的话，我会带她出国。”
从酒吧出来后唐述之只觉恍若隔世，周猎口中的“出国”和“法语区”一直在他的脑中盘旋不去，好似这会周舟就已经和他隔上了几万公里。
以致于唐述之在电玩城和周舟再次碰面的时候竟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并没有足够的自由，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潇洒地承诺自己可以为了一个人去任何地方，一股我无力的酸涩感头一回在少年心中油然而生，但男生并没有将自己不自然的情绪表露出来。
天色已然不早，季清扬家刚好和周宅的方向顺路，周猎便爽快地送他回家，另外两人则在另一个方向，回家最多也就半小时的脚程。
二人并肩穿梭在商场外圈，朝着十字路口的方向走去，行到一半时，周舟被一阵甜丝丝的栗香味绊住了脚步。
那是家副食店，店门口支出来一个小小的摊子，做好的糖炒栗子堆在上边，最上面又盖了一层灰色的布用来保温。
周舟停下脚步伸手拉了一下唐述之的袖口：“等我一下，我买包栗子。”
男生闻言也停下脚步，等走到摊位前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包，但在往外抽纸钞的时候发现周舟已经将一张橘黄色钞票放在了灰布上，老板十分利落地给她整了满满一纸袋栗子。
周舟左手捧着纸袋右手已经迫不及待地从里边掏出一粒放入嘴里，空气中瞬间响起一声清脆的破裂音。
唐述之看着身侧这一幕猛然想起和周舟第一次见面的画面，鬼使神差地提醒了一句道：“外壳不可以扔地上噢。”
“......”周舟动作微凝，抬头看了男生一眼，“我...”虽然很想解释些什么，自己并没有又想乱扔果壳，但又觉着有些刻意，思考了一会周舟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
“要不你把壳扔我口袋里吧，反正今晚要洗了。”说着，唐述之将校服口袋里的物品一股脑扔进裤袋里，向周舟展示了一下硕大又空旷的口袋。
周舟忍俊不禁，想着自己早就破了小口的口袋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并且不再稀里糊涂地用嘴巴咬外壳，老老实实地用双手剥了起来。
那日路灯明亮，晚风也暖，两人好像一起走了十分漫长又分外短暂的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