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旧梦

    孟柏棠出了雅间,脑海里却不断浮现他的模样,或冷或热、或笑或嗔。

    她的步伐越来越快,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将这些记忆抛出脑海。

    她横冲直撞,却被一人从身后拉住了手臂,她回过头看,惊讶出声,“大哥,你怎么来了?”

    一身材高挑,样貌清秀,身着浅蓝色锦缎长衫的公子眉眼俱笑。

    “有事同你说,没来得及回去送你,只能来东都了。”

    她点了点头,“那我们回客栈说吧。”

    二人回了客栈,进了房间,孟砚知便合上了门,转身见她坐在桌旁倒茶,他也坐了过去。

    “殿下,我此次去琼州,联系到了顾将军。”

    “他对先皇一向是赤胆忠心,自先皇薨逝后他便被萧沐贬到了琼州,他对萧沐早有不满,想必是可以合作的。”

    孟柏棠点了点头,瞧见他眼窝下的青黑,知他应是一路舟车劳顿赶来的。

    可其实他本不必如此,只是母后将她托付给了他,他也毅然答应了,一个逍遥富贵人卷进了这风云里。

    她垂下了眸子,不敢去看他兴奋的神色,沉默许久后,她才开口。

    “你本不必如此的,我也早不是什么殿下了。”

    孟砚知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片刻后,他才又重新笑了笑。

    “殿下永远都是殿下,我也是心甘情愿为殿下奔走的。”

    她知道仅凭她自己根本完成不了复仇,她在朝廷之上与皇城之外的势力里应外合再加上父皇的遗诏,她便可光明正大地推翻萧沐了,这是最好的方法。

    可那是她应该去做的事,他已经帮了她许多了,他再这样继续下去他或许会很危险。

    灵州一别,他便该与自己划清界限。

    孟砚知见她低垂着头,便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了,便出言安慰道。

    “殿下不必担心,我只是这次借做生意的借口来东都而已,往后便不会再来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殿下只是担心我,我明白的。”

    他见她有些低沉,笑了笑,语带轻松地说,“好了,那大哥还有事,你先休息吧。”

    见她点了点头,他才出了房间。

    三日后,孟砚知的事情便也处理完了,便打算回灵州了。

    东都城外,海棠林。

    有些阴沉沉的天,浮着厚厚的云层,一阵风拂过,吹散了厚厚的云层,向远处飘去,天渐渐地飘下些细雪来。

    孟柏棠不禁打了个喷嚏,孟砚知微微侧了身子,替她挡住了风。

    “长亭送行,终有一别,回去吧。”

    孟柏棠看了看他憔悴的面容,想来这几天他也没有好好休息。

    “大哥也不必如此着急回去,多休息休息再回去也好。”

    “无妨,灵州还有事要处理,这便回了。”

    二人站了许久,却没谁先动一步,孟砚知自袖子中取出一块白玉竹纹镶金玉佩递了过去。

    “琼州产美玉,我看见它便喜欢,想着适合你,便买了来送你。”

    孟柏棠接了过来,收了起来,“谢谢大哥。”

    他点了点头,翻身上马,一行人便向远处去了,直至看不见人影,她才同青栀回了客栈。

    送走孟砚知后,距离春闱便只剩十日了,她便也将结交举子这事放下了,只在房内苦读。

    十日后,春闱。

    青栀再三确认要带的物品带齐了,二人这才从客栈出发去了贡院。

    贡院门口,青栀又叮嘱再三,她一一应好,便往里面去了。

    孟柏棠刚进了里面,身后肩膀处便被人一拍,她转过身,见是赏春宴那日同她搭话的魏承之。

    魏承之笑嘻嘻地同她打招呼,“孟兄,多日不见了。”

    “魏兄,当真是巧。”

    二人便一路说说笑笑去了查验随身物品的门房,又进了各自占好位置的号舍。

    之后这几日,孟柏棠便是在这号舍中度过。

    恰逢这几日又天冷,便是各考生带了御寒之物,也难免受了风寒,考场内便咳嗽声不断。

    最后一日,孟柏棠也难免中招,也有些咳嗽了起来。

    好在她只是最后一日有些不舒服,倒也不影响她的发挥,考完这最后一场试,众人便陆陆续续离开了贡院。

    她跨出了贡院,青栀便瞧见了她,见她脸色有些苍白的样子,急急迎了上去,“公子,可还好?”

    “考题不难,只我可能受了些风寒,先回客栈吧。”

    青栀点了点头。

    二人回了客栈,孟柏棠便受不住自己这身臭味了,只赶紧先要了热水,好好地洗了个澡。

    她收拾好后,青栀又端来饭食,她用了饭后。

    许是一放松便病来如山倒,她倒是觉得有些头疼脑热了起来。

    青栀便急急外出去请了大夫来,大夫号过脉,开了药,叮嘱她多休息,便走了。

    青栀抓了药,煮好后,放凉了便端给了她,她用了药便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间,孟柏棠做了个梦。

    那时她年岁小,见着那些举子能入贡院考试,便心生羡慕。

    她便跑去母后面前撒娇,说她自己也要去科考。

    母后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鼻子。

    “阿元,可不要胡闹,莫说至今没有女子参与科考的,便是有,也没皇子公主去科考的道理。”

    她本是不懂的,可后来才知道这是给天下寒门学子的出路,她本就不需要再去与他们竞争。

    可她还是觉得不甘心,便央着母后给她选一位先生。

    她以前读的那些女规女戒、诗词歌赋之类的实在太过无聊,她想为什么女子不能像男子一样读书科考。

    母后犹豫着不肯答应,后来安皇叔知道了,便同她说。

    “阿元这志向堪比男儿,皇叔手下刚好有一门客,智计双绝,便由他做你的先生吧。”

    “皇叔可莫要搪塞我,若过不了我的关,便是您说的天上地下,我也不要。”

    后来,她在公主府亲自见了这人。

    君子端方,如珠如玉,这八个字很适合他。

    至于那些她以为的考验,他只轻轻松松便过了。

    之后,他便名为长公主府门客,实为先生地教授她读书。

    梦境画面一转,刺客突袭长公主府,一队暗卫趁乱将她救了出来。

    那是母后的暗卫,他们交给了她那个匣子。

    她也在第二日彻底失去了父皇与母后,而这些全拜她的皇叔安王所赐。

    而他此后步步高高升,她才明白,他只是皇叔安插在她身边的棋子,而这颗棋子确如皇叔所愿,吃了她。

    “公子,公子。”

    青栀的声音传来,她才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皱起的眉头却仍旧没松开。

    “公子,奴听见你喊叫,可是魇着了?”

    她摇了摇头,却不愿再提起那些梦,“几时了?”

    “巳时。”

    她点了点头,便起身穿衣洗漱了。

    她好好地睡了一觉,今日便觉得身子好多了,距离春闱放榜还有一个月,这次的试题对她来说并不难,她还是很有把握的。

    那之后,她还要准备殿试,总住在客栈也不方便。

    她便打算物色着买间院子了,便打算同青栀去牙行看看。

    今日天气难得放晴,街上便是熙熙攘攘的人,街道旁的小贩吆喝声不断,很是热闹。

    孟柏棠刚走出客栈没几步,便碰巧遇见了魏承之与他的友人。

    魏承之见了她,便同他的友人道别,随即高高兴兴地走上来同她打招呼,“孟兄,也是出来逛逛?”

    她点了点头,“打算去牙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院子。”

    他颇有些惊讶,“孟兄这是要在东都安家了,可是对春闱十拿九稳了?”

    她点了点头,魏承之不禁有些肃然起敬,“敢问孟兄秋闱的结果如何?”

    “秋闱时,灵州闷热,我有些中暑,对那成绩倒是不太满意。”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只是倒也是第一名。”

    魏承之不禁想,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倒是没生病,可与她相比实在是差得远,倒也难怪她有如此底气。

    他们几次相谈甚欢,又都崇拜温大人,不禁更觉相投,“我倒是对屋舍院落有所了解,不如我们同行吧。”

    她想着几次相处下来,他也很有些见解才识,想来成绩不会太差,便点了点头。

    一行人便往牙行去了。

    牙人带着她一行人先后去逛了了信德坊、崇明坊、明珍坊的院子。

    她最终定下了离皇城更近的明珍坊里的一间院落,青栀交了银钱,办好了手续。

    只待这院落收拾好后,她们便可入住了。

    孟柏棠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便转身同他说,“魏兄,咱们回客栈吧。”

    她却见魏承之有些震惊的表情,便问他,“魏兄,怎么了?”

    魏承之这才从被她一次性付清了一大笔银钱的冲击中回了神,干笑了两声以掩饰他的尴尬。

    “孟兄,想不到你还挺有钱的。”

    他说完这句话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姓孟,不禁拔高了音量问,“你是那个灵州首富孟家的人?”

    孟柏棠点了点头。

    他却更惊讶了,灵州自来富庶,天下第一富庶之地,孟家又是首富中的首富,“那你为何还来住这客栈啊?”

    她自是不能说,举子间消息灵通,她是打着有机会同这些举子套套近乎,以方便她日后行事。

    她便敷衍胡说道,“大哥常说财不外露,我与大家同是举子,自当低调些。”

    魏承之点了点头,并暗自下定决心,抱好她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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