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纳腔用来存放贵重的物品。

    监狱公屏的科普节目就是这样教的。

    0208打开自己的收纳腔，里面只有十几粒早已干瘪的葡萄籽和那朵装在永生皿的昙花。

    来苏埋在柔软的鹅绒被中，像死了一样。

    “这就是第二个地方吗？”0208舒展开自己的长腿，仰头看旅店天花板的镜子，来苏睡觉时喜欢团成一坨，这是他的观察结果。

    来苏把她的黑色大衣随意地丢在床尾，再硬挺的布料和剪裁，在此刻也不过是一滩烂泥。

    0208决定为他的新主人做些什么。

    他跳下床，抚平被子上被他坐乱的褶皱，拿起那件衣服，坐回自己的床榻。

    大衣上有不少血渍和机械碎渣，袖口和肩膀也撕破了。

    0208打算去旅店前台要一份针线和一些清洁剂。

    “把衣服丢了。”

    那坨东西忽然开口。

    “你醒了？”

    “我就没睡。”

    0208下意识去看她身侧的床铺空余，有些慌乱。

    “0208你养过猫吗？”

    “养过老虎。”

    “老虎也像你一样爱观察主人吗？”来苏的语气有些慵懒，她伸了个懒腰，“走来走去，吵死了。”

    “你又没睡。”

    “但你还是很吵。”

    “对不起。”0208不想和她斗嘴。

    来苏很满意0208的乖巧，她坐起身，打开自己的私人联络器。

    红：钱已到账。

    红：接下来你打算去哪？

    红：现在星际网络平台都是你的负面新闻。

    来苏点开私人账户，2500000星际币如约躺在其中。

    来苏回复了红的信息。

    来苏：多给了5000，不过，谢谢。

    来苏：保重。

    “你在和谁聊天？”0208问。

    “金主。”来苏靠在床头盘算接下来的计划。

    “你很缺钱？”0208指了指墙上的电视，来苏这才注意到0208一直在看无声新闻。

    她调大声音。

    “联邦庭司法部指控，前首席决策官来苏在任期间多次利用职务的便利侵吞、骗取公共财物，数额巨大，影响恶劣。”

    画面上罗列着各种受贿证据。

    有来苏的银行余额、豪华住宅、聊天记录、私人合同。

    接着画面一闪，讽刺地跳到她曾经出席各大公益项目的剪影。

    “审美太差了。”来苏翘起二郎腿，“我曾经聘请过一个造型师，但他似乎很有自己的主见，总是给我做一些我不能理解的造型。”

    0208黑了一下脸，但他马上捧场地接上话：“确实不好看，但是也没到难看的地步。”

    “我们去做个新造型。”来苏关了电视。

    “你有钱吗？”

    “排除那些被没收的和能被追踪到的，我还有2500000星际币。”来苏笑了笑，“2500000赃款。”

    “好吧，随便你。”0208将她的黑色大衣挂在臂弯，“贪污犯。”

    0208能理解为什么来苏会贪污了。

    她在花钱方面几乎没有节制，从踏进星光广场开始，她的每一步都在消费。

    从贴身衣物，再到手上的饰品，就连一根发带，她也要选最昂贵的那一款。

    “天呐，您长得可真像来苏。”售货员捂嘴道。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星际那么大，相似的星球，相似的文明，相似的种族，相似的人，比比皆是。

    而且就算不相似，还有科技医疗手段。

    整容、伪造数字编号。

    人人都可以是NO.S000000002。

    NO.S000000002也可以是人人。

    没什么可稀奇的。

    “女士，听到您这句话，我又开始懊悔年轻时做了整形手术。”来苏换上那件狐毛大衣，“我曾是来苏的狂热粉丝。”

    “谁都曾是来苏的狂热粉丝。”售货员唏嘘地替来苏系上腰带。

    “我不是。”0208松了松领带，他不习惯这样的束缚，即使这套西装将他衬托得利落逼人。

    “问你了吗？”来苏又看上角落一双毛绒鞋。

    “够了。”0208非常不解，“你现在脚上已经有一双新鞋了。”

    “刷卡。”来苏越过0208对满脸灿笑得售货员说。

    “要包起来吗？”售货员捧着鞋，单膝跪在来苏身边，“或者说给您换上？这款鞋非常舒适，您会喜欢的。”

    来苏拒绝了售货员的好意，她笑道：“这是我送给您的礼物。感谢您的服务。”

    售货员无措地跪在原地，她的鞋子并不合脚，因为这是上一季清仓时的打折款。在这个充满势利眼的地方，如果没有一双名牌鞋，她会被同事瞧不起的。

    而也正是这一双打折款，花费了她一个半个月的工资。不过她很庆幸，这款鞋虽然单薄，但可以穿四季。

    能忍受贫穷的人，怎么会忍受不了寒冷。

    可，能忍受贫穷的人，却忍受不了虚荣。

    “谢谢您！”售货员红着脸慢慢站起身，“您真的愿意送一双鞋给我吗？”

    “我已经买单了，小姐。”来苏笑着，“希望您能喜欢。”

    来苏顿了顿：“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是否介意？”

    “您请说，如果我能做到的话。”售货员心潮有些澎湃。

    “您能给我50的零钱吗？”来苏耸肩，“我想去赌场玩一把，但那里似乎只接受本地银行发行的货币，我的钱没有当地银行的数字认可章，而且现在天色太晚，兑换机构也下班了。”

    “当然！”售货员连忙从收纳舱中掏出一团零钱，“不过女士，50够吗？”

    进出赌场的人，谁不是一掷千金。

    “足以。”来苏笑纳了团旧货币。

    “你还有多少钱？”0208和她并排走在总统大街上，冷风灌进他的脖子，他有点后悔自己没有接受来苏也要给他买一件狐毛大衣的提议。

    “50。”来苏丝毫不觉得寒冷，趾高气昂地走着。

    “赃款呢？”0208越来越看不懂来苏到底在做什么。

    来苏推开赌场的大门：“都说了是赃款，留在手里做什么？”

    在901峡，有两套货币体系，一套由当地军区认可，一套由当地蛇鼠认可。

    星光广场看似是奢侈品大厦，实则是沟通军区和蛇鼠的桥梁。人们以消费的方式将赃款兑换成来路正规的货物，这些正规的货物可以在军区背书的典当行兑换成当地星际币。而当地星际币，又能通过赌场、股票大厅，兑换成联邦星际币。

    来苏本来也计划着如此去做，但那些东西她太喜欢了，不愿意换给那些机构的时尚呆子，只好做了一个不平等的交易。

    不过901峡也没什么平等可言。

    50也够了。

    来苏宽慰着自己。

    “女士您好。”一位荷官走来。

    在来苏进来的那一刻，这位荷官就已经盯上了这块肥肉。他们二人考究的服装，让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我将为您引路。”荷官做出邀请的手势。

    “不用。”来苏笑笑，“我去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荷官有些不敢相信，那里是那些穷赌鬼才爱去的地方，50元一注。

    赌场一共有九层，算上地下一层，往上走，每层单注的购买金额都要在50后添个0。

    来苏站在一层的中央大厅，抬头往上望去，二层到五层人头攒动，六、七、八层的人稍少些，只有端着餐盘的服务员在各个房间穿梭。

    九层只有一个透明的房间，来苏眯眼，看到一位男人正靠在玻璃围栏，睥睨着下方的蝼蚁。

    他们的视线对撞在一起，来苏不屑地笑了一声，尔后确定道：“是的，地下一层。”

    荷官走开了，心想，或许她的衣服是假的。

    来苏在地下一层买了一注筹码，漫不经心地向大圆桌走去。

    “玩吗？”她问0208。

    “我不会。”0208摇头。

    “我也不会。”来苏盯着圆桌的局势，然后将他们那颗唯一的筹码，丢在了无人看好的另一侧。

    她的动作太随意，害得0208有些着急：“别乱来。”

    “轻松点，我们输得起。”来苏抱臂耐心等待结果。

    0208眼睁睁地看着那颗筹码被荷官收走。

    果然，输了。

    “现在怎么办？”0208语气有些埋冤。

    来苏摊手，意思在说，她也不知道。

    0208失语沉默，他现在深深怀疑联邦庭的选拔质量。

    来苏站在圆桌旁，盯了很久，一局局相继结束，不断有人离场，也不断有人涌来。

    地下一层没有暖气，这些赌鬼大多穿着寒酸的晴纶毛衣，一边下注，一边瑟瑟发着抖。

    来苏对面有个女孩，她连毛衣都没穿，冻红的指尖正镇定地整理着刚赢来的筹码。

    每一局，她都赢了。

    来苏挑眉，慢慢走到她面前。

    “你好厉害。”来苏搭话。

    “需要代赌服务吗？”女孩说。

    “我没有钱。”来苏说。

    女孩看了来苏一眼。

    “但是我需要。”来苏又说。

    “你没有钱。”女孩转身，将筹码还给一旁等待的赌鬼，并拿回了自己的报酬。

    500星际币。

    来苏刚想说话，却被0208抢先一步。

    “但是你有。”0208准备摸枪，却被来苏制止了。

    “你和他们赌，我和你赌，玩吗？”来苏脱下自己的狐毛大衣。

    “赌注是什么？”女孩问。

    来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向上指了指。

    “我不和神经病赌。”女孩觉得自己简直在浪费时间。

    “0208。”来苏用狐毛大衣裹住女孩单薄的身体，试图让她暖和起来，“送她上一楼。”

    “是。”0208用枪抵住了女孩的后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