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窗外开始上演五颜六色的灯光秀。
空旷且清冷的办公室，亮如白日。
高跟鞋清脆有节奏的声音在空气中缓缓响起，秘书徐姗进来汇报，“陆总，伊小姐她们已到，现在是否安排她们上来。”
陆霖淡淡掀起眼皮，灯光映在深邃的眸底，犹若月光下拍打着岸边的湖水。
“既然和他们约定好六点，那就让他们准时六点上楼。”
声音很是磁性好听，但透着让人勿容拒绝的压迫感。
徐姗恭敬道，“陆总，让她们六点上楼加上等电梯时间，怕是不能准时六点和您见面。哪怕是几分钟的时间，对您来说都十分宝贵。”
陆霖移开目光，再次落在电脑上，眸色收紧，“几年我都等了，几分钟又何妨。”
徐姗神色微变，“是。”
陆霖：“会谈地点，安排在我休息室。”
徐姗表情再次发生微妙变化。
顶楼一整层，只有陆总和总经办的人能上来，偌大的空间，除了办公用，还有休息室，贵宾室，以及一大一小两个会议室。
陆霖休息室，除了本人和保洁阿姨进去过外，连她这个秘书都没有进去过，这个专属休息室，属于陆总私密空间。
顶楼适合设计公司过来谈方案的空间至少有四五处，一向有洁癖，又特别注重隐私的陆总，为什么非得选在休息室？
随着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办公室又重新归于安静。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鼠标，轻轻一点，音箱里传出说话声。
“明溪，还是你眼光好。”
“谢谢夸奖，不过待会你们可不能在他面前提半点过去我追他的事，我要脸。”
陆霖拿过装着茶水的杯子，放在唇边轻抿一口。
搁下茶杯时，他唇边发出无声的轻呵。
现在知道要脸了？对他死缠烂打，和他结婚后又出/轨别人，怎么不知道要脸？
“放心，我们团队好不容易来个大美女，谁要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这句话在空气中响起时，陆霖冷笑一声。
……
高挑明净的大厅，张彤不断看着时间，离六点越近，他脸上表情也变得愈发严肃。
离六点还有十分钟，平时在下属面前总是显得很淡定的张彤忍不住吐槽，“我们到的时候我就和客户助理发了消息，马上到六点，她怎么还不让我们进去。”
陈明拍拍张彤肩膀，“经理，放轻松。”
张彤白他一眼，“老子要是把这个单子签了，接下来两个月都可以躺家里睡大觉。”
说完他很快又意识到伊明溪还在身边，说话变得文明不少，“你要是帮我把这个单子拿下，这个月你整天不来公司都行。”
陈明：“六百万的单子，都够我完成一整年的业绩，就一个月不去公司？不应该是一整年不去公司都行吗？”
张彤：“你小子，滚犊子！”
设计师职业性质，需要经常往外跑。
前两年公司规模还没这么大时，给设计师考勤较为宽松，经常有设计师借着去工地之由，好几天看不到人影。
陈明业绩好，手上单子多，确实忙，也经常两三天不在公司出现。虽说上面考勤抓得严，但张彤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手底下业绩完成就行。
张彤看向一直没说话的伊明溪，“我们有压力，你别有太多压力，正常发挥就好。”
伊明溪轻“嗯”一声，心里却在想，六百万的单子，搁谁身上压力不大。
说话间，身穿黑白套裙职业装的女人来到他们面前，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你们今天是来和陆总谈房子装修设计的吗？”
张彤点头，“是。”
女人：“徐秘书让我带你们上去。”
张彤：“谢谢。”
伊明溪走在团队最后面，和张彤他们一起进电梯。
在等电梯时，陆续从电梯里出来下班员工。
女人带她们乘坐的电梯，下到一楼时里面空无一人，进电梯后，伊明溪看到女人刷卡。
应该是专属电梯。
逼仄的空间，伊明溪低着头，从进入大厦那刻开始产生的自卑，在此刻渐渐放大。
几年过去，她和他之间不仅物是人非，彼此身份地位更是天差地别。
她以前没脸没皮的追求他，如今他想起来，估计会觉得她十分可笑和不自量力吧。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开。
伊明溪强迫自己抬头，出电梯时，垂下来握紧的手松开。
但脚步，却沉得犹若灌铅。
每向前走一步，都意味着她将离陆霖更近一步。
尽管来时做了无数次心里建设，但真的一想到马上就要看到他，还是涌出无数复杂无比的情绪。
想见却怕见，喜悦且慌张，期待又自愧。
甚至她想如果家里还像以前那般有钱，如今重新出现在陆霖面前，她是否就不会如此没有底气。
可父母又做错什么呢，父母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给她最好的生活，她凭什么为了个男人去埋怨父母。
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擦得很亮，每个人的脚步声都显得很清晰。整个楼层格局空旷，设计也颇具艺术感，材料上多采用石材和金属，让人觉得严肃又冷清。
女人带她们出电梯走了没几步后停住，一个身穿蓝色西装的短发女人来到她们面前，很公事公办的表情，“各位请跟我来。”
伊明溪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在看到短发女人投过来的目光时，短发女人看她眼神似乎和看别人都不一样。
可能，她大学曾对陆霖死缠烂打的事，这位工牌上职位写着秘书的小姐姐也已经有所耳闻。
穿过一个很宽的过道后，短发女人停住脚步，她走进房间，里面传来她说话声，“陆总，人已经到了。”
“让他们进来。”
房间门没有关，声音十分清楚。
伊明溪很快分辨出，后者的男声是陆霖，几年过去，他声音没变。还是那么的富有距离感的磁性，极冷，却又令人着迷。
伊明溪不自觉抓着衣角，好在她站在最后面，没有人看到她的局促不安。
几十秒后，她终于回过神，浑身肌肉已经放松，面部表情也变得自然不少。
短发女人很快从房间出来，对众人说道，“陆总请你们进去。”
张彤朝短发女人微微颔首，“谢谢。”
短发女人点头示意，离开。
伊明溪进房间第一眼就觉得布局颇为奇怪，房间空间有些小，和外面的空旷敢格格不入，装饰也多了不少。除了一组三加二加一的沙发外，靠窗户的角落有跑步机，地上放着两个杠铃。一面墙上挂着电视机，电视机下的电视柜上摆着几个瓶瓶罐罐，似乎是保养品和药。电视柜旁还有像是入嵌进墙的柜子，柜门是隐形的，从柜门款式来看，是衣柜柜门。
不像是办公谈单的地方，反而更像是供人休闲之所。
可伊明溪进来时，发现这层楼都没什么人，想必能谈单的地方不少，但这种放着药的地方比较私密，而他们几个不过是不熟的外人，进来显得有些突兀。
张彤他们也发现哪里怪怪的，但没有伊明溪作为女性的敏感，这种怪怪的念头一闪而过后，并未太多想。
他们在看到陆霖那刻起，脑子里空间几乎被一叠叠钞票所占据，陆霖对他们来说，不是人，而是一座可以随时掉下两块金块的金山。
张彤不是主谈，落座时，他让主谈设计师坐在两人位沙发上，方便谈单。
三加二加一的沙发，陆霖坐三人位沙发，张彤和主谈设计师坐两人位沙发，另一个设计师坐在一人位上。
伊明溪尴尬了，等大家都落座，她发现自己已无处可坐。
房间除了沙发，也没有凳子或者椅子，难道她要从外面搬一个椅子进来坐？
可办公椅要比沙发高，她坐得比这里老板还高，总归不大好。
伊明溪扫了眼四周，决定站在张彤所坐沙发后。
沙发背高，她站在后面微微弯着身子不会过于显眼，而且还能很清楚的看到图纸，顺便学学东西。
主谈设计师是陈明，当他把电脑图纸打开放好开始进入正题时，耳边飘来低沉磁性的男声，“你们有人是打算一直站着吗。”
张彤他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即才注意到站在沙发后的伊明溪。
对于设计师来说，条件艰苦时就是和排排坐在台阶上都有过。伊明溪只是过来充当吉祥物，露个脸看能不能攀关系而已。她不管在哪个角落蹲着，只要不破坏会谈，对张彤他们来说都无伤大雅。
张彤扫了眼四周，伊明溪站在沙发后，对现在这个环境来说，确实是最好选择。
坐又没地方坐，她还能站哪？
难不成让她出去？人公司进门安保严格，她一个外人又不好随意行走。
张彤解释伊明溪身份，“她是设计师助理，站着更方便拿东西。”
伊明溪尽量使自己表情看上去自然，眼角余光处瞥到一道投来的目光，从目光传来的方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她没有去看他，进来时，她视线落在他身上不到便移开。
年少时惊艳过的人，哪怕再过去数年，还是会再次被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灵魂深处。
陆霖薄唇微勾，七分清冷疏离，三分漫不经心的语气，“你们这位助理，我看着有些眼熟。”
四年过去，伊明溪容貌上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但气质和性情却判若两人。
大学时，她脸型偏圆润，性格活泼明媚，而现在的她比大学时瘦了快十五斤，身形消瘦不少，性子比以前沉稳安静许多。
她当年虽对陆霖死缠烂打，但喜欢他且围在他身边的女生并不少。两人不同系，每天课业又繁忙，偌大的学校她一个月能见他一次都难。如果陆霖并未把她放在眼里，几年过去，他只是觉得她眼熟却并不认识并非说不过去。
张彤正愁怎么拉近和高冷大金山的距离，话都递过来了，他立即接道，“陆总，她是华大毕业，和您是校友。”
陆霖原本端正的身子微微后仰，双腿交叠，睥睨又悠闲的姿态，他唇角上扬的弧度发生细微变化，原本三分漫不经心化为玩味，“既是校友，若是以后想另谋高就，欢迎你投我们公司简历。”
众人不动声色互相交换一个深意的眼神。
看来人没白带来。
秘书徐姗端着泡好的茶进来，每人一杯。
大家都是一次性杯子，除了陆霖是青瓷杯。
陆霖拿过茶杯，放在唇边轻抿一口后搁下，吩咐秘书，“把茶具搬进来。”
徐姗：“是。”
陆霖掀起眼皮，“这位助理，会泡茶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