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
傅世安松开她。
初凝理了理衣服，站在电梯的另一面。
“你们两个吵架了？我很好奇，你怎么自己在这？”
初凝看都没看他， “关你什么事？”
电梯很快下到一楼，她刚迈出一步，傅世安从后面按着她的肩膀将人拽回来， “放开我，你做什么？”
他眼底带着冷笑，虎口卡住她的下巴， “我不喜欢太有个性的女人，趁我好好说话时你也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初凝被迫仰着脸，牙齿发酸。
无论什么时候，都让她觉得惧怕的一个人。
漆黑的山道，摔残出去的摩托车，头盔下得意洋洋的回眸，初凝看到这张脸想到的只能是这个。
她在发抖。
傅世安笑了， “忘记和你说，刚刚林清暨确实在外面，不过我看他身边还有个女人，好像还挺漂亮的。”
他一放松，手上的力气也松几分。
电梯到了三楼又自动打开，门口站着对情侣，见到他俩一脸震惊，初凝抬腿用力往他鞋上踩了一脚，她穿的厚底马丁靴，力道很重。
“我艹。”傅世安暗骂一声，看着鞋上的痕印， “他妈的几年了招式还是一样。”
初凝出来的时候发现手机忘在包厢，回去迎面走过来两个男生，好像前面在酒吧门口游戏机前见到过。
“去打台球吧，没法玩了。”
“真厉害啊，一脚给人家踹坏了。”
她侧身避让，看到在后面的林清暨，旁边站着位四十多岁店主模样的人，他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这样子像是在付款。
林清暨关上手机，一抬头正好看到了初凝，便大步往这边走。
她下意识地转身，走了两步想到傅世安现在说不定还在电梯那里，林清暨要是跟着自己过去了两人肯定会碰上。
“怎么办，阿嚏。”
初凝穿的是低龄毛衣，穿堂风一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收到冷风起了层小疙瘩。
这会功夫，林清暨已经走至她面前，初凝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女士大衣，是她的外套。
他直接拉着领子披到她后面， “穿上。”
“我自己能穿。”
“伸手。”
明明在里面待这么久，林清暨身上还是只有淡淡的烟草气息，很干净，初凝一抬头就看到他领口的金属拉链，透着冷冽。
“手机在口袋里。”
他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语气很淡，忍着什么一样把她的扣子从上到下一颗颗全部扣牢。
甚至到最下面一粒，他单膝蹲下身，黑色的发顶。。
两个路过的看着学生模样的女生拿着手机在拍。
做完这一切，林清暨检查一般的看着她， “回去么，我送你。”
“你怎么了？”
“没怎么。”
“我自己走，不用送。”
林清暨盯着她看了两秒，眼底冷意尽显，舌尖抵了下腮， “哦，有人送是吧，刚才把你拉进电梯里的那个男人是谁？”
他看到了。
但是没看到是傅世安。
初凝步子一顿，拉住往电梯间那边走的林清暨， “不要过去。”
“怎么，他还在那边等你，怕我认识？”
“如果我说是我男朋友的话，你能不能不要过去。”
初凝很明显的觉察到，他生气了，她太熟悉这人生气的样子了， “我手机没钱了，一起回去行吗？以后会还你的。”
几个世纪一般漫长的时间之后，林清暨终于放弃往电梯间那边走，转身下楼。
“欠我一次。”
车门嘭的声关上。
初凝系上安全带，沉默的盯着自己的膝盖。
车子停在楼下路边，林清暨从磕了磕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烟点上，火光明暗间过了许多事情。
抽完第三根，时间刚好过去十五分钟。
接着一路无话，外面的路灯后退，车子进了小区直接驶向地下车库，林清暨下了车，打开后座车门。
原本车内开着暖气，随着他动作而来的，地下室里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林清暨堵在门口，单手撑在她身后的座椅上，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怎么的，他的眼睛有些泛红。
“有男朋友还上我的车，嗯，你胆子真的不小。”
原本就是为了避免让他见傅世安随便扯的理由，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初凝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和林清暨较真。
这人记性比她好太多，指不定那天又拿这件事说。
“刚才分手了。”
“初凝。”
林清暨称呼她的名字。
她看着他。
“你玩我呢。”
初凝转头看向另一侧，没来由的倔强， “我没有。”
“你明明知道我看见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有多烦躁，我会疯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看着我。”
“不要，让我下车。”
“话不说清楚不准走。”
林清暨上车，一把从后面关上车门，狭窄的车厢里，初凝往后退，不知绊到了下面坐垫的什么东西，身体不稳往后一栽。
她胳膊撑着身体坐起来，发现哪里不对劲。
“好疼......”
“哪疼？”
“头发。”
应该是刚刚摔下去的时候头发不小心和安全带的扣子缠在一起了。
“别动，我来弄。”
初凝的头发留长及腰，因为本身就是细软发质，没有烫也没有染，只是有时出门前会用卷发棒稍微卷一下。
受国外母亲的影响，她的头发保养的很好，几乎没有发叉的地方，虽然车内只有前座中控台亮着灯，但仍可看到上面的光泽。
还有若有若无的清香。
“缠住了。”
林清暨可能没注意，他的膝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压在她外衣的边上，紧的胸口一阵阵发闷。
“快点行不行。”
“够快了。”
林清暨撩起她半边头发，指腹若有若无的从耳边擦过，垂下来的眼眸漆黑，初凝别过脸朝向外侧。
“拿着。”
“什么。”
林清暨开了手电筒， “照着，看不见。”
“那你刚才这么长时间在做什么！？”
“酝酿情绪。”
“......”
算了，人在身下，忍一忍就过去了，初凝现在是一点都不敢动，浑身像紧绷的弦。
林清暨看出了她的紧张， “我以前还给你穿过裙子呢，哦，不对，是脱。”
“你正经一点。”
“哪不正经？”
“你说的话。”
冷光下的皮肤雪白，睫毛下甚至有侧影，初凝眼睛有点畏光，半眯着，更增加了几分迷离。
林清暨吞了下喉咙，声音在这密闭狭小的空间中异常清晰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如果我说我现在想......”
“不准想。”
“你说不想就不想，凭什么听你的。”林清暨低笑了声，看到某个地方眸色一暗，声音冷了不少， “这是什么？”
林清暨注视着她脖子的位置，毛衣领口那里有两三道红色的痕迹，
像是，吻痕。
初凝有些迷茫的样子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什么......”
林清暨扯了下唇，说不清是自嘲还是怎么，平淡的语气却令人听出了潜藏在下面的几分危险， “他都可以我不行是吧？”
她真的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男人一向凌厉的眉眼，染了几分狠，直勾勾地盯着她，初凝心里有点害怕，是真的，但和面对傅世安时的恐惧不一样。
车顶被手电筒的灯光照的发白，可能是难受，她看着他眼眶一热，不受控制的流了滴泪，从眼角滑出去。
心里恍然一松，林清暨失了气性， “头发弄好了，起来吧。”温热拇指在她眼下抹过去， “哭了？又没对你做什么，至于。”
她不想承认是因为他，初凝拨了下头发， “没哭，是眼睛有点干。”
那天两个人都挺奇怪的，电梯到了十楼各自回房，房门成直角形，初凝在玄关换上拖鞋，听到那边门关上的声音，倒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从前在林叔叔家寄住的事情。
到浴室镜子前，她脱掉大衣看见锁骨旁侧的几道化浅的红痕，才明白在车上林清暨为什么脸色一变说了奇怪的话。
傅世安弄的。
他当时在电梯掐着她，初凝皮肤白留下了痕迹。
其实林清暨也没误会什么，确实因为那个人。
她正准备洗澡，就听到了放在大衣口袋里手机传出来的震动，是易周打过来的。
“你到家了吗？”
易周那边声音听起来很吵，应该还是在酒吧。
“到了。”
不过易周是怎么知道她回家的，初凝没开口倒是易周自己说起来了， “给我安全送回家就行，林清暨那混蛋没对你做什么吧。”
“你怎么知道他送我回来的？”
初凝摆着桌子上的化妆品。
“哪能不知道啊。”易周趴在沙发上，往偷偷在她杯子里添酒的罗飞腿上踢了脚，她移开了点手机， “滚啊。”
“艹，你怎么还那么清楚。”
易周骂了他一句，接着对手机那边说， “知道啊，怎么不知道，你一走他就拎着你的外套出去了。”
“说个搞笑的，听说就晚上林清暨把人老板放在门口的游戏机给踹了，关键手机里还刚好没钱，还是让罗飞给转过去几千块赔的。”
易周一猜就猜到了， “你在门口和他说什么了，你说我身边的朋友有的孩子都会走了，他一天天哪来这么多能量。”
台子上的罐子被她拿过来放过去。
“......”
易周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千万别心软，就让他后悔一辈子。”
“什么嘛......”
浴室玻璃水汽模糊视线，初凝擦着头发从里面出来，她坐在床上，有些心不在焉的涂着身体乳。
可能是水喝多了，晚上有点失眠，翻来覆去刚准备睡着，放在枕头下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先是看到了时间。
“都两点多了......”
初凝当是国外的骚扰电话，没接，过一会手机屏幕自己就暗了。
第二天往国内的出版社跑了趟，晚上在外面和几个之前只在手机上聊过天的同行朋友见面吃饭。
回家先卸了妆，浸过热水的毛巾敷在脸上停了会，她听见外面有人在敲门。
确实是自己这边。
“您好，哪位。”
“外卖。”
从可视门铃看到确实是外卖员，但是她没点外卖啊，初凝开了门， “你是不是送错了，我没点。”
“这上面就写的1003啊。”
确实是她的门牌号。
外卖员赶着下一单，肉眼可见的有些着急， “你看这电话是你的吗。”
初凝看了下尾号，摇头， “不是。”
不是她的号码。
“奇怪，地址没错，我打电话试试。”
外卖单上留的姓名也不是她的。
另一边开了门，林清暨身上穿着件深色的无领卫衣，头抵着门框，神色淡淡，看起来有些倦，
耳边手机屏幕亮着。
“我的，门牌号不小心填错了。”
“好的好的，没送错就行，我这时间赶，先下去了，祝您用餐愉快。”
乌龙解决，初凝回到自己的房间，前几天缓存了部动画电影一直没来的及看，抱着平板去卧室准备睡觉前看掉，门铃又响起来。
林清暨站在门口，一手拎着外卖， “忘记给一次性餐具了，能借双筷子么。”
“你家里没筷子？”
“没。”
“你等一下。”
她记得家里之前有没用过的餐具。
“我顺便在这吃吧，家里暖气坏了，好冷，真的，不信你可以去看。”
“在门口等着。”
初凝才没工夫去验证。
“你之前不是说欠我一次，就用这个还了吧。”
“哎——”
她阻止不了，林清暨十分自来熟的半开的门里挤进来。
初凝去厨房找餐具，出来的时候听到他在客厅接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她不知道。
想必两个房间的设计都差不多，林清暨坐的位置也是她平常吃饭的地方，对面就是一整面的落地窗。
林清暨一边听电话，单手拆着外卖，自己找了个凳子坐在茶几前，脊背宽阔，低着的一截冷硬脖颈，对着那边说，
“一天天训练都训嘴上了是吧，自己跑什么样子心里没点数？”
“......”
“行啊，关我屁事，打就打了呗。”
“我不去，谁爱管谁管，昂，很忙，明天要睡觉，后天也要睡觉，挂了。”
“给你。”
“不冷吗？”
刚才拿外卖的时候他就单穿着这么件卫衣，看着都薄，长袖盖住腕骨，手指修长。
林清暨掰开筷子， “关心我啊。”
“你房间暖气要是坏了就找师傅来修。”
“没坏。”
人都进来了，他还在乎什么。
初凝不说话了，默默拿起自己的iPad躺到旁边的沙发上，弯起膝盖，不和他计较。
“你这边视野挺好，比我房间里好。”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两边矗立的写字楼灯火通明，中间的高架桥，晚高峰下班的车辆宛若金色的游龙。
可能是被辣椒呛到了嗓子，林清暨咳嗽了两声。
初凝视线在屏幕上盯了两秒，却止不住的看向那道灰色的背影，她按了暂停，认命般的起身从厨房倒了杯水出来。
“这么贴心？”林清暨握着玻璃杯壁，仰头灌了口。
“我是想让你快点吃完，回去。”
出乎意料的，林清暨这次没有和她乱扯，低头扒拉了两口米饭。
客厅内一下归于安静。
灯光落在他头发上，眉眼下有阴翳，沉默时候看起来特别乖，收了性子的小狼。
初凝不由自主地在旁边坐下，看了眼外卖忽地有些心疼，想到他家里两双筷子都没有，
“平常不自己做饭么，天天点外卖。”
林清暨停顿一下， “嗯。”
经常吃外卖对身体不好，在国外的时候安锦经常和她说能自己做就不要在外面吃。
“一点也不会做？”
“你教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