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撞我的房子?”
初凝先拍背安抚老太太的情绪,想来思去干巴巴的安慰,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说完,她压着气冲罪魁祸首走过去。
在林清暨的记忆中,还鲜少看到初凝的脸上有这种表情,眉头微微皱着,抿着唇,如同遇到了很难办的事情。
他咳嗽了两声从车上下来,摘掉卡在反光镜边缘的麦草, “你都不先关心我有没有受伤。”
林清暨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拍了拍袖子。
只是弹出来了安全气囊,他人能受什么伤,草坡虽然滑但撞到农舍也有一定的缓冲效果,初凝觉得与其关心他不如关心那群跑掉的羊。
老头子差点就报警了,几个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安抚好受惊的羊群,还好初凝和农场主认识,说了许多好话,林清暨负责修理农舍一切费用,又留下来帮忙,这才协商好。
回去的时候已经日落,两边都是开阔的土地,从上车起,旁边的人就没说过一句话,抱臂看着窗外。
“晕车吗?”
初凝摇头。
林清暨今天确实不是故意跟着初凝的,他来这边练车,漂移过弯时速度没控制好,直接拐了下去。
他偷瞄她一眼,空着的右手搭着方向盘。
“今天。”林清暨清了下嗓子,有些别扭的说道, “谢谢你。”
他没话找话说的样子太明显,初凝枕在靠垫上闭眼,没作声。
“你困了?”
就没见过这么不依不挠的人,初凝沉了口气, “有点。”
可能是看出了她心情不太好,林清暨在剩下的路程也没说什么话,初凝没准备睡觉的,但可能是早上起的比较早,又忙了一天,她居然真在车上睡着了。
感官中嗅觉先启动,闻到了股清凉的冰薄荷味,初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从车窗镜子里看到自己,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自己在车上。
夜幕降临,车子停在路边一家餐厅前,林清暨左手搭在车窗上,指尖夹着根烟。
“醒了?”
“这是哪?”
他单手解了安全带,动作流畅自然, “吃饭,吃完饭送你回去。”
“林清暨。”
她每次这样认真喊他的名字的时候,林清暨胸腔内的什么东西都会缓缓会合流至一处,自己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火种徒留燃烧着。
初凝头昏昏沉沉的,意识没怎么回拢,她今天计划已经被打乱了,准确的说,从他出现的这一个星期,都是这种踩着云上很浮的感觉。
她不喜欢这种状态。
能不能不要在我身边出现了以后别再见面了我不能陪你吃饭回去还有事,初凝在脑海里搜寻着语言,怎么说既能避免两个人相处,又不会太生硬。
“你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了。”
话说出口的时候,初凝自己都惊讶了,她思考的不是这句。
难得的,在这路边居然能听到中文歌,没有心思去分辨是哪家店传出来的缱绻中带着点洒脱的女声。
/开始总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
/谁都以为热情它永不会减/
/除了激情褪去后的那一点点倦/
汽笛声都停止了,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想她低垂躲避的眼神大概与这话语一般残忍冷漠。
风起,浓云,横贯在两人之间。
搭在外面的烟灰忽然抖落,落在无名指指根上,林清暨有些散漫的笑了下, “我要是说不行呢。”
初凝自诩对林清暨狠不下心,可似乎再见面之后一次又一次的说了决绝的话。
她庆幸飞机定在第二天一早,那天晚上自己打了出租车回去在家收拾行李,晚饭吃的泡面,在沙发上躺了两个小时后去了机场。
不过间隔半个钟头,电话响过三遍,林清暨不耐烦的接起。
“你现在在哪?”
他上楼,回答的干脆, “新西兰。”
贺勋一脸生无可恋, “给你订了机票,最后限期,不然又要排到两周之后了。”
“挂了。”
“你觉得怎么样?”
房东带他熟悉了下房间,这边公寓构造都差不多,两室一厅厨房加独卫,林清暨关了手机随意看了圈,在合同上签了字。
“不过这个钥匙现在只有我这里只有一把,下午我配好拿给你。”
房东走后,林清暨站在隔壁房间门口,他踱步思考两秒,回房间拿了个碗出来。
~
初凝最近在看房子。
和编辑商量之后,她给自己留了两个月的假期,不知道为什么回国之后就不想走了。
躺了两天的酒店,初凝从洗浴间出来,看到之前在某网站上发布的寻房启示有人在下面留言。
对面接电话的是为男士,声音听起来很年轻,说自己是中介,两人约好周三下午碰面去现场看一下房子。
其实当对方发过来位置的时候,初凝就已经不想去了,这房子在市中心的高档小区,房租应该不便宜,而且她并没有长租的打算。
然而中介一定坚持她过去看看,说是上一家主人刚好出去短途旅行,房间才空下来。
既然约好了初凝想着临时反悔不太好,她将信将疑的过去,一梯两户的房间,16层,三室一厅。
中介一直问感觉怎么样,初凝在后面跟着点头,准备去看下一家了,这环境太好,不在预算范围内。
可中介说的租金和她在国外时差不多,甚至还说可以便宜点。
“真的吗?”
中介戴着口罩,点头,声音比电话里有些闷沉,但能听出来是一个人, “是的,因为这户人家目前比较缺钱,然后又不想长租,你这样刚好。”
“住这种房子,会缺几千块钱吗?”
初凝心里想着,在合同上签了字,刚好遇到一个各方面都满意的,不用再费劲找。
她来的时候在路上看过了,小区路口到处都是摄像头,安全性很高。
酒店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画具用单独的包装着。
电梯里有人,看见她过来伸手按了延迟键,原本要关上的门又向两侧缓缓打开。
“谢谢。”
十一月,北城这几天降温了,初凝戴了顶白色的贝雷帽,浅色的大衣搭配铅笔裤,弯身推着行李箱。
由于进去的时候低着头,她只看到双黑色的板鞋,那人没回答,初凝也没在意,想着都是陌生人,而且住在这里面的都非富即贵,分寸感都比较强,可以理解。
初凝扶了下帽子准备按楼层数,发现亮起的数字是10。
她要去的楼层。
一梯两户,意味着身后的人是她的邻居。
其实还有点好奇是什么样子,不过也就只是一点点,专门回头看看人家长什么样那也挺奇怪的。
这些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里,初凝收回手,站直身体看着电梯上升,叮的一声,门开了。
自动锁没录指纹,初凝调出手机备忘录输入密码,这时间“邻居”也从电梯里走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走到她身边的时候, “邻居”似乎停了下,初凝觉得奇怪转过身去看的时候他已经开门进去了。
她大学毕业之后就一个人住着,防范意识还是有的,初凝开门之后用手抹了下屏幕上的指纹才把门重新关上。
那几年正逢短视频兴起,传统纸媒行业间接受到打击,初凝受编辑要求也注册了账号,没事在上面发一些画画的视频,露脸的情况很少,且都是戴着口罩。
有人在下面评论说看了很助眠,每晚睡觉前必看,应粉丝要求她有空的时候就会开点直播,一周两三场。
设备很简单,初凝调了暖灯对准画板,开了镜头。
【爱吃鱼的小猫】:来啦来啦
【每日茉莉】:手好漂亮,姐姐一定也很美。
【快乐一家人】:每日必看,现在已经在床上了。
......
由于是小众主播,评论区一直都很祥和,偶尔有人送些礼物,不知道是不是她回国后账号活跃了还是怎么回事,流量多了起来。
尤其是有个很“显眼”的ID。
说是显眼,是因为他没发过一条评论,却一直狂刷礼物,很快成了榜一。
初凝怎么发现的呢,她在作画的间隙看了下评论区,
每次一开播,总有他。
本来一场就播不了多长时间,他来了之后刷的礼物挡了屏幕,初凝在评论区提醒过大家,为了不影响观感不要刷礼物。
用户名只有三个字母,Lin-
靠着这位榜一,直播间居然进了同城热门。
初凝在评论区提醒了几次,他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反正每次一开播就有这个用户名,但凡在屏幕看到一辆酷炫的红色超跑,大家就知道这位“榜一”大哥又来了。
有的粉丝反映看不清画,这人连头像都是原始的,如果不是每天到账户的真金白银,初凝都怀疑是系统出问题了。
她发了私信没人回,某次无意间聊起这事,姜语说对面指不定是为多金的大叔,下一步就是聊天见面了,都一个套路,让她不然还是别播了。
再一次提醒无果,初凝听了某位粉丝的意见,直接将这名用户踢出了直播间。
将剩下的一部分画完,时间差不多了,初凝翻了翻评论回复了几条留言,在镜头前摆摆手下播。
她晚上没吃饭,点了个蛋糕,几分钟前外卖员发消息说送到门口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初凝活动着脖子往门口走的时候,她脑海里想到的是那个用户名,l-i-n,又想到了新西兰。
林。
初凝摇了摇脑袋,怎么可能。
墙边,奶油草莓蛋糕装在透明的盒子,初凝推开门伸手去拿,正有些惊讶这个时间外面的灯还亮着,余光中感受到有人在外面。
她下意识抬头,看见站在对面电梯旁侧的林清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