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相会

    常杰一开始还骂他们这些狗仗人势的奴才,挨了几下疼狠了,就只顾着讨饶了。

    自此,他再也不敢抖读书人的威风,也不敢再提谢家,谢家小姐这样的字眼。

    低眉顺眼过了两天,常杰发现,这个庄子,正好在表妹的村子。

    常杰决定好好等个机会,先把身上的伤养好,然后看什么时候,跟着的人少了,他就可以去找表妹。或者,如果表妹知道自己在这里,她也许会过来看我。。。

    这日,风和日丽,刘家村富户,屠夫刘大刀家,来了一个插了大红花的媒婆。

    “哎吆,刘师傅,我常大花说的媒,哪一个不是和和美美的?我今儿和您说的,那可是锦春茶馆二掌柜的小儿子。祖孙三代都住在扬州城!那锦春茶馆,可是谢家的产业,背靠大树好乘凉。您家姑娘要是嫁过去,上面有大嫂子主持中馈,您家姑娘担子就轻了,这家里殷实,保准日子越过越红火!”

    刘家娘子一听,心里就有几分欢喜,悄悄对刘大刀说,“这家不错,殷实,这以后我们有二掌柜做亲家,茶馆还不多买点咱家的猪肉?”

    刘大刀心里也有几分意动,但是他面儿上还是一片杀气腾腾的样子,“人家二掌柜怎么看上我家这个拙丫头?我刘大刀在这村子里还算有几分面子,到了城里,那可就不够看了。”

    媒婆把手上帕子一扬,笑道:“要不怎么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呢!赶巧了,那天二掌柜家小公子上街,正正巧巧遇到咱们家姑娘了。这一打听,原来是刘爷您府上的。小公子自己看上了,回家央求老子娘。俗话说,老汉疼幺子,这一听,不就巴巴地遣我上门了吗?”

    刘大刀对女儿的姿色倒是有几分信心。闻言面色舒缓一些,和婆娘交换了一下眼色。婆娘悄声对他说,“我那个外甥是不中用了,女儿留来留去留成愁,这家不错,咱们就定了,也让闺女收收心。”

    刘大刀一听,这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而且那个外甥肩不能提,手不能抗,他本来就不满意。

    媒婆喜气洋洋的拿了刘家的小红封,扭着腰回去和二掌柜回话。

    这边刘大刀就把女儿唤出来,告知这个事情。没想到女儿并未出现女孩子的娇羞,而是有些怅然地站在那里。

    “女儿,你怎么了?”

    “爹爹,我……”刘倩倩两只手扭着帕子,心乱如麻

    刘大刀就看向自己的婆娘。刘氏和刘大刀自幼一起长大,彼此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的心意。

    刘氏把跟着的小丫头支走,抚摸着女儿的头,悄声说,“什么事儿,和娘讲。”

    “娘,表哥说,等他中举了,就来娶我。”

    “呸!”

    刘大刀听了,气的啐了口痰在地上。“等他中举,黄瓜菜都凉了!人家中举能看上咱?人家在扬州城,巴结着谢家呢,没巴结上!这小兔崽子眼睛都长在脑门子上,咱家又没钱又没权,他能看上咱?”

    刘倩倩想反驳,一时急的又说不出话,只是落泪。

    刘大刀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哎呀,我的小祖宗,哪一个姑娘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能害你吗?这个二掌柜的我见过,精明能干,身体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升了大掌柜了,你不用担心钱米,这辈子肯定顺顺利利的啊。”

    刘倩倩一面哭,一面说,“表哥说他当了官,给我修个漂亮园子,弄七八个丫鬟婆子服侍我,我什么也不用做。而且姨母是婆婆,肯定不会给我立规矩。您说的这家,当家老爷这么精明,规矩肯定大。”

    刘大刀气得攥着拳头原地转悠,硕大的身体倒显得有点儿灵活。

    “我看他是给你灌了迷魂汤了,他那个样子,不好好读书,专走歪门邪道,哪里能当官?”刘大刀涨红了脸,越说越气,他气得是常杰。但是在刘倩倩眼里,爹爹在气自己这个女儿。

    刘氏眼看不对,给刘大刀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拉着刘倩倩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边刘倩倩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想到表哥正在受苦,而自己却不声不响地议亲了。如果表哥知道了,该多伤心啊!一念至此,刘倩倩肝肠寸断,泪如雨下。用一方帕子蒙在脸上,闷声痛哭。

    倩姐,倩姐!

    刘倩倩把帕子一甩,哭肿的脸上一片怒容,她叫到,“你这个死丫头,不是说了,要叫我姑娘吗!人家谢家,你看看之前上香的时候,人家丫鬟都叫小姐叫姑娘。你怎么老改不了呢?”

    小丫头唯唯诺诺地点点头,小声说:倩...姑娘,洗把脸吧。

    刘倩倩看着这个丫头上不来台面的样子,未免有点不舒服,想起来表哥说那谢家,丫鬟婆子成群,个个都极有规矩,主子一个眼神,丫鬟就知道干啥,主子不用吩咐,丫鬟就知道准备什么。表哥还说,等他把谢家姑娘弄到手,就借着谢家的权势,发达起来,等他发达了,就把那谢家婆娘踢了,然后把自己娶回家。

    这样想着,刘倩倩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小丫头也没有那么讨厌了,就把辫子掖到衣服里,低头洗脸。

    这晚,月明星稀。世界静寂。

    常杰扒着窗户往外面看,外面汉子们散的差不多了,都喝得烂醉如泥。还有一个吐了一地,也没人收拾,空气里混合着酒香和发酵的难闻的味道。常杰不做声,一直盯着看,看守他的大汉终于摇摇晃晃地进来了。

    常杰悄悄折回被窝。这是他最近挪的新屋子。他有个小床,看他的大汉换成了一个叫倪二的,最好喝酒。倪二比常杰胖了一圈,高了两个头。常杰一见他,腿就发软

    常杰听见倪二跌跌撞撞地走进来,还撞了一下门框,骂了句“他妈的”,然后倒在床上,不就,鼾声如雷。

    常杰猫着腰,用衣袖掩着鼻子,蹭过来看了一眼倪二,心里感叹,真是有辱斯文,丑态毕露。

    他从门缝里往外看,外面都没有人了,都散了。常杰一手掩着鼻子,一手轻轻地扯走倪二身上的钥匙。

    常杰的脚步一远,倪二就抽了抽嘴角,眼睛稍微睁开一点,看了一眼常杰的空床铺,然后闭上眼睛,继续鼾声如雷。

    等到终于出了庄子,常杰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一眼望去,村落,庄子,田野。常远最讨厌村子,但是现在,他觉得这个之前拼命逃离的地方亲切可人。

    他一面走一面摸着路边的庄稼,不禁流下滚烫的泪水。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错误,谢知非突然换了一个人一样,本来,这些土地,庄子,都应该是属于自己的!

    走着走着,常杰就到了自己心里最想去的地方,刘家村。常远悄悄地走到表妹家。表妹家是三个屋子带一个院子,屋后头还有一个大猪圈。院子里有一个厨房带一个柴房。院子的篱笆墙很矮,常杰这样的读书人也能轻松翻过去。

    表妹的两个弟弟还小,和姨夫姨母住在一起,表妹到了七八岁上下,就有了自己的小屋子。

    走到表妹的窗下,常杰隔着窗,想象着里面的丽人,鼻子里仿佛有表妹身上那种幽幽的香气。

    刘倩倩睡得不安稳,睡梦中,她梦见表哥穿着一身破烂衣服,痛哭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觉得表哥好可怜,好想把他揽到怀里,好好安慰。

    这样想着,她听到“咚咚咚”的声音,声音很轻,若有若无。刘倩倩忙悄悄起身,仔细一听,确实是敲窗户的声音。

    刘倩倩披上衣服,轻轻地起身开窗户,外面是陌生的表哥的样子。他以前从来都是文质彬彬的读书郎,眼前,他穿着一身庄稼汉的短衣服,窗户一开,汗臭味就扑面而来,头发也像是好几天没有洗了,一缕一缕贴在头皮上。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夜晚,那么像画本故事里才子佳人相会的画面,刘倩倩真想掉头就跑。

    “表妹~”才说一句,常杰就红了眼眶。

    刘倩倩立即就心软了,她回身看看睡在床榻上,酣然无所觉察的小丫头,竖起手指,示意常远悄声,然后把窗户全部打开,踩在凳子上,从窗户跳出去。

    一站出去,刘倩倩立即发现表哥好像变矮了,和自己差不多高了,甚至好像比自己还矮一点,浑身脏透了,就像梦里的样子。

    俩人走到院子外面的槐树下。月光皎洁,很有一种话本的感觉。

    “表妹,我好想你。好想你。”常杰说着,眼泪滚滚而下。

    刘倩倩一听,心就软得像棉花一样,她觉得表哥好可怜。

    “表哥,你怎么会变成谢家的奴呢?”

    常杰眼睛微闪,“我中了谢知非的计策!她骗我签下的卖身契!”

    刘倩倩听了,心里也生气起来,“她怎么这么狠毒!”

    “倩倩,我都是为了你,才想着出人头地。你爹爹他一直看不起我,我从小没有父亲......”

    刘倩倩想起自己力气大,粗俗的爹,也不由有些歉意。

    “表妹,现在你是富户的女儿,而我变成了奴隶,我们的差距更远了!”常杰说着,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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