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转眼间,春节已悄然将至。

    爸爸给林戈打电话,邀请她一起过年三十,他在电话里说在酒店里吃年夜饭,并且准备了她一定会喜欢的新年礼物给她。

    经过上次的吵架后,已经过去一个月,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有所缓和,林戈就答应了他的邀请。

    她穿上新买的白色大衣,化着淡妆,微卷的长发落在肩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暗自说着,是他们喜欢的模样。

    舅舅接走外婆去他家过年,顺便把林戈送到他们吃饭的酒店,临走前舅舅还交代她,吃完饭给他电话,来接她。

    林戈提着包向舅舅挥手告别,高兴的走进酒店,来到二楼的大包厢门口。

    站在门口的林戈被门口的海报给怔住了,耳边响起的是包厢里放出的音乐《最浪漫的事》

    林景和周婉的结婚照像人形立牌一样,正对着她笑,好像在说,祝我们幸福吧!

    林戈颤抖着双手,无法相信眼前的宴会居然是他们的再婚婚礼,但那赫然闪烁的灯牌反复播放着,【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幸福美满!】

    酒店的闷热气息让她喘不上气来,她捏紧了拳头,真想把那照片撕下来。

    她迟迟不肯踏进去半步,直到奶奶站在她身旁安慰道,“乖乖,听奶奶的,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好吗?”

    她像上了发条的玩偶一般,机械的转过头,顿顿的说着,“他们开心就好,为什么非要演给我看,缺我一个观众,就没人喝彩了吗?”

    奶奶拉着林戈的手,压低了声音说:“乖乖,只要奶奶在,一定不会让你受欺负。”

    林戈冷笑了声,半年来,这也是他们祖孙俩第一次见面,她忍着眼泪,想要离开时,忽然包厢里的音乐声变大,音响受到干扰发出刺耳的噪音,林戈对这种声音特别敏感,她痛苦的捂住耳朵,一阵阵耳鸣声袭来,头痛欲裂,感到眼前眩晕。

    当她再次能听见声音的时候,耳边环绕着宴会厅的背景音乐。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慢慢变老。】

    林戈突然抬起头,望着宴会厅内正在忙着接待客人的爸爸,露出了异样的笑容。

    她挺直了腰身,凝视着前方,步伐端庄的走向宴会厅内。

    奶奶怕她会惹事跟着她进到宴会厅。

    爸爸见林戈来了,惊喜的上前说:“乖乖,今天你穿得真好看。”

    周阿姨有了上次的教训,不敢多言,只能看林戈的脸色行事。

    林戈笑容灿烂的说:“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我当然会盛装出席,没有给你们准备礼物,就送上我的祝福吧!”

    随后她依旧笑着温和的说:“阿姨,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幸福快乐。”

    周阿姨被林戈态度突然的转变有些措手不及,她原本想好今天要怎么应付林戈当场暴走的难堪,没想到林戈居然祝福她,虽然看上去像是真心实意的。

    周阿姨悻悻的点点头,“谢谢你啊!”

    “我早就说了,我家乖乖最懂事了。”林景骄傲的向周婉炫耀,搂着林戈一顿夸奖,从她的成绩说到为人处世。

    奶奶在一旁松了口气,就在座位上坐下,欣慰的看着他们热络。

    一个和林戈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向他们走来,周婉看见男孩后赶紧提醒道,“周放,快叫姐姐。”

    “哦,姐姐好。”

    男孩拘谨的应和,有些不自在的挠挠脑门,眼神飘忽着望向林戈。

    “先坐下吧,一会儿就要上菜了。”

    林景示意大家入座,林戈在他身边坐下,周婉又突然站起身,拿着一件礼物盒走近林浅身旁,献宝一样在林浅面前展示,并高兴的说:“最新款的香水,希望你会喜欢。”

    林戈顺势接过礼盒,随意得打开,瞧了一眼,扭头满脸笑意的说:“谢谢阿姨,我很喜欢。”

    周婉再次惊讶的说:“喜欢就好。”

    林景神秘的从包里掏出一件东西,递给林戈,骄傲的说:“爸爸托人找了好多渠道,才买到这张演唱会的票,开心吧?”

    林戈还没有回答,倒是周放先惊讶的叫起来,“周杰伦演唱会的票?好难抢到的,有钱都买不到。”

    “谢谢爸爸!”林戈收下演唱会的票,将它随意的往包里一塞。

    “我也想去看,妈,你知道周杰伦的演唱会有多火吗?”

    “好了,是爸爸送你姐姐的礼物。”

    “喏,这张给你的。”

    “谢谢我的好爸爸。”

    “哈哈,呵呵!”

    好戏开场,第一幕就上演父子情深的戏码,她就是今天唯一的观众,彩蛋是一张演唱会门票,奖励她观影结束,影评是其乐融融,幸福的一家人!

    雾城的冬天又下起了雪,她随手将红色的礼盒丢进垃圾里,破损的香水瓶,散发出迷人的气味,在积雪中慢慢晕开,她记住了今晚这苦涩的味道。

    林戈醒来的时候,很纳闷怎么会在表妹戈嘉的房间,她的记忆停留在包厢门口见到奶奶的时候,好像一阵眩晕后,就到今天早上了。

    她起身去找手机,在包里居然翻出了张周杰伦演唱会的票,她根本想不起这是什么时候拿到的票。

    手机里也找不到她的订票信息,她拿着票仔细的回想着昨晚的事情,越想头越痛。

    戈嘉推门而入,她站在门口打量着林戈,小心翼翼的问道,“酒醒了?”

    林戈反问道,“我喝酒了?”

    戈嘉放下手里的东西,边朝她走来边说:“谁知道呢?我爸接你回来的时候,你已经那样了,回来的时候跟变了个人似的,我闻着你一身酒味,还以为你喝多了。”

    “这张票是怎么回事?”林戈举起手里演唱会门票,戈嘉调侃道,“哦,这个呀,你昨晚说什么是你作为观众的奖励,你爸给你的。”

    林戈捂着太阳穴,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戈嘉突然凑近她说:“昨晚你真有点变态,看见我家那只鹦鹉,非得拔它身上的毛,说什么为你的梦想,添上羽翼,自由的飞吧。”

    林戈瞬间感到尴尬,这种非主流的语言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戈嘉见她这副模样嘲笑着,“我家那只鹦鹉,现在看见你就怕,哈哈!”

    “我去洗澡。”林戈找个借口离开,以为是自己喝多了,没有再去多想这件事。

    直到演唱会那天,她才意识自己好像病了,出现了另一个她,那些丢失的记忆,是她出现的时候。

    演唱会刚开场,她身边坐着的男孩,就热情的喊她姐姐,还要加她联系方式。

    她当时以为这男孩是故意搭讪,没有搭理他,黑着脸回复“我不喜欢男的。”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为了避免一些麻烦,她也是这么回答那些送情书的男生,表妹戈嘉成为她最好的挡箭牌,曾经外校就有传她和戈嘉的绯闻。

    男孩无奈的摊着手说:“姐姐,你就不记得我了?我是周放呀。”

    “管你周放还周拿,不认识。”

    周放还以为她是故意的,在年夜饭上不是这态度呀,明明是很温柔恬静的小姐姐,难道是演给大人看的。

    周放打开手机相册,点开一张照片,摆在她面前,据理力争的说:“你看,我有照片,这是我们的爸爸,对不对?”

    演唱会的音响发出声剧烈的琵琶声,她像是被声波给震住了,又像是被照片上不属于她的笑容给怔住了。

    她拿过手机,仔细的回想着那天的记忆,可是她一点都想不起,她根本没有这段记忆。

    照片里看似一家人的,她坐在喝红脸的爸爸身边温和的笑着。

    “虽然我们只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弟,但也不能在外装作不认识我呀!”

    周放在她耳边叽里呱啦的絮叨着,她一句也听不进去,她不断的回想着这半年来她出现的记忆问题。

    起初她以为是妈妈的意外去世导致她情绪问题,记不太清楚一些事情。

    后来她发现衣柜里装着各种样式以及按颜色排列好的裙子,房间的摆设整齐工整的放在各自的位置。

    她甚至还住在外婆家那么久,平时她最怕来外婆家,外婆比她妈妈还要严格在琵琶弹奏时。

    可这些她都没有过多的去思考,因为那段时间她脑海里摆脱不了妈妈去世时的画面,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想这些事情的原因。

    回家后,她就上网查询双重人格的症状,果然这一查,她可能是“病入膏肓”的地步。

    她给爸爸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可能生病了,心理疾病,能不能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本来答应带她去的时候,却因为爸爸临时有事取消了,爸爸在电话里说:“要不我让周阿姨带你去。”

    “不用了,可能最近要考级压力有些大,我没事了。”

    “那就好,乖乖,别想那么多,我们都要往前走,你妈妈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爸,我会听话。”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她被困在了过去,困在那栋楼下。

    再后来,她似乎接受另一人格的存在,当她不想面对,不想去做的事情,那个她就会出现,并替她去做。

    她觉得这样是解脱,终于不再煎熬中度日如年。

    在学期结束专业课考试成绩公布时,她听老师说当时的汇报演出完全没有发挥出平时的水平,并安慰她可能受心情的影响。

    她才发现另一个人格的演奏技艺方面不如自己,以后这种时刻还得是她自己来。

    于是,她萌生了与另一人格共存的想法,又不让外人发现。

    她提笔写下了第一篇日记。

    【如果你出现了,把重要的事记录下来。】

    从那时候起,她每天都会去翻开日记看看有没有新的内容更新。

    直到一个月后,她看见了日记本上更新的内容

    【林戈,我是林浅,你终于发现我了。】

    林戈看到这一行熟悉的字迹时,浑身鸡皮疙瘩倏然立起,这么正面直击她的心理,确实感到害怕。

    她不知道怎么回复,停在日记本上的笔尖迟迟不能落笔,最后她写下一句话。

    【林浅,这是我们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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