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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12 勿应唤名

    盛辰面无表情地看着舒如兰在自己面前痛苦地挣扎,脸色从红润变得苍白再到死灰,最终和自己一样了无生机。她身上穿着的锦缎衣裙还带着明显的折痕,大概是从箱底找出来的旧料子,衬着手腕上两只金灿灿的镯子分外刺眼。

    “我还当你找到了什么如意郎君。”盛辰冷冷道,“原来是个吝啬至极的瓷器贩子……两进的旧宅子,连新衣都是从前剩下的老料子做的。也罢,到底是寡妇再嫁,你也寻不到什么好的。”

    他眯起眼睛来,看着舒如兰尸体旁边一道影子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他曾经爱妻的鬼魂。舒如兰似是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匍匐在地上的尸身,接着声如泣血地指着盛辰尖叫起来:“你——你这烂了心肝的短命鬼!活着的时候抛下我们一家人,死了竟然还要来害我!我跟你拼了!”

    盛辰轻轻松松一闪身,避开了向自己疾冲过来的疯妇,冷笑道:“‘我们一家人’?我倒是要问问,这一家人在哪里!你嫁入盛家这些年,我母亲可曾亏待过你?你为了改嫁,日日给她下毒,直至暴毙而亡,你以为我不知吗?”

    舒如兰还不太适应自己漂浮的身体,刚才一下撞到了凉亭的边柱,半天才缓了过来,颤声道:“你……你如何知道……”

    “你给她投毒的每一日,我都在你身侧。”盛辰咬牙道:“我若那时有今日的能耐,早教你挫骨扬灰。你也怕报应吧?自我母亲死后便去道观里求了符咒,还求了那破落户给你在门口种桃树,让我学了本事也近不了你的身……好在老天开眼,让我接二连三地遇到贵人!”

    舒如兰倒吸一口气:“难怪刚才那个贱丫头神神叨叨……原来是你派来的!”她又气又恨,自己甫为新鬼完全不是亡夫的对手,便扶柱大哭起来:“盛辰,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你以为你在东都做了什么我不知道吗?家里的资财都给你拿去打点科举,你考取了功名便花天酒地流连烟花柳巷,还未授官便让人参本申斥,逐出朝廷!你却写信骗家里说自己步步高升仍需打点,逼得我卖屋卖地,结果你自己早把地契带走,让我落得个无力抵债家徒四壁的下场!你却不思悔改,仍然日日泡在妓馆里,到最后得了花柳病横死街头!我呸!难道我还要为了你这渣滓守寡一辈子吗!”

    盛辰面露凶光,飘上前去一把扼住了舒如兰的喉咙:“你这贱妇,我在东都为了结交权贵铺平仕途,不过是在风月场里逢场作戏,你又懂得什么,在这里狂吠!我就是因为娶了你这样的丧门星,才沦落至此!既然已经一起做了鬼,那我就让你——”

    “让她怎么样?”

    后园的屋檐上忽然响起一声冷冷的质问,两鬼转头望去,月光下却是一团弥散的黑雾,中间影影绰绰立着两个身着黑袍的身影。崔子珏掂了掂手里躁动的判官笔,朝着无念轻笑道:”好一对烂心烂肺的鬼夫妻。属下这些年都不怎么出来点册了,这人间却是一点长进也没有,活着还是死了,都是这幅令人作呕的模样。”

    话音甫落,名为染魄的判官笔便在空中勾勒出一张金光灿灿的网。那女鬼早已被这金网的威压吓得在地上缩成一团,男鬼却仍旧嚣张:“阁下是何方神圣?我盛辰不才,却也不是一般的鬼魂,你若是……”

    “多嘴。”崔子珏眼中泛起冷意,手中的染魄轻轻一点,那男鬼便哎呦一声跌落在地,再也飘不起来。金网很利索地把两鬼捆了起来,无念有些不耐地抢下一步从屋顶跃下,朝着那书生鬼喝道:“阿棠呢?你哄骗她来此地害人,如今她在何处?”

    那书生鬼犹自咒骂挣扎,崔子珏面露古怪,指指地上的另一只女鬼:“君上,我想你应该问她。”

    无念转过念来,一时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道:“那送信的黄衫小娘子,你把她怎么样了?”

    舒如兰已经抖成了筛糠,她做鬼也就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却把阴间的厉害人物见了个遍,此刻只能哀嚎:“阎王大人,奴冤枉啊!奴本本分分相夫教子,却被这短命鬼害了姓名……”

    “你害的性命也不少。”崔子珏不屑道,“等到了酆都,有的是你鬼哭狼嚎的时间。回答君上的问题。”

    “是!奴都听大人的!那送信的小娘子言语疯癫,却不小心看到了奴……家里的私隐,奴一时生气就打了她几下,如今正关在后园东北角的柴房里,怕是不好……”

    无念听到“柴房”两字便转身向东北角奔去,身后却传来崔子珏冷冷的呼唤:“君上,等一等。”

    无念不耐地回过头来,“做什么?这两鬼你来收拾,我得去……”

    “君上夺了花乐仙的他山金剪得以返回酆都,我以为是得了邪神荒於的消息,未曾想却是为了用生死簿寻这小娘子的下落。君上做什么要关心她?”崔子珏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恶劣,“我听月华真君说过,缘灵线解开有两种办法,或是斩断……或是缘灵线的主人死掉。”他定定看着无念苍白的脸,“她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君上你不就省事了吗。”

    无念在原地愣了一下,接着怒道:“遥阕让我来人间是减少孽缘,不是来作孽!这混账话你也说得出口!待我回酆都定要罚你!”

    崔子珏看着他消失在幽暗院落的夜色里,眼眸中幽深的光芒逐渐熄灭。良久他抬起头来,像是不知道对谁叹了口气,“他还真是像你。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柴房的门上挂着把粗糙的大锁,无念一把扯碎了它,门缝里透出的淡淡血腥味让他心里泛起惊悸。他有点害怕似地轻轻推开门,屋内漆黑一片,却忽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你是谁?”

    无念大骇,接着就感觉到后脑有疾风袭来。吃过两次亏的他这次总算长了记性,在黑暗中迅速偏头躲开这一击,回身便扭住偷袭者的手腕将其一把扣到墙上。

    窄小的木屋里只剩下两人的喘息声,无念只觉得这偷袭者近在咫尺,细弱的鼻息带着淡淡的木樨花香气吹拂在他的颈窝。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扬手点燃了一簇冷焰。

    裴棠带了点血污的脸赫然出现在他眼前,她似乎也惊呆了,当啷一下松开了手里那根粗壮到吓人的木柴:“姜……念!你怎么在这里?”

    无念一时无言以对,刚才那个稚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阿姊,你怎么不打他了?”

    无念愣了一下,把手里的冷焰缓缓往下一沉,膝盖旁映出一张泛着蓝光的小脸。裴棠有点费劲地开口:“你先松开我,别吓着孩子。”

    无念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把还扼着裴棠喉咙的手松开。裴棠似乎是靠在木板上缓了缓,蹲下身把小小的女孩搂在怀里,软声道:“阿檀不怕,这个大哥哥是好人。阿姊带你出去好不好?饿了吧?身上还疼不疼?”

    女孩看起来并不是很机灵,身上那件不合身的小裙落满尘土,头顶两个小髻胡乱缠着红绳。此刻她在裴棠怀里咬着手指不说话,无念吃惊道:“阿檀?这是刚才那两只鬼的孩子?”

    裴棠微微抬头,即使是就着此刻冷焰昏暗的光,无念都能看到她脸上深深的责怪,不由缩了缩脖子。裴棠把女孩身上的衣服仔细裹了裹,抱着她站起身来,低声道:“谢谢你来救我。这才刚刚把后墙的木板撬开,要不是你来,我怕是还得再费力大半个时辰。这孩子饿坏了,精神不大好,我先带她回家,能麻烦你找找小鹿吗?”

    无念的目光停留在裴棠抱着阿檀的手上——纤细的手指上布满细碎的伤痕和斑驳的血迹,小指的指甲似乎是断掉了,还在丝丝缕缕地渗血。他好容易把眼睛转向柴房内部,才发现后侧的木板墙已经被粗暴地撬开一个洞口来,工具大概就是刚才差点让他脑袋开花的那根木棍。

    裴棠见他不说话,语气里难得地带上了点忐忑:“我知道今日已经麻烦你很多事了,但是家里实在离不开小鹿,我怕它被人牵走……”

    “别说了。”无念没好气道,“它在哪儿?”

    两大一小三个人影总算从柴房里出来,崔子珏似乎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到抱着阿檀的裴棠眯起眼睛:“这就是……?”

    “这就是。”无念不想多说,他感觉人间的这一天仿佛有仙庭里的一千年那么长,“那两个……那对夫妻,你收拾好了吗?”

    “刚才已经叫谢必安过来提回去了,罚恶司今晚会严审的。最近来了个新的司丞,叫什么魏征的,审案子很有一套,君上不用担心。”

    “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教那盛辰作祟害人,给我扔到火池狱里去。”无念不耐地点了点头,眼神示意裴棠快走。崔子珏的眼光牢牢跟着她,忽然开口道:“裴棠。”

    裴棠一惊:“啊?大人认识我?”

    无念却几乎是有些愤怒地回过头来:“崔子珏你做什么!”他回身伸手揽住裴棠的肩膀厉声道:“什么人喊你你都敢应?赶紧走!”

    崔子珏看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匆匆消失在视野里,脸上神色晦暗不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染魄轻轻一点,再次消失在黑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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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知道刚才叫你的是谁?”

    “是谁?”

    “夺命判官崔子珏!”无念怒气冲冲道,“他有一本生死簿,拿判官笔在上面一勾就能叫你即刻见阎王!”

    “你不就是阎王么?”

    无念脚下一绊差点摔倒,被他牵着的小驴子不满地叫了一声,“你你你你说什么?”

    裴棠费力地把手里已经睡熟的女孩往上掂了掂,脸上露出点讨好的笑容来:“你不是说刚才那位大人是判官吗?我看你对他呼来喝去的,他又一副你手下的样子,比判官官大的不就是阎王,阴间的老大。”

    无念气结:“阎王才不是阴间的老大,北阴酆都君才是!你要我说几遍!还有你为什么一见他就叫他大人?我看起来没有他官大吗?”

    裴棠缩缩脖子:“刚才那位大人年纪比较大嘛。我哪儿知道你这么……”她费力地在自己有限的词汇储备里搜索了下,然后堆笑道:“……年少有为,对,年少有为。”

    无念被她的假笑噎得说不出话来,气呼呼地又牵起了驴子,没过片刻又回头责备起来:“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你不听!今日帮那男鬼送信,把这家的夫人也害死了,你知不知道?还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

    裴棠罕见地没有开口。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她忽然低声道:“对不起。”声音里依然带上了浓重的哽咽。“你说的对,我不应该管闲事害人的……那个书生鬼去害人前来找我了,他说谢谢我帮他破了这宅子的符咒,他总算能报仇了……我被关在柴房里,什么都做不了。”

    无念看见眼泪就手足无措,有点结巴道:“你本来也做不了什么,那,那男鬼大概是被离恨天的邪灵侵染了。这家的夫人,呃,也不是什么好人,都做了恶,他们命数如此。”

    裴棠总算止住了哭:“我知道。”她轻轻拍了拍怀里依旧在熟睡的阿檀,“这府里的下人引我进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两个婢女拎着这孩子的脖颈往井里晃荡,我问是怎么回事,她们说是逗孩子玩。等我再出来的时候,一个仆僮正拽着她手上一只金镯子不放,手腕都给勒出血了。我上去护了这孩子两下,结果就被那女主人叫人一通乱棍,关进柴房里了。”

    无念侧眼看去,小女孩的手腕上确实有到触目惊心的血痕。“这孩子真的是那对鬼夫妻的女儿吗?”

    “应该是吧,阿檀给我讲了一些,这家的夫人在丈夫死后改嫁进来,寡妇再嫁原本就不招人待见,这府里的下人总是明里暗里戳她脊梁骨。一开始她只是拿孩子出出气,到后来就任由孩子被下人搓磨了,不怎么给饭吃,夜里也睡在柴房里。”裴棠轻声道,“看她个子不过四五岁,也不知是不是吃的少所以长得慢,能活下来也真是难得。”

    无念一时没有说话,他低头看向正努力把阿檀抱紧的裴棠,忽然伸出手去:“我来吧。”

    裴棠先是一惊,接着笑起来:“阎王还会抱孩子呢?”

    “……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阎王!”无念气冲冲一把把女孩夺过来,不出意外地把阿檀惊醒了。小小的女童睁大乌溜溜地眼睛在浑身僵硬的无念脸上扫了扫,然后神态自若地再一次闭上眼睛睡着了。”

    裴棠又笑起来:“她倒不怕你。”伸手牵过了小驴子的缰绳。

    无念小心地学着裴棠的样子把孩子抱好,轻轻嘟囔:“你说她呢,你怎么不怕我?你不是说我是阎王吗。”

    “我毕竟已经见鬼两个月了嘛,再见阎王也不稀奇。”裴棠小心地把小驴子身上的铃铛摘掉,“况且你不是一直都在帮我吗?这世上有好人坏人,有好鬼恶鬼,你今天愿意帮我的忙,最后还救我出来,应该就是个好阎王,我怕你做什么。”

    无念再次无言以对,他打算明日现形再去见几个凡人,看看别人是不是也像这勇猛的小娘子一样淡定。

    隐身诀这回总算发挥了点作用,三人一驴顺利地躲过宵禁回到了裴家小院,裴棠把熟睡的阿檀安置到了空秋屋里,又仔细叮嘱小颜小鹤两鬼离孩子们远点。无念靠在院里的葡萄架上远远看她,忽然觉得不对劲。

    裴棠步履缓慢地走到他近前来,手里拎了盏莹黄明亮的提灯。那张鬓发凌乱的小脸即使在温暖的火光下依然苍白无比,沾了点血污的额上满是滚圆的汗珠。她似乎是走累了,停在了离他大概不到一丈的地方,勉强笑道:“阎王大人打算睡到哪里?”

    无念一惊:“你……没事吧?你说那家的夫人打你了,伤得重不重?”

    裴棠的嘴唇有一点颤抖:“还好。”她似乎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手上的提灯咣当坠落在地,整个人向前扑去。无念赶在她以头抢地的前一刻伸手抓住了她,映着提灯的光这才发现,他怀里这副瘦弱的身体背后,满是狰狞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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