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非花身体抱恙后,宫远徵就开始每日亲自煎了药送来盯着她服下,更重要的是,连徵宫的大门都严禁她出。
宫远徵这次的态度异常坚决,非花和他多番辩驳后才让宫远徵勉强答应,等自己身体稳定后才可继续跟着他出去,但绝不能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
好在宫远徵每天出门也多是去找了宫尚角。
非花当然是连连答应。这先答应着,其他的…之后再见机行事便好。
宫远徵今日一早就去了角宫,也不知道是跟着宫尚角去做了什么,已过午时也不见人影。
她坐在桌边边看着书卷边等人。
--
沉香香粉燃烧而出的气体随着门被打开一时间都向外涌去,让来人迎了一脸。但那沉香里还掺杂了丝丝缕缕的清淡花香,倒是一点也不沉闷冲人。
听到有人进来,她闻声转头看去。阳光正好,透过窗照耀在她身上,更显得肤白如雪,让她整个人也好似在发着光。
宫远徵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姐姐。”
他立即关上门,不让寒风再吹进房内。转身快步走到她对面坐下。
“回来了。”
非花将手中的书卷放到一旁,替他倒上热茶。
宫远徵拿起茶盏,边喝茶边看着她。
大概是因为自己最近不让她跟着,便也干脆不出门了,整日待在房中歇着。
她此时正穿着一身月白的简单衣衫,乌黑的长发只是草草束着,乱丝如柳,几缕遗漏的黑发垂下落在衣物上。素,像一朵白云、一张白纸,轻轻起伏。配上她眼尾和唇上淡色的粉红,又像一段丝绸、一朵白芍,安静却流露难以忽视的美。
意识到自己看得入了神,宫远徵赶紧眨眨眼,继续喝了一口茶。
“可有用过午膳了?”
非花像是没意识到他的异样,只是笑着问他。
“我和哥哥一同用过了。”
“姐姐,你呢?今日我同哥哥有事,便没有回来和你一起用膳。午膳,还有今日的药可有用过?”
宫远徵放下手中的空茶盏,推还给她。知道宫远徵的意思,非花拿过一边的茶壶,又给他续上。
“用过了,还是别人看着用下的。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去问。”
茶盏又被推回眼前,盏中的茶水晃了晃,最后恢复平静。
“我当然信你。”
宫远徵回了她的话。见她只是笑了笑,便又要拿起一旁的书卷继续看下去,似是没什么要与他说了。宫远徵愣了一下,看了她一会,才开口问:“姐姐,你不问我…今天都去做了什么?”
小孩子就是憋不住事,非花当然知道他是等着自己问呢。
“你要是愿意,我不问,也总会说的。”
高兴了,宫远徵动了动身体,将茶盏推到了一边去和她说正事。
--
“今天我去角宫是因为之前所说的,宫子羽的身世。”
既然事关宫子羽的身世,想到他今日去了这么久,
“那你们,可是已经去见过曾经兰夫人待产时的贴身丫鬟?”
“对。那日你先一步离开了不知道。你可知那个曾经贴身丫鬟是谁。”
自己虽是兰夫人带回宫家的,但那个时候宫子羽都已经会下地乱跑了,她对这个倒确实不太清楚。
见她好奇的看着自己,宫远徵的小心思得偿所愿,有些得意的往她面前凑了凑。非花也配合着往他那边凑了一些。
“她就是如今的——雾姬夫人。”
“雾姬夫人?”
听到这个答案,非花不知是喜是忧的动了动眉头。
“那她可有告诉你们,你们想知道的?”
说到这宫远徵就有些泄气了,他和哥哥都给出那么好的条件了,也不知道雾姬夫人还有什么好犹豫。
“没有,她还在考虑。”
“是嘛…那等雾姬夫人做出了决定,你可要记得告诉我。”
宫远徵点头,这件事他没必要隐瞒,就算非花不说,他也会主动告知。
随即,他想起今日去找雾姬夫人时,所说过的话。
--
“姐姐,上元节快到了,你可想去街上走走?”
非花微愣,不知他为何冒出这句话,难道是难得觉得无聊了,想出宫门走走。
“怎么了?远徵你若想去,我便陪你一起。”
宫远徵立刻摇头,他对外面的世界可没什么好奇的。如果不是想着带姐姐出去散散心,或许能让她开心一些,顾虑宫家如今的情况,他也不会有此提议。
“我不想。我只想和你去角宫同哥哥一起过节。”
这些年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一同在角宫过上元节,也不过是同往常一般三人一起用晚膳。若是常常能相聚,其实过什么节日也就不重要了。
“那怎么突然问我想不想去街上?”
宫远徵有些犹豫,毕竟他也不知道对方会给自己什么样的答案。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话都说出一半了,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停下。正好也借着这个机会,探探她的想法。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不做我的侍女,离开宫门了做一个普通自由的人?”
“普通自由?”
听见宫远徵说出自己完全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冒出来的话,非花实在是意外。
“嗯。普通,自由。”
怕她没听清,宫远徵特意为她又强调了一遍。
非花沉默了一会,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如今江湖多乱事,我又去哪里做一个普通自由的人?”
宫远徵以为她这么说,是在指因为这些外物才留在宫家,宫远徵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忍不住犹豫又小心的问她。
“你要是想…想走,宫家自然有能力给你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明明不想她走干嘛又勉强自己说这些,不知道宫远徵今天是怎么了,但她不想宫远徵再继续问下去,于是故作伤心的看向他。
“你要赶我走?”
见她难过,宫远徵立刻就急了。
“不是!我怎么会想赶你走!”
宫远徵立即站起身,走到她身旁蹲下。
“我只是怕你,会觉得一辈子待在宫家会不开心。”
非花看他牵起自己的手,委屈地看自己,只是摸摸他的脑袋,顺手整理了他发间的配饰。
“从前我还没来宫门的时候,过的也并不开心。”
听到她说的,宫远徵往她身边凑近了一些,似是想抱。非花没有阻拦,支起身任由宫远徵抱住自己,不过倒更像是她抱着一只直往怀里凑的毛绒狗。其实宫远徵这难以捉摸的性子和神出鬼没的行迹更像只黑猫,只是他这粘人的样子又实在让人说不出。
“那些早已是陈年旧事,不重要了。我如今在宫门,才算是做了普通、自由的人。”
她边说着,宫远徵还不安分,一脚蹬开靴子就挪上了榻,枕在她腿上。
虽然听到非花一开始说的,宫远徵还为她觉得伤心。但立刻转念一想,既然如此,那她的意思是以后肯定不会离开宫门了。
“既然已经过去了,姐姐你就不要再想了。不想出去也挺好的。”
宫远徵话说完往她身上蹭了蹭。
“以后就一直在宫家,和我待在一起吧。”
非花无奈地看着他,不想听他瞎说。
--
见宫远徵的头发蹭乱了,非花把他的头轻轻托起来,将压在脑后的头发都拨到了两边,宫远徵就躺着乖乖任她摆弄。
“出去了一上午,就只做了这一件事?”
她的手来来回回从宫远徵眼前划过,一点点整理着他的头发。宫远徵眼珠子也跟着她的手移动,移动间就想起早上发生的事。
“还有!”
他立刻眼睛一亮,语气激动起来。
“姐姐,早知道今天我就该带你一起去。”
宫远徵露出懊恼的神色,像她错过了好一出大戏。
“今天我和哥哥离开角宫的时候,遇到上官浅带着角宫的下人在那种花。”
一说起这种看别人丢脸的事宫远徵就格外的有精神。
“种花,她也做的出。”
说着还配上了一声嗤笑,实在是将嘲讽的意味拉满了,也不知道宫子羽和上官浅正面遭受这些嘲讽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希望他们能别太放在心上,不然一定很难过。
“花种下了?那等来年开春,角宫想必会非常漂亮。”
其实花种下了对角宫也没什么坏处。角宫里总是安静的,人也少,更别说植物了,种些花添些生气也不错。
“那怎么可能。”
宫远徵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拉近自己。
“姐姐,你这些年什么时候见过角宫里出现一朵花?”
听宫远徵这么问,非花已经大概知道了后续。她摇摇头,算是回答了宫远徵。
宫远徵挑挑眉,得意的继续对她说下去。
“上官浅不过才来了几日,哥哥怎么会允许她做这种事。自然是让他们全拔了。”
没想到宫尚角会这么干脆,他不是答应了自己要将计就计?难道他是要演一个冷漠无情,难以接近的人……
“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宫远徵一字一顿,确保她听的清清楚楚。说完还露出他那有些邪气的笑容。
“怪不得你今天看起来这么开心。”
这个时候她才不会逆宫远徵的心,不过看他笑得这么开心得意,心里便突然涌起一些坏心思。
她从宫远徵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转而一把钳制住了他的脸,将他笑着的嘴角,慢慢拉了下去。
“你是高兴了,可我已经关了五天了。再不出去,我都要觉得自己是这徵宫里的鬼了。”
她的话里虽然有些怨气,但宫远徵知道她只是和自己说笑罢了。
宫远徵想了想,她这几天身体确实没再出什么问题,毕竟也不能永远把人关在房里。
“下一次,等姐姐你身体再养好一些。”
他都这么说下了,这次就不抓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