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下)

    宫远徵已经很久没见过非花动怒。她本就是不常发火的性子,为了养好身体需要一个稳定情绪后就更是温和。

    寻常倒也没什么事会让她动气,反而是选亲大典之后,好像总是三天两头有事让她烦心。

    见宫远徵安静下去,她趁着上官浅给宫尚角递汤的间隙,偷偷给他夹了菜放进碗里。

    看着碗里出现的菜,宫远徵顿时就开心了,眼睛亮亮的看着她。非花回给他一笑,示意他乖乖吃饭。

    而宫尚角看着上官浅递到自己眼前的汤碗,看了一眼碗又看了一眼人,最终伸手接了过去。

    趁着用汤的机会,这吵闹的饭桌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安静。

    “哥。”

    但宫远徵今天来不可不仅只为了吃饭,他还有别的事想趁机和哥哥讨论。

    “宫子羽已经去后山了。”

    ‘后山’两个字引起了上官浅的在意。她捧起碗,借喝汤的动作,悄悄观察他们对话。

    “这也值得发愁?”

    宫尚角边回话边放下了手中的碗。

    看他们是要准备认真谈话,非花也跟着放下手中的碗筷抬头看他们。

    “但凡他有点自知之明,都应该早早放弃。”

    宫远徵想起这件事就觉得烦,也不知道宫子羽哪来的自信,真敢应下这件事。

    “他若是没有这点自知之明,我们就点一点他。”

    “他那见不得人的身世,哥哥知道从哪入手了?”

    既然已经谈及此处……宫尚角抬眸看向对面的上官浅。

    “上官姑娘。”

    上官浅抬起头状作迷茫看向宫尚角。

    “我还想喝一碗甜汤。不知道,厨房有吗?”

    明白宫尚角是想调她离开,上官浅知情识趣,没想着强留。

    要是能探听到些后山的消息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若是此时强留怕是反而会引起怀疑。上官浅干脆回答了一声“有”起身离开了房内。

    --

    确定人走远后,宫尚角才说出了关于宫子羽身世的关键所在。

    “兰夫人。”

    “兰夫人?”

    此话一出,不仅引起了宫远徵的疑惑,也顿时引起非花的侧目。

    “她不是已经…已经过世了吗?”

    “她是不能再开口说话,但有活着的人可以替她说话。”

    “当年服侍兰夫人待产的贴身丫鬟,一定比我们知道的多。”

    宫尚角说话间看向非花。她虽沉默不语,似是对此事没有异议,但神情却不见赞同,反而满是为难,甚至带上了些许质疑。

    “你放心,此番若无确凿实证,我不会动手。”

    非花看着宫尚角。她清楚,宫子羽的身世只要一日还有疑点,他就会继续追查一日。不仅是因为对宫子羽继承执刃之位的实力并不认可,更因为宫尚角身在其位,一直放在心里对宫门的责任。

    知道宫尚角这么说,已是考虑过自己的想法。她情绪缓和了一些,注意到宫尚角虽看着淡然,但眼神里却有犹豫,知道他其实心里还是因要利用兰夫人之事对自己有所愧疚。

    ‘要是现在说不许,他会因为自己打消这个念头吗?’

    非花心里不免冒出这样的想法,但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宫尚角顾及着她,她自然也不会执意阻拦,说到底

    “角公子心中既已有所决策,去做便是。只是…凡事小心。”

    听她话中没有勉强,反而开始叮嘱自己,宫尚角才算彻底放下心。

    “尤其是你,远徵。以后行事可要更谨慎些。”

    还在旁观的宫远徵没想到非花刚叮嘱完宫尚角转头还会叮嘱自己。

    “知道了,姐姐。我一定谨慎行事,不让你多担心。”

    宫远徵没有反驳,对她的叮嘱关心照单全收

    “对了,当年服侍兰夫人的侍女现在何处?”

    看他们继续说下去,她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有些乏力,于是收回了注意。

    --

    不想刚收回视线,突然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晕眩袭来。

    她本想趁他们没注意自己悄悄压制下去,却没有获得显著的成效。

    眼前的景象一时间都变得影影绰绰,天旋地转起来。

    预感到自己稳不住,非花下意识伸手搭上桌沿阻挡倒下的趋向。从感觉不适到稳住自己不过短短几瞬。

    她伸手的动作很匆忙,比起搭更像是轻拍在桌上,发出的声响立刻引起了宫尚角和宫远徵的注意。

    看到刚刚还面色如常和他们议事的人转眼脸色煞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二人都是一惊。

    “姐姐!”

    宫远徵立即起身离开椅子来到她身边。

    宫尚角因坐在内侧,受影响慢了一步,只能站在远一步的地方,皱着眉关注她的情况。

    非花听到焦急的声音传进耳中,随后自己被人揽进了怀里。

    鼻尖嗅到了淡淡的药香,看来是宫远徵。她没有挣扎,也是因为难受一时没有说话。

    身体虽然有了依靠,但疼痛和晕眩并没有立刻消失。她有些萎靡的垂着眼,连呼吸声也比往常明显了一些,似乎在极力调整自己的状态。

    看她情况宫远徵心中虽有猜测,但他不敢疏忽,还是立刻去探非花的脉象。

    ‘心率加快,杂乱无章……怎么还有些结滞不畅。’

    宫远徵对此脉象虽有疑惑,但眼下也顾不及那些不影响结果的变化。他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盒,从中倒出一枚药丸递到她唇边。

    她自觉吃了下去,宫远徵看看身边也没有茶水,只能拿起桌上的碗,让她稍微就了一小口汤,免得服下药丸后太过干涩。

    世上毕竟没有什么仙丹妙药,药物服下不可能立即见效,她还是静静靠着宫远徵,等药物起效。

    一旁的宫尚角心中虽然亦是紧张,但他不善药理,此刻也不能贸然输送内力。

    非花抬眼,看向神色焦急却只能沉默看着自己的宫尚角,露出一个浅笑安抚他,示意他自己没事。

    但显然她还没好转的面色并不能让宫尚角放心,对方仍是是忧虑地看着她。

    正在二人都快想把她送回徵宫修养的时候,服下去的药物终于开始起效了。

    她本来混乱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面色也开始恢复。

    二人松了一口气。

    确认自己的身体已经脱离需要别人支撑的程度,她稍微用了点力,撑着自己从宫远徵的怀里退开。

    宫远徵虽然不放心,但还是犹豫着放开她。只是手继续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以便能及时应对再次突发什么意外。

    --

    “我没事,只是突然有些头晕。可能是这几日吹了冷风。”

    她说的轻松,但宫远徵精通药理,都已经把过脉怎么可能听不出这只是她推辞。

    “你最近可有按时服药?”

    没想到宫远徵刚刚靠把脉已经大致诊断出了情况,非花的眼神闪了闪。

    毕竟这是因为自己导致的问题。她有些心虚,但还是如实的回答了宫远徵。

    “最近有些忙,是疏忽忘了几次。”

    听非花承认,宫远徵有些生气又担忧的看着她

    “那些补药虽说只是为了稳定身体,但你也不能贸然停下。”

    她自然也知道这是自己的错。本想着偶然忘了几次不会有很大的影响,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突然发难。

    “抱歉,远徵。”

    宫尚角在一旁看着她。虽然已经在如常回答宫远徵的问题,但眉头却还未完全舒展,说话的声音也比往常弱上一些。

    看来她还没完全恢复,只是为了让他们放心,多少勉强者打起精神。

    “远徵弟弟,陪非花姑娘回去休息吧。”

    听了宫尚角的话,宫远徵觉得有道理,虽然陪哥哥用膳很重要,但是眼下显然是非花的身体状况更重要一些,他想着就动手准备把人扶起来,结果却被非花伸手制止了动作。

    宫远徵眨巴着眼睛看她。

    知道宫远徵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阻止他,非花轻轻拍拍他的手。

    “我自己回去就好。远徵继续留在这陪角公子用膳吧。”

    “不然上官姑娘回来该问了。”

    这句话虽然是看着宫远徵说的,但宫尚角知道她其实是在暗示自己。

    不能送人回去,也不能让人留下休息。

    ‘将计就计,将计就计!他当时怎么就同意了?’

    宫尚角的脑海中立即闪出些许后悔的念头,但他还是即刻忍了下去。

    既然答应了她,再不愿意自己也要继续完成这一局。

    “那就让远徵弟弟留下吧。”

    宫远徵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又突然很默契的都让自己留下来,但还是很听话的没有反驳。只是随即一脸不放心的盯着非花看。

    “姐姐,那你路上多小心。”

    听宫远徵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一个人走到哪里去。

    不过非花并没有反驳宫远徵,只是顺着他点点头。

    看她动身,宫远徵立刻伸手扶住她。为防她骤然起身再次头晕,还特意放慢了自己的动作。

    等站稳,她制止了宫远徵还要把自己送出门的想法。

    她转头去与宫尚角告辞,而宫尚角也正看着她。

    “角公子,还请容我先行告辞。实在抱歉,突然出这样的状况,扰了公子用膳的兴致。”

    “无碍,身体为重。往后一同用膳的机会还多。”

    话是这么说,宫尚角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他的视线从非花的脸上移开,看过那身远山紫的纱裙、又看那对精致的钗子。

    明明是特意挑选过的装扮,自己却还没有和她说上两句话,今日见面的机会就要结束了。

    宫尚角垂下眼,遮起了眼中的不悦。

    见他突然不看自己,非花有些疑惑,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什么可以多问的时机。

    向宫尚角欠身行礼后,她这才动身离开了后殿。

    屋外的阳光正好,将她离开的样子模糊的投影到门上。

    那道身影在门外停顿了一会,似是在思考着什么,最后向着上官浅离开的反方向走去。

    --

    直到非花的身影完全消失,宫尚角和宫远徵才又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她的身体究竟怎么回事?”

    宫尚角并不认为只是几次的断药会让她的身体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毕竟这么多年补药用下去,即使再脆弱,也该能扛上些小磕小碰了。

    听到哥哥问自己,宫远徵想起刚才自己探出的脉象。

    “每月有几日她都会更虚弱一些,断药又影响了身体的平衡,加上刚刚突然动了怒。三者相加,情况才会突然急转直下。”

    “而且刚才把脉,我分明感觉到了结滞不畅感,那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思虑之相。”

    一想到人明明一直就在身边,自己却没有照顾好。宫远徵面上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哥,她是不是一直在忧心细作之事?”

    宫远徵看向宫尚角,等着比自己更成熟稳重的哥哥给出一个回答,解决这个最近让他忧虑的问题。

    听过了宫远徵所说的情况,宫尚角心里已经大致得出结论,和宫远徵所想不谋而合。

    虽然她在外对人依旧如常,但熟悉之人只要有心观察还是能看出些许的异样。

    “近日多注意些……她总容易心软,难保不会有无锋之人利用这一点。”

    宫尚角视线转动,并不想让宫远徵有机会看出自己其它未言的顾虑。

    “其它的事,我会处理。”

    宫尚角下意识想拿茶盏却拿了一空,这才想起来现在是在用午膳。

    他低头看了眼空碗,有些心烦的按了按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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