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弟弟ing

    离开执刃殿后,宫尚角就让非花带路直奔贾管事在医馆内的房间。

    房间并不大,宫尚角看了一眼金复示意他去搜查。金复在宫尚角身边这么久,宫尚角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金复搜查的时候,非花陪着宫尚角在门口等候。

    宫尚角的脸色并不好,刚才的事看似是他最后施压了宫子羽,但宫远徵最后进了地牢就还是代表他还是输了一分。

    非花看着他似乎还有些沉浸在情绪里,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宫尚角偏过头看她。她的耳边有一缕未束起的发丝,大概是因为刚才执刃殿的混乱才落下来的,宫尚角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动了,

    她不明白宫尚角为什么要向她伸手,眼里有些疑惑,却也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任由宫尚角的手靠近自己,温顺的像一朵可以随意采摘的花朵。但他知道,这是朵有刺的花朵,因为信任才会放任了自己的接近。

    宫尚角勾起那缕发丝,将其挽到了她耳后。非花的视线也随着宫尚角的动作,落下又升起,眼睫颤动像蝴蝶完成了一次振翅。

    “我刚才在执刃殿说的话,是不是太过无情?”

    宫尚角问的突然,还有些莫名其妙。非花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他是在指刚才说让宫子羽审宫远徵的话。原来宫尚角说了那些话心里也是会思考自己是不是太无情的。

    说实话,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宫尚角在宫远徵面前说这些话,确实有些被吓到,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角公子怎么会这么想?”

    宫尚角看着她,沉默着试图从她脸上找到那么一些勉强。

    没有,一点也没有。

    “无论称职与否,羽公子已是执刃。执刃要关押远徵,以角公子的身份,于理,也无法反驳。”

    要说无情,那话是说的有些无情,不过那样的情境下宫尚角又能说什么别的?贾管事的证词是假的,宫尚角知道。只要审问一下贾管事就会招供,偏偏还没等审问,他就死了。

    而且宫尚角这个人,除了偶尔柔和一些,大多数时候说话用词实在是冷硬。一个静静等待别人解开的谜题,一个解不开就把你永远关在门外的谜题。

    想到这,她看着宫尚角老实说道:“不过角公子说话……有时候是有些可怕。”

    “嗯?”

    听到她这么说,宫尚角脸色未变,却小幅度挑了挑眉,用一个字对她说的话提出了质疑。

    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非花眼底浮现出一些笑意,看着他说:“认识一个人,不应只听他说了什么,更应看他做了什么。难道现在来找证据的不是角公子?”

    宫尚角没有回答。为她挽过发的手早已经背到了身后,但他的视线却总是无意识描摹过挽发时不小心触摸的那侧脸颊。

    “只是没想到,角公子放任羽公子去查,最后却查出这样一个结果。”

    非花不再继续说下去,转而换了一个话题。他们之前是打算放任宫子羽去查,第一是亡者都是他最亲近的家人,由他来负责是自然,第二也是以此来观察他能不能胜任这个执刃的位置,如今看来……至少现在还是不行。

    “我也是没想到……宫子羽会这么蠢。”

    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是事实。杀害执刃和少主这么大的事,宫子羽只查出这么两个证据,就对所谓的真相确信无疑。果然还是太年轻,缺少阅历。

    “公子,抽屉里有暗格。”

    见他们二人不再交谈,金复走过来,向宫尚角禀报搜查的结果。

    “你也下去吧。”

    金复听从宫尚角的吩咐离开了,非花跟着宫尚角到了抽屉前。以防万一,宫尚角戴上了宫门特制的手套,才推动机关,取出了暗格中的东西。

    那是一块暗色的令牌,上面只有一个代表身份的字

    “魅。”

    暗格里的竟然是无锋的令牌。

    ‘贾管事是无锋的人?’

    非花看着宫尚角手中的那块令牌,脸色有些沉了下去。

    宫尚角看到令牌的时候,神色也忍不住凛冽起来。但下一刻却注意到她异常的沉默。

    “非花。”

    听到宫尚角的声音,她才眨眨眼从自己的沉思中抽离了出来。

    宫尚角看到她蹙起的眉头,她的神情里不仅是单纯的严肃,还有更复杂的担忧。

    “在想什么?”

    宫尚角把她转过来面向自己,搭在她肩上的手动了动,隔着衣物和手套似乎都能感知到她的骨头。

    太瘦了,下次出谷办事的时候该再多带些补药回来。

    非花看着宫尚角,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又停下,沉默了一会才再次开口:“贾管事在徵宫很多年了……”

    宫尚角听她的话,意识到她是担心宫门内还潜伏着其它像贾管事一样的细作。

    “无论宫门里有多少无锋的人,我都会把他们一个个抓起来。”

    四目相对,非花知道宫尚角说的不仅是想安慰她,也是认真的,他有这个能力。

    “不过,贾管事既是无锋的人,那就能证明他的证词无用了。”

    看她不再因细作的事烦心,宫尚角松开了放在她肩上的手。

    “嗯。”

    不管这里面真相究竟如何,先用这块令牌把远徵弟弟带出地牢再说。

    “今日夜深,长老们都已回长老院,这令牌只能等明日再议了。”

    月即至中天,昭示着时间已经不早。虽然他们想立刻把远徵从牢里捞出来,但是长老们现在大概已经歇息了。

    “我等会去看看远徵。他今日受了气,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睡了。”

    她想到宫远徵刚才忿忿不平的往地牢走去。还好去执刃殿前,他们已经用过晚膳,不然他肯定要更生气。

    “连我那份一起……多安慰安慰他。”

    知道宫尚角刚才在执刃殿顾及场合说了重话,现在又顾及身份不能私下去见宫远徵,非花自然会帮他做到。

    “角公子放心,一定好好安慰他。”

    怕弟弟生气的宫尚角倒是很有趣,她收起了心中的忧虑。

    看她对自己弯眉浅笑,宫尚角心头一动,还是忍不住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颊。

    突然的动作让非花一愣,连眼睛都睁的更大了一些,但非花还是顺着宫尚角的手抬起头注视他。

    宫尚角低头看她,月光照耀在她面容上,像是刚点了睛的玉雕,被自己捧在手上也只是无措地看着他。银制流苏耳环轻轻晃动着,好像让他的自制力也恍惚了。宫尚角的视线细细描摹过她的眉又到她的眼,最后落在淡色的唇。

    明明只是看着,却好像已经有一股甜意在自己口中悄悄蔓延开。宫尚角循着鼻尖嗅到的香气慢慢靠近她。

    随着宫尚角的靠近,非花终于意识到对方的意图。她迟疑了一下,直到对方的鼻息已经如羽毛般轻轻落上脸,她这才从镜花水月中抽离出来,向后退了一下。

    非花这一退也牵动了宫尚角,看着近在咫尺的唇和她垂下的视线,停住了自己尚未完成的动作。

    宫尚角不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即使知道自己只要再强硬一点,对方就不会拒绝他,也没再继续自己的动作。

    他慢慢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本来捧着脸的手抚过她的发鬓,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宠溺说到:“去吧。”

    非花又抬眼看着宫尚角,被自己拒绝似乎在他预料之内,所以也一点不见生气。

    她向后退了一步,向宫尚角行了礼,本想转身之间前往宫门的地牢。

    但突然想到宫远徵到时应该会拉着她说会话,又特意转弯去徵宫的小厨房准备了糕点和茶水才动身前去。

    “非花姑娘。”

    地牢门口看守的侍卫当然认得她,很客气的和她行礼。

    “不知可否让我见见徵公子?”

    她回以一礼才开口说出自己的目的。

    “自然可以,姑娘请随我来。”

    本来宫远徵就只是因为有些微妙的嫌疑才关进的地牢,除了宫二先生要避嫌,其他人来见他也不需要阻拦,何况非花明面上只是个侍女,最多就是和宫远徵关系比较近罢了。

    宫家的地牢并不小,之前关押新娘的水牢也只是地牢的一部分。非花跟着侍卫七拐八拐来到了一间牢房前。大概是时辰真的有些晚了,宫远徵已经盖着被子躺在床上,不过还好他眼里毫无睡意,似乎只是无所事事地看着天花板。

    听到脚步声靠近,他也只是随意往外看了一眼。直到见到站在侍卫身旁的非花,宫远徵眼睛一亮,一下站了起来。

    “姐姐。”

    他窜到门口,看着非花笑了笑,然后就一直盯着侍卫开锁的手,盯的人侍卫手都要抖了。要不是非花在面前站着,这个锁八成撑不到被自然打开的时候。

    “有劳。”

    牢门被打开,她谢过侍卫,进了牢房。

    “徵公子,在下稍后再来。”

    做侍卫第一是能力,第二就是眼力,见人进去了,他立刻就识趣离开。

    宫远徵没说什么,但看表情他对侍卫这个识趣的举动非常满意。

    “远徵,我们不是说好,不能在外人面前这么叫我吗?”

    宫远徵听到她的话,一愣。刚才自己太开心,一下就全忘了。

    “啊……是啊。这只有我们两个,哪来的外人?”

    看他装傻充愣,非花无奈一笑。要是管的住早就管了,哪还会等到现在。

    她打量了一下这间牢房,没什么灰尘,看起来已经打扫过了。宫远徵身上换了睡袍,床上也是全新的被褥,确认环境不算恶劣,她才将手中的食盒放到牢房中的小桌上。

    看非花没有再说他,宫远徵知道她没有真的在意什么称呼,又开开心心的去看她带来的东西。

    “带了什么了?”

    宫远徵抢先一步打开了食盒。只见食盒内最上层是装在碟子里特意做的很小巧的栗子糕,下一层是则是茶水,闻着味道应该是武夷岩茶。

    都是他喜欢的。

    宫远徵一边拿了块栗子糕塞进嘴里一边把东西依次拿出来放在桌上。外面寒冷,徵宫离地牢也不近,糕点和茶水摸着竟然还是温热的,而且茶水也一点没洒,一定是刚做好就赶过来了。

    要是他没被关进地牢,姐姐也不用大晚上赶路来看他!该死的宫子羽,等他出去一定要给宫子羽点颜色瞧瞧!

    “还是热的就好。”

    她伸手摸了摸碟子和茶壶,确认了温度才放心。

    “姐姐,你对我真好。”

    宫远徵也不和她面对面坐了,直接坐到了她身边去。

    “我们远徵这么好,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非花抬手给宫远徵倒了杯茶,递到他手中。正是冬天,宫远徵虽是习武之人,但也不免有些难抵地牢寒冷。

    听到姐姐这么直白地夸自己,他后知后觉有些害羞,拿着茶盏抿了一口。武夷岩茶特有的岩骨花香从唇齿涌到鼻腔,感觉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远徵。”

    听到非花喊他的名字,宫远徵从恍恍惚惚的安逸状态中抽离出来。

    “我和角公子已经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清白。明日一早等我们把证据给长老看过,你就能出去了。”

    听到非花说的,宫远徵精神一振,赶紧问她:“证据?是什么证据?”

    “嗯…”

    她本想开口回答,却想到自己还有帮宫尚角安慰弟弟的任务在身上。而且……非花想到那块令牌,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等你出去了,让角公子和你细说,好不好?”

    宫远徵听到非花提起宫尚角,停顿了一下。其实他已经不委屈了,反正就算进了地牢,哥也会找到证据带自己出去。只是想到哥在执刃殿上说的话,还是会有些难过。

    “出去的时候,姐姐会来接我吗?”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认真的盯着非花看。

    虽然不知道宫远徵怎么突然问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但看他这么认真,非花也认真的看着他回答:“当然,我和角公子会一起来接你的。”

    听到满意的回答,宫远徵立刻露出笑容,握住她的手,左捏捏右捏捏,像是在无声表达自己满腔的开心。

    看他这么开心,就差摇头晃脑了,非花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

    随后‘开心小狗’的动作又渐渐缓慢下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

    “姐姐。有时候我真怕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为什么?”

    意识到宫远徵可能想起了不好的事情,她笑淡了一些,带上了一些忧愁。

    “因为很好,一切都很好。”

    虽然他以前失去过一些,但他现在又拥有了一些别的。失去的和拥有的虽然都不能替代,但至少他不是一无所有。

    “怎么这么笨?都关在牢里了怎么还觉得好?”

    她捏捏宫远徵的脸。虽然宫远徵觉得这个动作像对待小孩子,但还是任由她捏了。

    姐姐的动作总是轻轻的,好像怕他会疼一样。宫远徵总想强调自己一点也不脆弱,已经是个有能力撑起徵宫的人了。可又总沉溺在她的这份珍视里,是他只要流露出一点不开心就会担忧地看着他的珍视。

    “要觉得好,也该等明天出去了再说。”

    虽然因为长大已经瘦了很多,但宫远徵本质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不过第一次见宫远徵的时候他也已经十岁,不能算是太小孩了。

    想到宫远徵刚才说的,她的脸上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苦涩。

    ‘我才是,一切都美好的像一场梦,但我能在梦里留一辈子吗?’

    看着茶水残存的热气缓缓升腾,最后消散在空气中。心中忍不住想到。

    要是春日,这茶水应该还能再多热一会吧?

    可惜现在还是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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