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钱桂花一家就准备离开了，和他们一块儿下楼的，除了程瑜母女俩，还有打算回学校的杨立党。

    没办法，家里就那么大点儿地方，杨立国和杨立党两兄弟一直都是睡在一个房间的，但是现在，他结婚了！

    虽说不可能为了给他们小两口腾地方、就让弟弟总住在学校里头，但是，至少新婚夜，杨立党肯定是要闪人的。

    倒不是爸妈或者二哥开口提了，只是，好歹是个高中生呢，该懂的也都懂了，要是这点儿眼色都没有，他还考什么大学啊？

    “小叔再见！”罐头厂家属院门口，等姨奶一家走了之后，杨苓在妈妈的示意下，冲着小叔挥挥手，这才坐到了自行车后座上，跟着妈妈回家了。

    这个年代的人没有其他娱乐活动，一般都睡得比较早，程瑜母女俩又在婆家待了这么长时间，等回到四合院儿的时候，院门都已经从里面锁上了。

    就算再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这下，也不得不敲门了。

    马家住在四合院的倒座房里，听到声音后，来开门的正是王秀英的丈夫。

    “国强大哥，不好意思，我们娘俩儿回来晚了，给你添麻烦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程瑜说话这么客气，马国强饶是有满肚子的起床气，也发不出来了。

    夜深了，程瑜又是寡妇，为了避嫌，马国强客气了两句，重新把门关好，就回屋去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杨苓被程瑜指使着、送来两个窝头，马国强才跟家里人提了昨晚的事儿。

    王秀英毫不客气地拿走其中一个窝头，平分给了自家男人和俩儿子，嘴里忍不住念叨着:“小程这人做事讲究，能处！”

    那厢，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年代生活的程瑜，载着闺女，按照往常的时间点儿去百货商场上班。

    今天礼拜二，来荣盛百货商场逛的人实在不多，毕竟，油盐酱醋、针头线脑这样的小物件儿，去供销社就能买到了，有什么必要专门跑一趟百货商场呢？

    所以，实在没事儿干，大家就三五成堆地聚在一起聊天了，有人还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瓜子，边嗑瓜子边说，看上去着实悠闲。

    “咳咳！”一阵轻咳声响起，售货员们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在看到百货商场的房经理和他身旁的几个人时，原先脸上轻松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房经理本来就不是爱找事儿的人，再者，他也快到退休的年纪，折腾大家伙儿？着实没那个必要。

    因此，售货员们的上班状态就难免散漫了些，谁知道，今天这么背，偏偏让上头的领导给撞见了呢？

    这下子，也不用房经理使眼色了，整个二楼都安静了下来，随后，售货员们三三两两、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所负责的柜台上。

    今天，程瑜跟何平是要在午饭时间值班的，好在，已经跟食堂的师傅打过招呼了。

    看在何平叔叔的面子上，俩人刚刚去食堂的时候，两个饭盒里都留着份儿炒鸡蛋不说，一摸饭盒，还是热的，显然，这是替她们把饭一直在热水里温着呢。

    就着香喷喷的炒鸡蛋和一份儿炒土豆丝，俩人各自吃了两个窝头，去洗了饭盒，上了厕所，这才回来，准备继续上班，谁成想，刚回来，就看到了这样的阵仗呢？

    程瑜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同事们的脸色，在何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拽着她的胳膊，飞快地回到了糖果糕点柜台前。

    房经理才不会过问售货员们中午值班安排这种小事儿呢，但是，估摸着时间，也能猜到，程瑜跟何平为什么回来晚了。

    这俩人也就算了，其他的售货员刚才的工作状态，在领导这里，肯定是过不去的，想到这儿，房经理准备开口、替大家伙儿开脱一二。

    至于说批评的事儿，等领导走了，关起门来、只有自家人的时候，难道不是说起来更方便吗？

    “房经理啊，我知道，售货员的工作也是很辛苦的，但是，如果正巧这个时候有老百姓进来买东西呢？

    你看啊，咱们既然是跟着领袖的步伐走，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那么，柜台时刻要留人，是不是应该成为一条工作上的铁纪呢？”

    商业部的领导先发制人道，最近，领导小组不定期检查各百货商场和各供销社的经营情况，其中，售货员的精神面貌，也是考核标准之一。

    到这会儿，他们这一行人已经去过两家百货商场和四家供销社了，绝大多数的售货员，她们在上班时的状态，跟荣盛百货商场的售货员没有什么差别。

    所以，再度见到这一幕，商业部的领导心里倒是没有一开始那么生气了，仅仅是提了这么一条建议。

    别以为领导说话用的是问号，就真的以为他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了，这点儿道理，房经理还是懂得的，只见他连连点头，道:

    “对对对，还是您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了我们荣盛百货的问题！您放心，柜台时刻要有人在的事儿，我一定跟大家伙儿重点强调。

    下次，下次您再来，我保证，我们荣盛百货售货员的精神面貌，一定会焕然一新的！”

    听到这话，商业部的领导才算是满意，紧接着又带人上三楼去了，房经理赶忙跟上。

    等彻底看不见领导们的背影了，大家伙儿才终于松了口气，还别说，难怪人家能当领导呢？瞧那气势，他们还站在这儿的时候，大家伙儿连开口说话都不敢了！

    程瑜心里倒是有些犯嘀咕，这又不是逢年过节，好端端的，商业部的人为什么突然跑来检查了？

    要知道，一般情况下，秉承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理念，这种检查，房经理都会提前收到消息，让大家做好准备的。

    这一回，连房经理的人脉关系都不顶用了，难不成，这里面，还有其他事儿？

    程瑜心里满是困惑，不过，真要有麻烦的话，也不可能落在她一个小小的售货员身上。

    所以，短暂地困惑过一阵儿，程瑜就把这件事忘到脑后去了，直到四五天之后，有消息传出来，她这才知道，商业部的领导们下来检查的真实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