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着蒲扇，望眼抬去，一片辽阔的金色芒草，远处走来一个背药笈的白衣郎君。

    他衣诀飘飘，平静无云，抬头远见隔山的烈日高空，用衣袖拭了汗后，才朝向她摇了摇手。

    「薛小郎君，你怎今日又来了！」那张脸绽开了笑，原本皱起的脸，立起了更多的褶子。她急忙地想坐起身，大意之间还磕到了受伤的腿，弄得她开怀的眉头转间紧蹙。

    「周婆婆，您小心！」白衣郎君三步作两，赶忙朝前扶起了她。

    「哎呦，我这老太婆怎就糊涂。」瞧着那眉间紧张的小郎君，她轻拍了他的手：「没碰到，没碰到，瞧你惊怪模样！话说，」她眉梢稍顿，又起了声：

    「薛小郎君，你怎今日又来了。若再如此下去，莫不是见我这太婆见得腻，嫌我碍眼？」

    表面上的唠叨，嘴边的笑意从未停过。

    阿宁拉起了一旁矮凳，放下了背上的笈，坐在了周婆婆她的旁侧：「周婆婆，您可别这样说。我来这帮您换药，也是私心。整日碾药背经也是无趣。这帮您换药，能换得半日闲，来山上呼吸这新鲜口气。您可别嫌弃我就得了。」

    「不嫌弃，不嫌弃，」周婆婆笑得眯起了眼：「有你这善解人意的小郎君陪我聊天说话，我这老太婆可太高兴了。可不像我那孙儿，整日沉着一张脸，也不知他想什么，无趣得很。」

    阿宁的嘴边笑着，手边的动作却相当麻利，她快速地解开了伤口，确定淤血余散后，又重新用新的麻布换药缠上：

    「周婆婆，周郎为人实在沉稳又孝顺，多不可得的好郎儿啊。」

    周婆婆往阿宁身上轻扫一眼后，眼神颇有深意地就扭头往屋里喊：

    「阳五，你可听见了？薛小郎君，在夸赞你呢。」

    阿宁一听，抬眼一见，只见露出半截胳膊，扎着裹巾的黄衣少年匆匆地从后门走到了门外。一见着阿宁，他立刻挽下了袖子，遮好手臂后，才低头作揖。阿宁也起了身，回作了礼。阿宁却见眼见的少年依旧不抬起头，弄得她一脸不解，也重新俯低了头。

    周婆婆率先扬笑，打破了沉默，用手指戳了戳阿宁的手肘：

    「薛小郎君，赶紧抬头瞧瞧。瞧我这孙儿，似是害羞了。」

    未等阿宁应答，一声夹急打断周婆婆，少年的脸上浮现不曾出现的羞怒：「奶奶！」

    周德威瞪了周婆婆一眼后，才抱手作揖：「薛.....薛小郎君，对不住，令你见笑了，」他支吾半响后，视线定到他处后，才敢开口说话：

    「我这在收拾柴火，若薛郎君......不介意，等我一会儿，迟些.....送你下山。」

    「这倒不必......」阿宁正想拒绝时，周婆婆出面打住了她：

    「是啊，别介意。别介意。」周婆婆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周德威，随之嘱咐他：「阳五啊，这薛小郎君，还要陪我聊会天，你去忙你的吧。还有啊，赶紧拿些点心出来招待薛小郎君。这客人来了，怎不拿些吃的？」

    「不用了，我很快地就走......」不等阿宁回答，周德威立刻从灶房端出了茶点还有茶，端放在屋外的凳几上，转身又去忙他的事。

    阿宁见瞧凳几上的精致点心，抬头转脸又见到少年正将烘烤好的炭柴一个个摆到了木架。阿宁不好意思白食，原想起身帮忙，又被周婆婆一把拉住，示意她坐下：

    「薛小郎君，你瞧今日天气多好啊，你别管这楞子，就陪我这老太婆好好地聊天。」

    周德威朝她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后，阿宁这才勉强回座，道「好。」

    瞅着面容尴尬的阿宁，周婆婆掩嘴偷瞧了眼正忙着收拾柴火的周德威后，才对阿宁细语：

    「你瞧，我这孙儿不曾出现过今日这羞涩神情，这可真是......」

    阿宁听后觉得怪异，可说不上哪里奇怪，她眉间困惑，把视线转看那躺在一旁眼里含笑的妇人。

    可周婆婆这时往后一仰，接着闭起了眼，摇起蒲扇：「阿宁啊，趁这机会，你也好生歇息。我这老太婆此刻也想休息休息，这人老了没事做，就易犯困......」

    阿宁尚未出声，周婆婆就已陷入了大梦中。她笑叹一声后，才小心地拿起了茶几上的糕点，品尝起来。

    天边的景色，与金黄色的芒草连成一线，山上这时起了秋风，芒草摇曳不止，随风轻扬，秋高气爽。

    远边的阿娘与外婆，已经一个月不见了，她们在牢狱中是否还安好，这是她愁而不解的地方。

    「薛郎君。」轻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她抬上了眼，只见周德威正对着自己打了噤声手势，眼神又转向酣睡的周婆婆：

    「趁这天早，咱们静悄悄地走吧。莫让奶奶知晓，定又要拉住薛郎君你东瞎西扯的。」

    阿宁站立，离开座位，欲拿起边上的背笈，却被周德威一把夺了过去，接着便自行背上。阿宁的脸上露出一丝讶异，但瞧着那张沉默的脸，她也不好说些什么，仍由他拿着自己的背笈，随他一起下了山。

    这一路上，与芒草相伴，周德威不作任何话语，只是安静地背着药笈，同阿宁并行。

    少年的话虽少，阿宁却没觉得不自在，反而舒服畅意，至少这个少年，是同她站在平等的地位说话的。

    不似阿孝、四郎君抑或是李存璋，甚至李克用，受人大恩、寄人篱下，她原先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面对他们，也只能收敛些。

    想到此处，她脑海里又浮现了李克用的脸。

    「薛郎君，多谢您......这些日子对奶奶的照顾。」周德威的步子顿住，呼吸一滞，才敢开口。

    却瞧眼前女扮男装的小郎君，突然上前凑近了他：

    「周郎君，不必多礼，我来这，最主要是偷吃点心，周婆婆的点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瞧着那张俊秀的脸蛋，周德威垂下了眉，脸上的红晕又被添染了几道。他用拳抵住了唇，轻咳起嗽，视线移向了旁边：

    「这天气近日会变得很冷，薛郎君您可要多添加一些衣物才是.......」

    他的嗓音逐渐变弱，可这心眼子却跳得越来越快，额头上的汗珠也不知何时出现。

    未等他再出声，那声轻盈的身影，转身朝他鞠躬：

    「前面就是牙府了，今日多谢周郎君送我回府，」阿宁望天一眼，见这阳光不如刚才的猛烈耀眼，又朝周德威提醒一句：

    「我瞧这天色不早了，周郎君赶紧回山上吧.....」

    「你这小子，是打哪儿来的。」一把冷言，掐断了阿宁的声音。

    阿宁偏头过去，只见多日不见的李存孝正抱着手，身子倚墙，神色慵懒地打量着他们。

    对上她的那双褐眸，压住的那一股怒火，似是要将她吞咽了般。

    「阿孝！你怎么回来了？」她怔忡了一瞬后，才连忙跑上前冲到李存孝的旁边，嘴角尽量扯出了笑。

    可李存孝也不再看上她一眼，目光到了周德威的身上，打量中带着鄙夷：

    「你这小子，我可问你话呢，」他轻笑两声，却很快地敛起了笑，嗓音中的寒意甚深：

    「你打哪来的，又怎么会同阿宁一起。」

    一听「阿宁」二字，阿宁的脸上骤然变色，想用手捂住李存孝的嘴，可被他一把拉去了身后。

    阿宁被甩在一旁，她刚觉得手臂生痛，正轻揉时，又听见那人扯着嗓子大吼一句：

    「你怎会同阿宁一起！」

    李存孝的目光燃起了熊熊怒焰，他的青筋浮现在额上，藏在袖子的拳头被攥紧，似乎下一秒就会朝向周郎君的身上挥去。

    更糟糕的是，因为这声咆哮，引来了不少人。

    耳边传来的吵闹声，阿宁的心里头可算一紧，这老天保佑，她可不能再多惹是非了，立即跑上了前，只身双手就抱住李存孝的手紧紧不放：

    「阿思！」

    「薛郎君，可否无恙？」

    一声沉稳的声音，不疾不徐打断了阿宁与李存孝的拉扯。

    周德威微睨了眼李存孝对阿宁的态度，他的眉峰微皱，也暗自捏紧了拳。可轻扫眼周围逐渐聚集的人后，他思虑一瞬后，最终松下了手，对阿宁抱拳作揖：

    「薛郎君，周某在此告辞。」

    他欲转身，不想同这突发癔症的小子过多纠缠，可却没想这小子甩开了阿宁，极快的速度，拉住了周德威的肩膀，歪头冷起了笑：「你这小子，可还没回我话呢。」

    周德威冷眼瞟着那只压在他肩膀的手后，他勾起一侧唇，拖着尾音，慢悠悠地笑：

    「这位郎君，你是否想同周某打架？」

    李存孝噗嗤一笑，似是听见了可笑至极的言论，他挑起了眉，唇边的笑令人心颤：

    「若你有这想法，我李存孝就同你奉陪到底。」

    话音刚落，周德威立刻往后踢了李存孝一脚，随着一尘风沙扬面而过，李存孝被沙子弄得看不清眼前的方向。周德威借机闪开了身，马下低蹲，一只腿猛力横扫，想就此绊倒对方。

    幸得，李存孝的眼神快，他立刻往后跳起，接连两个后翻才落地。李存孝眉眼间喷发怒火，他架起了拳，配合游快的步伐，开始逼近周德威，对他步步紧逼。

    周德威虽然也勾起了拳，可李存孝出拳的速度极快，自己根本不能赢他，只能东躲西闪避开李存孝的拳头，以免落到了自己身上。

    李存孝瞧着周德威神态自若的神情，他越发来气，自认为是周德威瞧不上他。想到这里，他的血液就蹭蹭往脑袋涌起，带着极重的戾气，这出拳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力度也一次比一次重。

    正当打得难分上下时，李存孝突然冷瞪一眼，故意把身子一偏，一个假动作左拳，吸引了周德威往右闪躲，趁机会又举起右手，一个结实的右勾拳就往周德威的脸上重重砸去。周德威没来得及闪躲，就被这出其不意的一拳挨了上，重重地摔落在地。

    嘴角与鼻孔瞬间流出了血。

    「周郎君！」阿宁也不再管周遭瞧热闹的人群，往正一脸得意的李存孝的后背，狠狠地踹上一脚：

    「李存孝！你可知晓，这周郎君可是周婆婆的孙子！」

    扔下这话后，阿宁也不再管李存孝逐渐僵硬的表情，她跑上了前，急忙从袖口里掏出了手绢，小心地替周德威止住鼻血后，又将周德威搀扶起身。

    藏在袖子的手攥紧成拳，背脊透着刺人的寒意，这突如其来的踢腿就像是被小猫挠了两下，对他来说根本无碍。

    可令他心寒的，却是阿宁竟为了这不知打哪来的野小子，朝着自己动手。

    眼瞧阿宁耐心搀扶这小子的起身，他的心脏就像被雷电击中一般，抽搐涌入了他的心头，泛起了阵阵酸麻。

    他似是咽不下这口气，低头顺气好一会后，才勉强憋出一句话：

    「你这少年郎，身手可算好啊......」

    这叫周郎君的，压根没理会他，只是轻斜他一眼后，就在阿宁的搀扶下，走到了牙府后院。

    正当李存孝觉得脸上的面子挂不住时，想要出手阻拦，阿宁正眼都不瞧他，仿佛他是空气般，同周德威一起越过了他，跨过了门槛，进到了药房。

    他扬起唇边的凌人盛气，瞬间减弱一半：「这牙府，可不能随意由外人出入......」

    阿宁侧过身，深深地瞥了他一眼后，也不同他说话，转头就扶着周德威坐下，又赶紧打了一盆凉水，浸湿了手巾，拧干后才敢递给周德威：

    「周郎君，赶紧敷上。你可觉得身子还有哪里不舒服？」

    「只是觉得脸疼，其余的无碍，」周德威用手巾捂住了脸，这股透心脾的凉意，暂能舒缓他脸上的火辣。他抬眼瞅了眼那张愁容后，振了振身子才强颜欢笑：

    「还让薛郎君为某担心，可真是对不住。」

    阿宁盯住那张淤肿的脸庞，心里的惭愧又徒增几分。她的手指轻碰触他的脸，仔细检查伤口后，才将手放下：

    「这脸虽还有些许淤血，可都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周郎君，若有空，就多用凉水多敷敷，来回反复，这肿胀会消得快些。对了，这活血化瘀的药膏，你可记得敷上三回。」

    阿宁麻利地将小药膏放进一个小锦袋中，系好袋子后才递到了周德威的面前。

    却见周德威低下头，不敢接过她手中的锦袋，那双耳朵早已红得如同阿耶当初为阿娘做的白灼鲜虾。

    窝在一旁的，还有强忍内心翻滚的怒意、抱着手注视他们一举一动的李存孝。

    周德威觉察气氛不对，恢复往日的沉着后，就立即起身向阿宁拱手：

    「奶奶还在家等着周某，周某先行告辞了。」

    「周郎君，你脸上的伤，婆婆她......」阿宁不放心地盯住他的脸看，一双透澈的眼眸，似乎要将他看穿。

    「薛郎君，可是担心奶奶？」

    周德威用手碰了脸上的伤后，马上心领神会：「周某只会说，摔伤了，还望薛郎君不要介怀。」

    阿宁又转眼瞧上那伤口，这明显的淤血红肿，也不知周婆婆是否会相信仅仅是摔伤。她欲再想说些话，嘴角只能作无声的翕张：

    「周郎君，若有任何不舒服，请到百草堂告知薛某，薛某近日都会在那学习辨药草，定能为你医治。」

    最后嘱咐周郎君的那几句，也只是令自己心安，不再自责而已。

    阿宁原想吩咐李存孝送周德威回家，一念转想，这两人刚打过架，气都还未消，此刻以不独处、不碰面为好。

    若李存璋在的话，也能托他相送。

    这思来想去，她抿抿唇，预备开口时，就被周德威出言拒绝：

    「薛郎君，周某知道你的想法。若奶奶瞧你回来，又见着我的伤，到时定会追问下去，岂不是徒增是非。再说，周某只是脸受伤，这腿还算没事，这上下山还能行，」

    阿宁垂下眼睛，瞥了眼看热闹的李存孝，这气不打一处来，无处宣泄时，一声清冽的男声，打碎了沉默：

    「这天色已不早了，若薛某再不回去，遇上猛兽毒虫的，这才使不得。」

    视线对上了脸上挂伤，嘴角依然敞着笑意的周德威，阿宁也不再好驳却，想要折中将他送到山脚下。

    周德威虽推说不用，可还是挨不过阿宁的坚持。阿宁目送他直到离去为止时，才算满意。

    阿宁随意瞟了眼一路跟随的李存孝，不发一语，兀自继续走回了牙府。

    望着正收拾杂物的阿宁，李存孝的眼神偷偷地瞥向了阿宁，他欲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唇边，却说不出口。

    阿宁也不再理他，收拾好东西后，就拿起案几上的钥匙，背起了绯红布包，正准备将门锁上，下一秒一只手霎时就从门缝内拽住了她的手腕：

    「阿宁！你要生闷气生得何时！你还讲不讲理了！」

    阿宁这还未消的气，一下就蹿上了脑门，浑身一震：

    「李存孝，你说是谁不讲理了！谁不讲理了！你没问清楚，就随意打人！他可是周婆婆的孙子！」

    仅隔着一道门，少年郎的目光幽怨，迎向了阿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你敢说我没清楚？我不是问了很多次吗？他脸上也没刻上周婆婆三个大字，这也能赖到我身上？」

    扣住她手腕的力度也加紧，加之一张理直气壮的脸，她心底积压的怒火又重新升腾：

    「你给我放手！无论是周婆婆的孙子，或是外人，哪能一见面就蛮不讲理，朝人叫嚣的！」

    「我叫嚣！」李存孝一把就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扯，又猛地攥紧了她的手腕。他的眼眶酿出猩红，凝视了阿宁好半会儿后，才在她的耳际传来刺耳的笑：

    「你这话说得倒轻巧，莫还不是怕你又像上回蒲津渡般，随不相识的人走了，把自己兜进去了不说，还害死了那个翠娘......」

    这话，像是捅到阿宁的心窝子。

    她的大脑空白，一时间像是听不见任何声音，只忆起那日蒲津渡，翠娘姐姐临终前，满是鲜血的模样，叮嘱着她，不准再回她的故乡—长安。

    她不看向李存孝的眼，视线只慢慢转移到了那只拽着自己手腕，却已微微松开的手。她耷拉下肩，随后无力一笑：「李都统，您能放开我的手吗？」

    李存孝立刻松开了她，下意识地跨过了门槛，极力想解释：「阿宁，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眼前的小娘子却立刻向后退了好几步，不愿再接近他，仰起头自嘲一笑：

    「李都统，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何意思呢？打从一开始，李都统就认为我是个扫把星、害人精，专程是给您送祸害的。既然如此，阿宁在此请求李都统，敢情以后都不要与我这罪臣之孙有任何干系，方为上好！免得日后阻碍您大好前途不说，或许就因我这不识人的混账眼，牵连到您敬爱的少主公也不一定！李都统，萍树根于水，木树根于土，您如大鹏，任天翱翔，我如蝼蚁，贱命一条，就不碍着您的眼了。告辞！」

    阿宁俯身作揖后，原本想走，一个高大的身影，就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不再让她迈出半步：

    「你这话又是何意思！好好说话怎么扯到少主公了！」李存孝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他的眼睛直盯住阿宁不放，似乎想从她的口中得到解释。

    阿宁的嘴角却拉起了一侧弧度，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你能说翠娘姐姐，就由不得我说少主公了？」她缓缓地抬眼，对上了李存孝的眼睛后，突然靠近了他，迎向他的笑容相当轻蔑：

    「李都统，您莫不是真与少主公有些不可告知的情愫在，才会如此紧张失常？」

    李存孝紧绷了下颌，呼吸也不顺畅，他微愣几秒后，才怒极反笑：

    「好得很！好得很！好一个嘴利牙尖！我若再理你，我就是小狗！」

    话语一落，就转头离去。临走前，他还故意撞上了阿宁的侧肩，似乎是想要发泄他内心的不满。

    虽然这力道轻，可终究是郎君，阿宁还是被撞得有些疼。

    望住大步离去的背影，阿宁颤了颤微湿的羽睫，打好精神，默念一到十后，才抬起了头，眼眶要倒出的泪水也被好好收回了后，她才将药房好好用门锁锁好。

    夜空凉凉，她轻轻地迈着步子，慢悠悠地才走回府邸。

    至少，今夜她都不愿在这条路上碰见那个人。

    殊不知，一双褐色的眼眸，在她离开牙府后，就从后巷走出。

    他默不作声就在他后头跟着，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一定的步伐，直到她入府后，才心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