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竹想着若是此后无家可归,还是要带着住处一块处理的,便又道:“最好是有几间屋子挨着街道的宅院。”
那小厮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郁竹见他真有消息,立马又放了一小块银子,问道:“那可否劳烦小哥帮我打探打探?”
小厮笑着收下了银子,道:“外头风大,还请姑娘进来坐等。”
郁竹心下了然,只道了一句“有劳”便进去坐等着了。
进了屋子她才发现,这里头更加堂皇,屋顶相较于其他要高出许多,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有墙边有楼梯连着上面,因为上面两层都是回字形的,一侧连着墙壁,一侧装着栏杆悬空,中间倒是空出来,因此站在一楼抬头,看见的确实三楼的屋顶。
而这二三楼又是由木板隔开的雅间,来来往往的小厮端着茶水伺候着,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看得郁竹不禁感叹,原以为相府便是除了皇宫王府最富丽的地方了,如今看来倒不尽然,这当铺也是财大气粗,恨不得将有钱二字做块牌匾挂起来。
引着郁竹进来的小厮让她稍等着,随后有人送了一壶茶来,还贴心地给她倒上。
绿云看着这里的装饰咋舌道:“小姐,这当铺里也忒大了!简直比皇宫还大!就是外头看着简陋了些。”
“接待的人群不同罢了。”郁竹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品不出个好坏,只觉得入口微涩,喝了一口便放下了,“窗口那边自然是让穷苦人家典当点活命钱的,这种人没必要劳神费力,打发了便也罢了,里头接待的,估计非富即贵,要么就是不方便在人前说的大生意。”
绿云估计是看呆了,从前哪里见得上这样大的场面?郁竹勾了勾嘴角,也在打量着这里。
不消片刻,那小厮便回来了,还引着一个男子来的。
郁竹没那些不见外男的规矩,因此并不扭捏,那公子倒也爽快,开门见山道:“听说姑娘想找带着能做铺子使的宅子,我这里正好有些要外租要卖出的。”
说着,一旁有人收拾了茶水,铺了一张纸上来,仔细一看,正是京城的地图,却在几处地方上画上了红色的圈。
公子指了其中一处道:“这一座宅子是要卖出,位置是极好的,正临东兴大街,宅子也大,住上一家老小,养上几个丫头还是可以的,就是价钱要高。”
郁竹摇摇头道:“我要做的是小本生意,租不起太贵的铺子。”
那公子便换了一处:“这一处宅子倒是便宜,只是位置不好,周围住户少商铺多,京城显贵一般不去那里,不论开什么铺子都要与人相争,因此黄了好几家。”
他倒是说话诚实,郁竹当即拍板定下了:“就要这个!”
“好,那便请姑娘明日来一趟,与卖家画些字据为证,顺便交了租金。”
一桩生意便这么做下了,郁竹眼看天色不早,便回府去了。
第二日郁竹去东院见过了郁夫人,试了衣裳无误以后便去了当铺。
今日她一过去便被请上了二楼,这才发现上次看得粗糙,只见是由木板隔起来了,却不知这里墙壁上还有镂空图案,墙角有着一盆足有半人高的绿植,看起来惹人喜爱极了。
她进去时卖家那边人已经在等着了,不过看那所谓卖家穿着朴素,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料想是主家遣过来做事的。
郁竹倒不是很在意,只催促道:“人都到了,现在可以画字据交钱了吧?”
昨日给她介绍的公子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
说罢便拿出了三张纸,内容一致,大概是卖家买家中介各一份,以防止有人动手脚。
郁竹将自己名字写得丑陋,几乎认不出来了,三份写完,将自己那份收起来,随后便让绿云将钱拿来递去,三个月起租,郁竹便租了三个月,卖家也将宅子钥匙递了过来。
至此,就算是钱物两清了。
趁着时间还早,郁竹便去宅子瞧瞧。
还没走到东兴大街,便听到轿子外有人吵吵嚷嚷,郁竹隔着帘子问绿云道:“外面在做什么?”
“前面好像是有人打起来了,”绿云顿了一下,快速道,“这边云龙混杂,粗鄙不堪,小姐还是快走吧,免得污了耳朵。”
郁竹本来也不是什么好奇的人,当即让轿夫起轿要走,便听到不堪入耳的谩骂随风灌了进来——
“我去你个臭女表子!父亲不过是让你打理了一处铺子,还真以为你能做得了这个家的主!我告诉你!这个家迟早都是我的,我劝你别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还敢来管我的事情……”
她一时忍不住了,掀起帘子一角朝外看去。
只见当街站着一男一女两人,男的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穿着红底金钱图案的衣裳,倒是喜气极了,那女子穿得就朴素多了,虽说料子看起来也是好料子,但到底颜色素淡极了,头上只有一支银钗子,正被男的当街指着鼻子骂。
她不由得唏嘘几声,倒是生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是啊,女子从来都是外人。
她在相府虽说是个庶出的女儿,但人人都拿她当“那个瘸腿王爷看中的人”,却没有人在意她的心中所想。
这女子也是话里话外被自己兄弟看做是迟早嫁出去的外人。
不等她想完,那宅子便到了,郁竹将轿夫的钱给结了便打开锁头走了进去。
一进去倒是没有意想之中的灰尘满天,相反,这宅子无论院子还是屋子都干净得很,倒像是有人时常打扫一样。
不过再一想那当铺公子所说,这件宅子已经黄了好几个,也就不算稀奇了,兴许上一任才走了没多久呢。
主仆二人转了片刻便转完了,绿云有些不满道:“这宅子也太小了,比起姑娘的西院也就大那么一点,居然要收那么多钱。奸商!”
郁竹闻言哭笑不得:“我们本来就是找的当铺寻地方,自然免不得当铺要些,要我们自己去找,实在是慢得很。”
绿云叹气道:“姑娘真是要做生意吗?这京城什么铺子也不缺,姑娘要开什么店才能糊口啊?”
“这个日后再说。”
郁竹想法尚不成熟,实在是插花这种东西听起来可行,实际上却充满了未知。一来市场太小,寻常人家果腹都成了问题,谁有闲钱买这些花花草草?二来,就算真要开插花铺子,那花材供应也需要去找。
所以她现在并不打算和绿云说这件事,只随口糊弄了过去。
逛完,郁竹发现了几间屋子还可供人居住,只是床铺被褥,锅碗瓢盆一无所有,于是她便给了绿云一块银子,要她留在这里置办用品,起码先把她们二人的住处收拾妥当。
随后自己便先行回府了。
大抵是想到郁竹马上便要被送出去了,郁老爷和郁夫人格外慈爱,晚饭期间不停地给她夹菜。
郁夫人给她夹了一块鱼肉后便放下了筷子,似乎是很惋惜地叹气道:“竹姐儿你自小不在府里长大,如今刚回来便有了人家,让我这做母亲的心里,还怪不好受的。”
郁竹也懂事地放下了手里的鱼肉,道:“夫人待我好,我心里都知道,日后嫁出去了,也必定会帮扶着府里,报一报老爷夫人对我的养育之恩。”
郁夫人感动道:“好好好,真是个好孩子,委屈你了,往后若有什么不如意,便回来和母亲说道说道,定不会叫你吃了亏。”
郁老爷也难得对她有个好脸色,虽不曾说点什么,但也确实像个慈父,饭桌上一派和气,只有郁钰不痛快。
她怒瞪了郁竹一眼,心里恨极了,仿佛自从郁竹被那王爷看上之后父母的注意力就全在她身上了,郁钰这个相府嫡女反倒是备受冷落。
一想到这里她就想当即摔了筷子出去,但到底是顾念着场合,只是恨不得在心里挖郁竹一块肉。
好在郁竹还算是个有眼力的,和郁夫人聊了一会儿便借口自己休息回屋了。
百花宴开宴早,各家夫人贵女又要打扮,因此起得也格外早。
天还没亮,郁竹便被人拖了起来洗漱,她一脸怀疑人生地看着丫头们拿着胭脂水粉站在她身旁给她脸上涂涂抹抹,还有人在为她梳头盘发,最后一项是更衣。
不知为何,这衣服做得格外别致,穿得时候勒得郁竹眼泪都要下来了。
好不容易做好了所有准备,郁夫人和大小姐早已等着了,看见她来,郁夫人不住赞道:“竹姐儿果然是之前穿的朴素,看不出来美丽。”
郁竹面上飞红,状似羞涩。
郁夫人又道:“今日我们一家前去,你与我,还有你大姐姐,我们这些女眷便同乘一辆马车。”
郁竹应了下来,却是将众人服饰都观察了一遍。
郁夫人自不必说,首要的是要端庄沉稳,显示出一家主母的气派,便是和她同龄的女儿郁钰也与她装扮不同。
虽是娇嫩的粉色,却是大气的样子,既有少女的娇俏,却又不失为贵女的风度。
唯有郁竹的这件,设计极为巧妙,腰身处窄,便能勒出纤细的线条,却又在胸脯处稍稍放宽了些,便显得格外丰满。
即便不懂这些,边也看得出来这身衣服算得上是放浪了。
想到这里,郁竹眸光一冷。
也不知道这家人到底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