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

    “郁竹人呢?!”

    少女娇俏的嗓音如平地惊雷,随即有凌乱的脚步声,和弱弱的争辩声传来:“大小姐,我家姑娘前些日子刚落了水,现在还病着呢。小姐进去,怕是……怕是要被染上!”

    郁竹眉头蹙起,只觉脑袋昏昏沉沉,只是依稀感觉到有人来到了她的床榻前。

    片刻之后,郁钰似乎是满意了这位庶妹的惨状,嗤笑一声,格外恩典道:“罢了,我不过是来看看五妹妹,怎的落水都是半月以前的事情了,五妹妹还不见好转?是不是你们这些人没照料好?”

    屋里伺候的丫头们惶恐不已,纷纷下跪,唯有西院的大丫头翠凤是个说得上话的,连忙道:“哪儿敢啊!自从五姑娘落了水,我们这些人也整宿整宿熬着,日日夜夜看管,可就是不见好啊!”

    她们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叽叽喳喳吵得厉害,郁竹听不真切,只等那泼辣少女走了以后,脑子才些微的清明了。

    这半个月来睡睡醒醒的,她也拼凑出了大概。

    她穿越了。

    这具身子原先的主人是相府里的庶女,先前一直养在乡下,直到最近她及笄了才接回来。

    相府里的各个都是人精,除了自己带来的小丫头,全是其他院里送来的眼线,因着不受宠,下人待她也冷冷淡淡的,全然没拿她当主子。

    也就是前段日子百花节,男女老少皆可上街赏花,原身被人自桥上推下,淹死在了水里,自己便代替了她。

    郁竹想着,突然重咳了两声,这下子倒是好了很多,彻底清醒了过来。

    咳完之后,忍着嘴里的苦涩,她抬眼打量着屋子。

    普普通通的木屋子,陈设不过桌椅板凳,一张大衣柜,一张床榻。

    听到屋里的动静,门外突然有个丫头跑进来,看见郁竹醒了,激动大喊道:“姑娘醒过来了!”

    闻言,一众丫头呼啦啦全进来了,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些丫头都是对她爱答不理的,也不知道今天吃错了什么药,都进来嘘寒问暖。

    吵得郁竹有些烦躁,道:“你们先出去做其他事情,留个人来就好。”

    留下的自然是她从乡下带来的小丫头绿云,这小丫头简直拿她当亲姐姐看了,见她醒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到不能自已。

    郁竹耐着性子等她哭完才问:“我昏睡的这几日,可发生了什么大事?”

    绿云一听更委屈了:“那自然是有的,姑娘昏睡这几日,老爷都给姑娘订了亲事了。”

    “什么?!”

    郁竹翻遍了原身的记忆,也没找到亲事这方面的,况且连带着她昏睡的这几日,她也才从乡下搬来不到一个月,实在是不知道如何结识的男子。

    绿云见她一脸若有所思,还以为她在思索自己的未来夫婿是什么绝世好人,不由得更难过了:“老爷也真是的,因为那瘸腿王爷许的几句好处,便把姑娘送了出去,这不就明摆着坑害姑娘嘛……”

    不等绿云说完,又有人来造访:“听下人说竹姐儿醒了,身子可好些了?”

    郁竹好奇探头去看,却见原本跪在床前的绿云慌张擦了擦脸上的泪,手忙脚乱地站在了一边,手指绞着帕子,在那人进来时将头低得更甚,几乎把脖子都缩起来了。

    郁竹一看便知这人在家中的地位。

    果然,那妇人进门先狠狠剜了绿云一眼,这才脸上挂上了笑,热络地坐在榻边,身旁带着的是一个衣着不菲的小女孩。

    “这几日劳夫人记挂,已经好多了。”说着,郁竹装模作样想要起身,却被病躯所累。

    妇人赶紧扶着郁竹肩头道:“病还没好,这些礼节就先免了吧。”

    郁竹又坐了回去。

    只见妇人打量了几眼屋子,满脸惋惜:“说起来自打接了五姑娘回来,我还没什么时间仔细看过你。屋子简陋倒也罢了,怎么连身合时节的衣裳也没有呢?”

    她啧啧两声,唤来一个嬷嬷道:“莫婶,改天等五姑娘身子好些了,从库房里拿些时兴料子,给做身衣裳。”

    那嬷嬷应了之后便出去了,妇人又握着郁竹的手,话家常一样地说:“今日你大姐姐一回屋子便和我说你院子里的人都不太听管教,对着她都没个好脸色。我本以为是小孩子玩闹,今天在屋外听到你这屋里人说的话,实在不成样子!我虽然不是你生身母亲,但到底是一个宅子的,实在是不忍看有心之人带坏你!”

    郁竹瞥了一眼绿云。

    小丫头今年不过14,年岁尚小再加上自小吃不饱,看起来像个10岁的,被相府夫人这么一吓,登时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郁竹笑笑,回握妇人的手,仿佛交心一般:“夫人说的有理,但我才来相府不久,难免不懂规矩,我这丫头更是粗鄙,比不得府上的丫头们懂事,但好歹亲近,若是没了这绿云作伴,倒比叫我死了还难受。”

    她一句话说的严重,就是明摆着告诉了府里的人不能动绿云。

    郁夫人果然脸色一僵,又笑道:“也罢,但你大姐姐却是老实受了委屈,今日你给你姐姐道了歉,也就算了。”

    郁竹微笑道:“大姐姐来时我大约还在昏睡,不知道我这丫头说了什么气着姐姐了,大姐姐若是不在意,也说出来与我听听,正好解解乏闷。”

    郁钰一听炸毛了:“郁竹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空口白牙污蔑她吗?”

    “郁钰!”

    看到郁夫人面色不虞,郁钰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我知道五姑娘心疼丫头,但有时候也不能过度纵容,让手下人都敢反过来说主子家的闲话,这可就不好了。”

    “夫人教训的是,”郁竹一派温顺,“日后我必好好管教手下。”

    她态度极好,好的叫人再不好意思张口叫她道歉,郁钰还是有些不平,但因为有郁夫人在场,没好再发作。

    而郁夫人自然也不是个蠢的,虽然心有不悦,但到底是面上做得极好,笑吟吟道:“今天也聊了不少了,竹姐儿好好休息吧。”

    郁竹点点头,唤道:“金凤,雨露,送一下夫人和大小姐。”

    等二人一走,绿云立马凑过来,有些夸张地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那夫人看我的时候,真真是给我吓到了。”

    郁竹在她脑门上一点:“你呀,嘴上没个把门的,今日是刚好我在,若是哪日她们挑我不在的时候发落你,等我回来,怕是要给你去收尸了。”

    绿云吐了吐舌头:“我就知道小姐待我好。”

    郁竹看着这天真的小丫头,一时间心里有些发愁。

    饶是一个现代人,也该知道拥有一个绝对忠诚并且有能力的伙伴绝非易事,如今绿云这丫头,口直心快,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可惜了帮不上什么忙。

    思及此,郁竹倒是有些怀念自己原来的合作伙伴了。

    那是个极其雷厉风行的女人,从不拖泥带水,她俩合伙开店的时候几乎没让自己多费心思。

    不过想再多也没有用了。

    郁竹突然想起来在郁夫人来之前绿云说的话了,问道:“不过你说那王爷是个瘸腿的,又是怎么回事儿?”

    绿云瘪瘪嘴:“我也是听人说的,那德王早些年在圣上与他相争时,自己请缨去了边关,算是避免和皇帝手足相残,边关寒冷,又常年征战,因此腿上时常受伤,也落下些疾病,走路终究是不便利。于是虽然这位王爷格外贪财好色,圣上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郁竹默了片刻,实在是不理解这是什么脑回路。

    “先皇当时最器重的便是德王和圣上,德王请缨走了,不多时先皇便西去了,听说王爷没少暗自派兵回来帮着圣上绞杀余孽。一来是向皇上示好,告诉他自己彻底臣服,二来,也是为了做个人情。”

    郁竹点了点头。

    思索着以这位王爷受到的宠爱,以及相府这样迫不及待的态度,务必是要早些黄了这桩婚事了。

    绿云又道:“说起来过几日宫里要办百花宴了,夫人提起来要给姑娘安置新衣裳,相必也是为了此事。”

    “那便去找府里要些银子,”郁竹心下有了打算,吩咐道,“既然对方是王爷,总不好穿的寒酸,本来我就是庶女,又格外朴素,指不定丢了相府面子,去铺子上打几件首饰总是没错的。”

    “小姐,莫不是你真要嫁?”绿云不无担忧道。

    这具身子虚弱,郁竹扯了被子盖好,道:“如何能不嫁?走一步看一步吧。”

    嫁是肯定不能嫁的,但拒嫁了之后相府这边也落不着好,自己手里有钱总归是越多越好的。

    郁竹以自己身子乏了为由,将人都唤了出去,随后便自己思虑着往后该如何做。

    照理来说,最好的办法还是自立门户,脱离了世家,做点小本生意,能够养家糊口。

    然而终归不现实。

    郁竹歇着的这几日,郁夫人已经打点好了。

    自己的亲生女儿自然是要寻个好去处的,不是皇子也要是世家公子,却断不能和那乡下来的野丫头一样,被行事市侩而又好色的德王看上,因此虽说穿的华贵,却在首饰上下了些功夫,不甚显眼。

    给郁竹备的那套极尽娇媚,听闻德王偏爱扬州瘦马,郁夫人特地将衣裙腰身处做得极窄,务必是让穿的人如同弱柳扶风般娇俏可人。

    听到下人说西院想要写银子买首饰,郁夫人先是冷嗤了一声。

    不屑郁竹到底是乡下来的丫头,不过是给她卖了出去,换取郁老爷在官场上更加顺利些,她倒是以为真是为了她好,居然上赶着打扮自己。

    不过也罢,倒省了郁夫人自己烦恼,便大手一挥,想要什么让西院自己买去了。

    郁竹银子拿得顺利,都用来打造了首饰,为了掩人耳目,她一有精神便拿出来在头上比划着。

    不出半日,整个相府都知道了西院那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如此最好,贪钱财的名声传出去,有些事情做起来才方便。

    正比如郁竹常常假借着看首饰的名义,带着丫头偷偷拿一包首饰出去当卖了,人人都知道她爱银子,反倒是不奇怪,当铺窗口又高的很,里面的小厮看不到她,因此做起来倒也顺风顺水。

    临近百花宴,她也攒了不少银票,想着搅黄婚事以后没有经济来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些进账,银子这种东西还是多多益善。

    于是就在百花宴开宴前两天,她又出去了一次。

    一出了门,倒是和一个买花的老妪相撞,鲜花险些撒了一地。

    绿云扶住郁竹,张嘴便要训斥老妪,反被郁竹压下。

    那老妪嘴里不住道:“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高抬贵手,别和我计较……”

    郁竹看着身形佝偻的老妇,弯腰拾起地上鲜花,问道:“老人家这花,是要送去哪里卖?”

    “我就随便走走,看有没有人喜欢,看上了买两枝。”

    老妇人笑得有些谄媚,似乎是极怕她。

    郁竹叹了口气,道:“罢了,绿云,买两枝回去插着吧。”

    郁竹之前便是园林专业,少不了和花卉打交道,毕业了也是与人合伙开了花店,因此看这些花倒是亲切得很。

    看着绿云付了钱将大多大多的野牡丹拿在手里,郁竹脑中灵光乍现。

    对啊!

    她还可以去插花!

    虽说现在大户人家里少不得有会修剪花枝,摆弄造型的能人,但到底不是只有他们需要花。

    况且郁竹领先了几百年,中西方都有些了解,倒是懂得哪些地方,哪些场合需要哪些花。

    解决了一桩心事,郁竹心里轻松了不少。

    去当铺卖完了首饰,想着当铺这种地方,少不得消息,便将一小块银子自窗口推了回去。

    那小厮正疑惑地缩着脑袋看她,便见面前的少女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小哥,问你件事,最近城中,可有闲置要出手的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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