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

    长洲并未流汗,纯粹是陪她,所以两人去了高碣的殿。

    褚长鳞拉着长洲给她看自己的肚子,明显有婴儿在里面,有时还能感受到婴儿踢。

    能分享到好朋友的激动喜悦,长洲心情也好上几分,"你取过名字了吗?"

    "轮不到我来取,应该是礼部来。"褚长鳞想到什么捂住胸口,脸又变红开始扭捏,"不过小名我应该可以来取一个。"

    长洲当做什么都没看见,顺着话题问下去,"那你想好小名叫什么了吗?"

    "其实没有。"褚长鳞更不好意思,"简单点怕以后叫起来丢他面子,正经点又不像个小名。"

    做母亲都这样吗?徐行也一样,她当时也和人商量名字,商量很久都不满意。虽然有个小名,但大名是很久才确定下来的。

    "别着急,你会想到好名字的。"长洲用自己给她举例子,"我和姐姐的名字是从诗词中来的,要不你也去看看?"

    "我正有此意。"褚长鳞拿出笔墨写下几句词,"有几句我很喜欢,是孟浩然的《宿业师山房待丁大不至》。松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松月和风泉都喜欢,还有一句之子期宿来,子期也好听。"

    "凉生松月,清听风泉。我觉得也很好,子期也很好,既代表有学问德行,又代表未来与生命的开端,出类拔萃,指日可待。"长洲虽夸但还是把子期的字划掉,"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还是避一下为好,人家有才能的都压不住,你又如何能知你孩儿能压住?"

    褚长鳞脸色微变,沾上笔墨把"子期"两字彻底涂抹掉。待完全认不清才停手,"你给你哥哥取的字很好,现水,我也喜欢。冯士临的字是什么呢?"

    "子贤,子期的子,贤能的贤。"

    褚长鳞愣住一瞬,随后止不住笑起来,"士临这名字一看就知道他爹娘要他好好读书,谁想到他竟是个武将。原以为他爹娘放弃了,怎么及冠取得字还叫子贤?二十年还没看清这人吗?"

    "就是因为他不爱读书,爹娘才取得这字吧。他好像从十四岁左右起便不去上学,以前上学时也不听课,整日就知道瞎琢磨。"长洲想起他十岁那会儿送的东西更觉好笑,"他从小就不听课,长大后更不爱看书,白长了一副有才学的温润公子样。"

    "他现在可不是温润公子,看上去凶巴巴。"褚长鳞又凑近压低声,"所以他能对你这么温柔真是让我意外得很,你长衫下面穿的什么?"

    说来说去又是这个话题,作为新媳妇都是避免不了被调笑吗?

    长洲不回答,褚长鳞已经动上手,"就一件软绸长衫啊?我以为会有什么讲究呢,不过穿两件你不热吗?外衫料子是香云纱吗?好美。"

    "两件正好,不冷不热。"长洲拿出里衫摆贴上她的手,"这个布料做里衣很好,清爽又舒适,你也可以试试。"

    "对我来说有些热,我里衣用的是薄的罗纱。"褚长鳞翻箱倒柜找出几条玉璜,"这些都给你,是你喜欢的颜色。"

    末黄接过盒子抱着,长洲要去庄子便和她告别,"明日我们去庄子,估摸着十月才会回来,那会儿你应该已经生产了。"

    褚长鳞摸着肚子点头,"待你有了孩儿,她们就能一道玩耍了,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我不会有孩子。"

    "可你的心疾不是不严重吗?"褚长鳞替长洲惋惜,"你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很可怜的,你难道不想有孩子围着你绕吗?我以为你会赌一把的,母亲都会爱自己的孩儿,只要有了孩儿,她们会觉得做的一切都值得。"

    听到她的话长洲忍不住笑,"用我的命去赌吗?你身体康健几年没病,孕育孩儿自然不算痛苦吃力。可你看我,不能说身体羸弱无比,可我一年生过的病比你二十年都多。我若有孕,过程一定会痛苦不堪,更不用说冯士临人高马大的,胎儿必不会太小。我哪有体力支撑怀胎十月,我连多走几步都嫌累,又哪里来的力气生产。为一个孩儿堵上我的命,我才不要。"

    "没有孩子,你的生命怎么延续?"褚长鳞更担忧,"冯士临知道这事儿吗?倘若你不能生育,他心里有怨又怎么办?你给他纳妾,然后看着他们生儿育女吗?"

    "生命能不能延续我不在意,冯士临也知道。我们上一世已经说好不要孩子,他也不能纳妾。"

    褚长鳞急躁起来,"傻瓜!男人的好话都是骗你的,他们把传宗接代看得重要无比。他说好话骗你,等吃腻了就会给你气受。"

    "那我问你,比起我生命的延续,冯士临的抛弃还有我的命你最在乎哪个?"

    "当然是你的命!"褚长鳞抓住长洲的手放在自己心脏口,"没有孩儿这事我只是觉得可惜,但也不想你冒险,也不想让你被别的男人伤害。"

    "没事儿的,他不会。"长洲替冯士临说好话,"他不敢,他再怎么闹规矩也摆在那儿,顶多就是两看生厌。公主养几个面首未尝不可,只要男人够多,他们的伤害对我来说就不是什么。"

    "假如有人勾引他,你一定要杖毙那个贱人。"褚长鳞情绪激动,眼眶里闪着泪光,"只要想到有人伤害你我就觉得很难受,可你又不会舍得打冯士临,只能打狐媚子消气了。"

    长洲给她擦眼泪,同时不忘纠正她的想法,"夫君有新欢,他们都有错。我不能因为对夫君有情只惩戒你所说的狐媚子,这不公平。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教训了新欢反过来与夫君相亲相爱吗?想想就恶心。"

    "可我怎么办?我难道要连夫君一起杀吗?"褚长鳞说完大哭起来,"你们都欺负我,可我也不想的啊,但受气不就应该撒气吗?"

    长洲忙抱着她安慰,"不哭不哭,你要学着去接受这种事。这世界上女人很多的,只要男人还有口气,偷欢也很正常,很多男人只有死了才会乖顺。想开点,你还怀着孕呢。其实你只要享受到过程就很幸运了,如果人的感情是阶段性的,你只需要去找下一段,而不是在这里纠结上一段怎么不再延续。"

    "可我喜欢他,我放不下。"

    长洲叹气,"那你就边哭边爱吧,不要抱怨继续去包容他。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没有什么想多劝你的,只是你不应该去打骂与他欢好的人来撒气。哥哥是亲王,你心里又喜欢,所以不敢对他动手,只好欺负别人是不是?两个罪魁祸首,其中一个美美隐身,这又是什么道理?"

    "我不像你,你是良善的。从小到大你想得比谁都开,我好羡慕你,冯士临上一世等你,这一世也等你。明明你不强求的东西都会奔向你,徐府这一世好得很,你还救了上一世的始作俑者,而他不仅改邪归正对你也很好。"

    这一切都是长洲经营出来的,可如果说实话褚长鳞一定会觉得自己不配得到。

    "你要学会放下,不懂为什么要纠结谁爱你还是不爱你?他的爱又有什么用,可用期限过了的东西就扔掉吧。再者你已经有了孩子,这已经很幸运。执着纠结一个人对你爱不爱,你的情绪就会被他拉扯,这有什么好?比起他的爱,你更应该在乎自己的情绪。"

    褚长鳞茫然抬头,"可夫君不爱我,我岂不是可怜。还有我不同意你说的不能对新欢撒气,‘泾以渭浊,湜湜其沚’的道理我想你比我更懂。泾水受污,到时候后还会变清澈,这难道不能证明一切过错是渭水吗?"

    "你怎么不说泾渭分明?大哥要没那个意思谁能得逞?"长洲气极反笑,"照你的想法,丈夫有了新欢就得处置,这是善妒。作为妻子你笼络不住丈夫,你更应该反思,反正你也听不进去,喊打喊杀的,怎么自己不以死明志?你放心,就你死后大哥尽管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也依旧会抽出空来回忆你的爱。"

    听见这话褚长鳞不可置信,站起来大骂长洲,"什么?你竟叫我去死?亏我刚才还说你良善,这件事哪里值得我要死要活的?我死了他才回忆我的爱,这算什么?"

    目的达到,长洲轻嗤,"你也知道死不了,那你着急什么?以前我就劝过你,是你自己说的,你能喜欢夫君已经比其他人幸运。天下夫妻不相爱得多了去了,你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又在闹什么?又在哭什么?"

    褚长鳞收敛怨气,无措看着长洲,"是这个意思没错,可我有些不甘心。"

    "勉强也没用,你知道不合适但又担心会丢,这种情绪磋磨着你的身心,你不难受吗?"长洲拿着帕子重新给她擦泪,"经历多了就明白,就算很舍不得一个人,你也能够坚定的和他道别。往后想起他,你也仍会为他消失你的生活里感到高兴。"

    褚长鳞当然听不懂,只觉得长洲又在讲乱七八糟的道理,可她心里相信是愿意信上几分的。以前说过的她也没忘,只是变得想要更多而已。

    她那么茫然,长洲也不知道怎么劝,老话说好言难劝要死的鬼。翻来覆去道理也就那么几句,再重复有什么用。

    长洲也开始迷茫,接下来该找点什么话来安慰她,或者找点什么还让她开心开心。

    末黄不擅长安慰人,他的安慰都是安静坐在一边陪着主打一个陪伴。

    长洲没有学习对象,也只好沉默坐着。

    褚长鳞又哭了两刻,长洲就干坐了两刻。玉佩上的流苏被长洲数过两遍,终于有人来换自己。

    "你真是的,惹她不高兴,我哄了半天。"长洲抓过高碣埋怨着,"你自己劝吧,因为你有新欢,她心里难过。"

    "我没有新欢。"高碣一脸莫名,"我何时有过?她最近心情不好是因为这个吗?可为何不和我直说?我可以解释。"

    "你们真有意思,妻子生闷气不说话让丈夫猜。"长洲推开高碣撒气,"合着我劝半天,而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长洲气冲冲走,冯士临在轿外等着,见到她来了掀开帘子。

    冯士临老远发现她脸色有些难看,进了轿子正要问,长洲先开口把事情解释完。

    "你怎么不让我猜?"冯士临也郁闷起来,"别人家娘子都会耍脾气,你怎么不同我耍脾气?"

    "我也生闷气让你猜?你们都有病。"长洲随手扔掉扇子,"真无聊,有话不直说,让人猜来猜去。直说那个又怎么都哄不好,我好烦。"

    冯士临讨好的揽住长洲肩膀劝,"别理她,解铃还须系铃人,高碣会去劝的。"

    "明日一早就去庄子,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我真是没本事处理别人的感情问题。"

    两人到入口换上马车,接过末黄递过的扇子,长洲气消了大半。

    "先去找娘吧,去她那里用完饭再回家好不好?"

    冯士临怎样都无所谓,吩咐马夫掉头去徐府。

    用完饭天已经晚了,长洲不想折腾去王府留宿。褚长鳞知道她明天要离开,想起来没告别又带着人拿着东西过来。

    "这些都给你,谢谢你今天陪我说话。"

    她情绪好了很多,长洲如释重负,"有什么都和哥哥说,夫妻之间最忌讳猜来猜去的。"

    褚长鳞点头,诚心道歉,"今日我并不是想劝你生孩子,而是可惜你作为女子不能生育。"

    "我知道你意思的,不必道歉长鳞。"怕她又想多长洲拉过她坐着,"女子自带的生育价值对我来说不重要,我不会因为你怀疑或者否定我的生育价值而生气,我只在意我的个人价值和能够创造出的社会价值。"

    褚长鳞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随后又涨红着脸嗫嚅,"你离开后我又想了会儿,冯士临再温柔也是男人,男人对那事总是执着又无礼,有时候还很蛮横。"

    长洲认同她说的话,但并不附和,"你到底想说什么呀?为什么纠结这个问题呢?"

    "你实话实说,他是不是那儿不行?"褚长鳞豁出去一般又续上,"还是你们根本不会?你们圆房可还顺利?你们该不会没圆房吧,他看上去不像聪明人,要是嬷嬷没教会呢?"

    "一切顺利,不牢你费心。"

    褚长鳞听见这声音忙站起来落荒而逃,"困了,先走一步。"

    她连滚带爬的背影戏剧性十足,长洲下午的烦闷一扫而空。

    生气的人只有冯士临,他郁闷坐在塌上盯着长洲,"她为什么来关心你这些?你和她说了什么?"

    长洲当然不肯定告诉他两人的悄悄话,只挑些轻巧的来回答,"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你对我太过温柔,她觉得你很凶不像温柔的人,所以来问我们到底有没有圆房。"

    冯士临一向好哄得很,听见这话摇头晃脑,"那是,谁像那些粗人,一点都不懂得怜爱娘子。"

    "对对对,你最好了。"长洲顺着他的话继续夸奖,"有你真是我的福气,我最喜欢温柔的人,也就是最喜欢你。"

    冯士临更加高兴,站在原地兴奋踱步,"我也最喜欢你,有你也是我的福气。"

    礼尚往来,夫妻之道好像也并不难。

    "快些睡,明日就去庄子,你有没有让人明日用马车带着东西过来?荻花和她娘一辆马车,东西一辆马车,你有没有交待过?"

    "都交待好了,快些睡吧。"冯士临放下床帘躺好,"什么都不缺,明日从这里出发就好。"

    一切准备就绪,长洲不再多想,枕着美梦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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