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委！”
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挽着一个短发女孩蹦蹦跳跳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同年龄段的男生。
鹿凛走过去，把她们安排在刚才那三人让出的位置上，心底松了口气。
幸好昨天跟他们约好了在这里见面，不然还真没借口把那几人从这个视野开阔却十分显眼的地方支走。
“要点些什么？”鹿凛笑盈盈开口询问。
“草莓冰激凌和桃子汽水！”苏颖拉着杨芙抢占了靠窗的两个位置。
那两个男生坐在她们对面看向鹿凛：“两杯冰可乐就好，谢谢。”
季晋源看了看正忙着从书包里取卷子的苏颖，补充一句：“再来个草莓蛋糕吧。”
苏颖听到这话抬起头冲他笑，像一朵散发着香气的花：“给我的吗？”
季晋源抿了抿唇，耳朵红了没说话，在女孩专注的视线下小幅度点点头，接着很快转过头假装去找笔袋。
“噗嗤——”
角落里传来一声嗤笑，几人顺着声音来源看去，一个寸头男生吊儿郎当看过来，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他脸上挂着还没褪去的戏谑笑容，他对面的女生皱眉盯着他，嘴里说了句什么。
沈孺静把目光转向宋柏，笑容扩大：“不好笑吗？”
“神经。”
他这嘲讽似的态度已经让别人感到被冒犯了，宋柏扔下这句话后朝那桌人尴尬颔首，表达歉意。
鹿凛把东西端过去就看到了这样的场面：
两桌人不知道怎么突然互动起来，主要是女孩之间的眼神交流。季晋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田炳拍了拍他肩膀，目光不善地看向懒散靠在墙上的沈孺静。
沈孺静倒是只低头摸着那只玩偶，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
鹿凛刚走过去就听见杨芙冲自己抱怨：“那个男生好没礼貌，莫名其妙挑衅季晋源。”
“怎么？”
她把东西依次放在几人面前，开口询问。
田炳狠狠吸了口可乐，又朝沈孺静那边瞥了一眼，见他还把那只粉色玩偶抱在怀里顺毛，暗骂一句：“变态。”
他又看向一言不发的季晋源：“不知道那变态什么毛病，一个劲儿盯着人笑，看得人火大的很。”
一向话多的苏颖反倒没说什么，挖了勺冰激凌往嘴里送，看向角落里坐着的沈孺静，碰巧和他对上了视线，手里动作一顿。
宋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扎着马尾辫的少女低下头将粉色的果酱含进嘴里，看不清表情，却能发现她握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
他们认识。
她害怕沈孺静。
鹿凛也注意到苏颖的反常，心头诧异的同时默不作声往右移了一步，挡住沈孺静探究的视线。
在她的印象里，苏颖是个活泼开朗的女生，甚至有些奇异的天真。但是这种活泼并不是被娇惯的产物，反倒是像被压抑过头后的触底反弹。她脾气很好，人缘也极佳，而且总是一副快活的模样，这是鹿凛第一次看到她陷入这种恐惧的状态。
虽然被极力克制着，但有心人一眼就能辨认出。
沈孺静的视线被鹿凛刻意挡住，他打开备忘录随手记下：第四条、敏锐。
宋柏侧过身靠近他，看清了备忘录上的内容。
标题是加粗的黑色字体，写着观察记录。接着是四条很简短的内容，从上到下依次是努力、规矩、虚伪。
“什么意思？”宋柏问他。
“不明显吗？我很认真地在对待任务啊”，沈孺静注意到林傲吃得满嘴奶油，坏笑着揽住他比耶拍照，放下手机发送到群里。
“不夸奖我一下吗？毕竟你不像粗中有细的人。”
他模样贱贱的，把手放在宋柏肩上，全然忘记打量苏颖的事。
听出他骂自己粗人，宋柏将他压住自己头发的手一把拂开：“滚，脑子有问题的才会连这几个词都记不住”，她的目光落在跟那桌人交谈的鹿凛身上：“我是问你为什么这么写？”
“我们跟了她三天，她上学最早去教室，一去就趴在桌子上写写写，每天除了上学就是来这儿兼职，没点儿娱乐生活，看着挺努力挺规矩的。而且你没发现她上班遇见多离谱的人都笑得如沐春风吗？像个机器人一样，多虚伪啊。”
宋柏听他这么说皱了皱眉，觉得他的形容有些偏颇，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于是没再说什么。
她收到沈孺静发到群里的消息，短促地笑了一声，艾特了猫咪头像的林傲，随口提问：
“你盯着那个女生干嘛？她看着还挺怕你的，认识啊？”
“唔——”沈孺静也保持队形艾特林傲，给了她个棱模两可的答案：“算是认识吧，不怎么熟。”
不熟她看见你尊容能怕得发抖？
宋柏听出他话里的敷衍，没再深问。他这态度大概是关于沈家的烂事，她没心情了解。
“小鹿，你先回去吧。”
店里几人的视线同时落在从外面进来的女人身上。她穿着亮橘色的背心，与嘴上鲜艳的唇彩相呼，牛仔短裙配人字拖，个子高挑。
刚才给鹿凛分配那个拉仇恨任务的副店长上去接过女人手中的包，笑得胡子都在抖：“今天这么早来换班呀。”
罗彩颇为嫌弃地把包递给男人，一边挽起头发一边往后屋走：“把你胡子刮一下。”
张临江摸了一把自己刚长出来的胡茬，表情有些不舍，却还是点点头说好。
“好的彩姐，谢谢。”
鹿凛跟在她身后一同进了狭小的后屋。她解开粉色围裙的结后把衣服塞进柜子里，顺便拿出自己的帆布包。
罗彩系好头发后穿上围裙，问她明天的安排。
“明天我们有篮球赛，我被选中当啦啦队队员，可能会晚点到。”
“多美好的青春啊！不用着急赶过来，好好享受吧。”
罗彩笑的一脸荡漾，拍拍她肩膀问：“校队有帅气的小男孩吗？”
鹿凛无奈地摇头：“没注意过呢”，见罗彩神采奕奕的脸耷拉下去，她忍俊不禁：“没准儿对面校队有。”
“你们和哪个学校打？”
“好像是西津六中吧。”
罗彩皱了皱眉：“津六啊”，她提醒鹿凛：“那里面有些小孩被惯坏了，你注意着点。”
鹿凛知道那个学校有很多权贵子女，但没料到这些人的危险指数已经达到罗彩都要提醒她注意的程度了。
“我知道的”，她安慰似的笑笑：“再说了，我就是个活跃气氛的，要起冲突也不是我跟他们起呀。”
不知怎么的，鹿凛想起那三个打扮很特别的津六学生和那男生脖子上的伤痕。
莽撞、意气用事、特立独行，这些词离她太过遥远。
罗彩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顿了顿还是开口多说了一句：“反正你小心点吧。”
鹿凛点头，在她复杂的视线中离开后屋。
那三人不知何时离开的，苏颖的不对劲还是被怒意消褪的几人发现了，杨芙关切的询问也只换来她强撑起的微笑。
见鹿凛出来，苏颖露出抱歉的表情：“对不起啊学委，明明说好今天下午一起学习的，但是我不太舒服，可能要爽约了。”
她虽然用了商量的语气，行为上却很直接。
见苏颖背好包就打算离开，杨芙和季晋源对鹿凛说了再见，匆忙跟上她逃离似的步伐。田炳深吸一口冰可乐，留下一个遗憾的表情后挥手离开。
“小颖你慢点！到底怎么了嘛？”
杨芙担忧的话还萦绕在鹿凛耳边，她将桌子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饮品收拾好后准备端去后厨。罗彩见她还没走，表情有些讶异，快走几步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开口：“不跟同学一起吗？”
鹿凛收回空荡荡的手，迟疑了一下：“嗯，开始说好辅导作业的，但是有人不太舒服，所以今天大概没别的安排了，我还是在店里帮帮忙吧。”
“这样啊”，罗彩对这个踏实勤奋的女孩很有好感，转过头冲她笑笑：“不过今天工作时间已经结束了，还是把剩下的时间留给自己吧。我们店可不会压榨员工哦。”
鹿凛听出她的好意，笑着说了句好吧后推开玻璃门准备离开，却在门口被罗彩塞了瓶菠萝汽水。
“高温福利。”
罗彩冲她眨眨眼，俏皮可爱。
“那就谢谢彩姐了。”鹿凛没多推脱，接过后朝她挥挥手，将汽水握在手中就离开了。
“不客气。”
罗彩目送她离开后冲后厨清洗杯子的张临江嚷了句“下回空调别开这么低”。
“不低啊，怎么？你觉得冷吗？”
张临江关上水龙头，哗哗流水声音戛然而止，他把头探出去问，等待着帘子外那人的答案。
“我刚刚给小鹿递水的时候碰到她手了，冷的像块冰”，罗彩话里带着指责意味：“那孩子懂事不会主动要求，你不知道注意点？”
“又是我的问题了？她不说我怎么知道她冷不冷，所有人都可怜就我可恶是吧，什么都怪我……”
罗彩受不了他喋喋不休的抱怨，将手机怼在他脸上后开口：“别以为我不在店里就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说了很多遍让你别把你那看菜下碟的习惯带到我店里来，没见过做生意还想赶走顾客的。好吧就算你想赶人家走，那你使唤小鹿干嘛？一个大男人没长嘴吗？”
罗彩咄咄逼人，因为有监控作证所以气势很足。张临江自知理亏，切了一声就缩回脑袋，泄愤似的把水龙头开到最大，使劲摩擦着手中的杯子。
“你再粗鲁点儿呢？杯子打碎了我跟你没完！”
张临江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握住杯子狠狠一捏，玻璃碎片噼里啪啦炸开，沉进水池的样子就像他枯燥乏味的往柠檬水里中加入冰块的工作。
“你在干嘛？”罗彩没听见答复，掀开帘子往里看了一眼。
“没。”
张临江回复。池中水波粼粼，他手中握着一个完好无缺的玻璃杯，被透过窗户的阳光照耀着，在瓷砖上反射出彩色的光。
“哦”，罗彩狐疑地看着他，没发现什么端倪，于是放下帘子叮嘱道：“把水关小点，别浪费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