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

    安平崔家书房,桌上一封离别信,信上简单书写:“崔郎,伯翰有危险,不及解释,等安全带回伯翰再告知,绛娘留字”。崔护放下信,走到书架上拿出一个长条匣子,吹了吹匣子上的灰尘,抽下盖子拿出一幅卷轴,缓缓铺开,一个美丽少女笑意盈盈的靠在葳蕤的桃花树下,秋水般的眼睛情意绵绵。画的侧下方还提了一首诗,云:“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崔护看着这幅画,眉头渐渐蹙了起来,思绪飞至十六年前……

    贞元六年,身为门阀大户博陵崔氏的长房嫡长子崔护虽早已年过弱冠,但任说媒的踏破门槛,崔护就是不应。崔护抱定了科举不中绝不成亲的决心,崔家大郎大娘子也无可奈何。适逢三月春闱,崔护满怀信心的前往西京长安参加科举考试,本以为可以春风得意马蹄疾,却不料发榜未中,满心失落的崔护正欲返回客栈,却听身后有人唤他,“崔兄,崔护崔兄。”崔护转头看去,只见一绿衣青年朝他大步走来,此人粗眉大眼,衣着虽不华丽,倒也干净爽朗,“崔兄不必沮丧,虽这次未中,以崔兄的才华,来年再考必定高中!”崔护又仔细端详了来人,并不认识,他心中纳闷,张嘴问道:“兄台是?”绿衣人答到:“我叫巴拉图,山西绛州人氏,跟崔兄住一个客栈,就住在崔兄隔壁,每日听崔兄读诗吟作,本人粗陋,也能听出崔兄的学问非同一般,心下佩服顿起了结交之意。”崔护见此人说话坦荡,放下心中疑虑,只是闷闷的说:“巴兄谬赞了,这不未中!”巴拉图拍了拍崔护肩膀爽朗的说道:“来年再考就是,我正准备前往南郊探望表妹,都说这时节那南郊桃花开的正盛,今日暂且抛开此事,随我同去可好?”“那岂不叨扰?”崔护道。“崔兄不必顾虑,倒是乡野粗鄙,崔兄别嫌弃才是!”崔护本心中憋闷,想到返回客栈又要面对一干人等的询问,又见巴拉图如此热情相邀便不再推辞,二人随即去牵了马奔南郊而去。

    一路春风暖入心脾,杨柳丝丝轻舞,虽到南郊有一段路程,倒也惬意未觉疲累。眼见的太阳西落,巴拉图指着前方一处小院说:“崔兄,到了,那就是表妹家,表妹小字绛娘,是家中独女,前些年随表姨一家迁自此处,后表姨姨父先后过世,现在只有一个家仆照顾表妹,好在家中殷实,倒也过的清净。”说话的档口,已经来到了小院门口,也许是因为家中人丁稀少出于安全的考虑,小院的墙建造的比一般农家的院墙要高很多,倒是像极了城里的高门大户。

    巴拉图下马上前敲门,只听得院墙内一个小娘问道:“谁呀?”小娘的声音脆生生的,十分悦耳。巴拉图回答到:“绛娘,我,巴拉图,开门!”片刻,门从里面缓缓打开,开门的仆人看了巴拉图一眼,并未言语,只是低头垂手站在门边。崔护往院里望去,只见一位梳着垂练髻的少女立于桃树之下,身着绯色半臂襦裙,面如满月,贝齿微露,明晃晃的笑容煞是好看,竟然使得娇艳的桃花都黯然失色。一瞬间,崔护有些失神,树下的姑娘看到巴拉图身后突然出现的俊朗男子也是一愣,顿时两片红云飞上面颊。“绛娘,这是崔护崔郎君,快准备些酒菜,晚上我要和崔兄好好喝一杯。”好在巴拉图适时的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崔护忙收回目光,另一处的绛娘也应着“好”。崔护忍不住偷偷望向绛娘,却又不料又对上绛娘一双明亮的眸子,这明眸善睐又一次晃到了崔护的眼睛。就在此时关上院门的仆人嘴角也微微上扬,而这似笑非笑却带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不消片刻,酒菜备齐,巴拉图拉着崔护饮将起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交换家乡的风土趣事。也行是景色优美,又远离繁杂之故,崔护倒也不似之前那般心情低落。酒过三巡,出乎意料,壮硕的巴拉图却不胜酒力趴倒在桌上。一轮皎洁明月也已悬挂天际,崔护看看天上的明月,又看看对面不省人世的巴拉图,想到父亲母亲知道自己落榜必定失望万分,落寞之意又起,自斟自饮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郎君何处此言?”却是绛娘不知何时来到桌边。“小娘不知,崔某不才,科举未中,实在无法面对家中报以希望的双亲。”绛娘听罢,略加思索,道“你等着。”跑到屋外。没多久,崔护听得背后有声音到:“有一位郎君,科考没有考中,怎么办呢?”他转身看去,只见窗户打开,窗下一个粉衣宫装少女人偶,栩栩如生,奇妙的是动作灵活也就罢了,竟然说话的时候还带着表情!!“那又怎样?除了科举还有很多开心的事呀?”崔护被这个可爱的人偶吸引,不禁问道:“还有什么开心的事?”粉衣人偶优雅的转了个圈,道:“比如院子里的桃花开了满树”,然后又抬着手道:“恩…,还比如桃花片片落下好像下了一场有香味的雪。”崔护看着粉装人偶,好像着了魔一般,感觉被那人偶的眼中似乎透出了盈盈笑意洗了进去,慢慢的,他恍惚睡去。

    第二日醒来,崔护发现已躺在卧房,他感觉头有点疼,起来走到客厅。客厅的桌上摆着熬好的清粥和馒头小菜,粥碗下压着一张便签,上道:“崔兄,我与绛娘带着仆人有急事要办,不知何时归来,有缘再会,巴拉图。”崔护想到自己也该返回安平了,便用了点饭,收拾行李离开,走在桃树下,一阵温柔的风吹过,吹掉了片片花瓣,那花瓣伴着幽香缓缓落下,崔护抬起头,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放在鼻尖,耳边又想起少女甜美的声音:“桃花片片落下好像下了一场有香味的雪。”他不禁嘴角也翘了起来。

    经过一年的努力,次年崔护信心满满的再次赶赴长安,这次总算未辜负若干年的寒窗苦读。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心情舒畅的崔护不由得又想起了去年都城南郊那盛开的桃花,应该说在这一年里,他从未忘记过那个下着有香味雪的小院。他依着记忆一路寻去,那小院却也好找,只是不料小院大门紧锁,院墙上的狗尾草都长了好高,感觉荒废了时日。不过那院内的桃花还是开的那么灿烂,枝干都伸出了残破的矮墙。上空一只不知名的大鸟盘旋着,发着桀桀的怪叫声,平添了些许的萧索之意。一阵风吹来,片片花瓣散落,崔护接住一片,不由得心下黯然。他从包袱中拿出笔墨,在那断壁残垣上题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桃花依旧笑春风。”

    撂下笔,满面神伤的崔护刚要离去,后面却来一声声呼喊:“崔兄,崔兄”崔护听着这声音不是很熟悉,但又似曾相识,转身看去,一个绿袍武士打扮的男子朝着自己的方向正快步走来。待他走到近前,看清了来人模样,崔护是喜从心里来,这来的不是别人,却是去年带他来做客的巴拉图!还没等崔护开口问,巴拉图先开口了,他一脸埋怨道:“崔兄,我表妹绛娘可被你害惨了!自去年你走后,我家绛娘便茶不思饭不想,一直在桃树下等你,眼看着是形神消瘦啊,请了大夫给瞧了也不管用,昨天她,她”,崔护听得着急,忙问,“她怎么了?”巴拉图叹了口气,道:“她去了!今天便要下葬,崔兄随我去见她最后一面吧!”崔护听得胸口一痛,随着巴拉图去到了另一处宅院。这处宅院离原来那处并不太远,门开着,还是那个面无表情的的老仆人垂手站立在门边,巴拉图叫了声山叔带着崔护进了房间。床上躺着的正是绛娘,面容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胸口并没有起伏,显然是没了呼吸。其实这一年崔护也一直牵挂着这个笑容明媚的小娘,他牟足了劲苦读,寻思着高中后跟父母禀明,请父母找媒人向绛娘提亲,却未曾想到绛娘竟然思念成疾,一命呜呼了。崔护越想越难过,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伤,扶着床边嚎啕大哭了起来。哭着哭着,突然感觉一只手在轻抚着自己的头,崔护迷茫的抬起头,赫然发现轻抚自己的竟然是已经断了气的绛娘!绛娘看着还很虚弱,一双眼睛雾蒙蒙的看着崔护,崔护却感觉那双眼睛就好像一个漩涡一般,让自己无可自拨的摄入其中,之后便不知不觉的与绛娘行了周公之礼。之后俩月崔护与绛娘日日甜蜜,直到有一日绛娘告知自己月事未来。绛娘着老仆山叔不知从何处请了大夫瞧,大夫说绛娘竟然有了身孕。绛娘也没有别的亲人,表哥巴拉图就做主让崔护带着绛娘回了安平崔家,老仆山叔自然也就一并跟随。崔家是什么样的门第?岂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说进门就能进门的?不过绛娘已有了崔家的血脉,再加上崔护虽是个公子哥倒也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坚持要让绛娘进门,于是崔老夫人便以让绛娘进门为交换条件,让荥阳郑家也送来了女儿做正妻,绛娘只能为妾。绛娘倒是知足,反而劝崔护退让。郑家的女儿倒也容貌端庄知书达理,次年也有了身孕。可天有不测风云,她在生产时意外死亡,据稳婆说腹中还是个男胎。那时崔护与绛娘的儿子伯翰已经一岁有余,聪明伶俐,崔老夫人虽不喜绛娘,对孙子崔伯翰却当个宝贝疙瘩一样疼着,郑氏人和孩子没了,她更是把崔伯翰护在手心里,于是崔护便以给要伯翰名分说服了崔老夫人同意把绛娘扶正。

    崔护回想着遇到绛娘及以后的种种,虽然也觉得一些事情很蹊跷,但绛娘为自己生了伯翰却是不争的事实,再加上绛娘在崔家这十几年事事忍让,倒是让崔护觉得是自己多疑了。可这次先是大虫被冤枉杀人,再是伯翰突然离家,虽然绛娘解释的也算合情合理,但这杀人避祸之事真不算君子可为。不过自己就伯翰这一个儿子,而那屎壳郎是臭名远扬,也勉强算为民除害了,但现在绛娘又留下书信突然离家,上方又朝堂动荡,与自己交好地柳宗元还被流放,这一桩桩一件件搅得崔护是思绪难安。他看了看卷轴中绛娘的画像,自言自语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绛娘,你究竟有何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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