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

    第一节相知

    来到长安城安顿下来后,文姬见新迁来的好多人因为水土不服,或连日赶路劳累成疾,出于医者的本能,想要去救治更多的人。于是就征得蔡邕同意,乔装成男子,带着周妈,在街上进行义诊,吸引了不少贫苦的老百姓排队来看病。

    曹操苦于大计未成,不敢太靠近蔡邕和文姬,又对文姬念念不忘,忍不住的想去接近文姬,就想着要送文姬一个精致的礼物,来表达自己越来越浓烈的爱意。于是,他托人打听到了长安城内一个定做女子首饰最有名的作坊,按自己的要求和想法,给文姬定做了一个步摇。这天,曹操怀着激动的心情,如约来取给文姬定做的步摇,看了定做好的步摇,很是满意,和自己想象的一模一样,甚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精美。他满心欢喜的想象着文姬戴上步摇的样子,不由得嘴角上扬,给店家的银两都不让找了,乐的店家一个劲的拍他马屁,说什么祝他心想事成,早日抱得美人归,把他乐的哈哈大笑,心情大好。

    曹操也不让随从沾手,亲自小心的把盒子捧在手里,心里正盘算着怎么送到文姬手上合适,却见一队人长长的排着,就好奇的问随从,随从过去一打听,回来回话,说是有一个姓蔡的好心大夫,这几天一直在这里义诊,医术高明,而且分文不取。很多人长途跋涉而来,或水土不服,或劳心劳力,病人很多,因此就天天排长龙了。曹操一听说姓蔡,心突突的跳了起来,直觉告诉他应该是文姬。他交代随从等着,自己顺着队伍朝前走,一眼就看见了周妈在旁边打下手,却见医生是个男的,不禁有些诧异。再定睛一看,这不就是文姬么,还女扮男装,隐隐的在嘴角处画了点胡子,脸也故意弄的黑黑的,曹操不禁开心的不能自已,就想凑上去打招呼。旁边的人开始不答应了,大声呵斥着,让他排队去。躁乱引起了正在认真号脉的文姬的注意,她一看曹操站在那里,眉开眼笑的,就知道她认出自己了。就悄悄给周妈说,让他不要声张。周妈赶紧过去,把曹操拉倒一边,告诉曹操别过去。曹操开心的像个孩子似的,一个劲的问文姬的妆谁画的,蔡邕知不知道她们义诊的事,几天了,文姬身体支撑的住吗.....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周妈敏感的发现曹操对文姬似乎异常的关心,她也跟着开心起来。曹操和蔡邕亦师亦友,关系密切,品行才情自然不俗,文姬自幼孤苦,又婚姻不幸,如果能和曹操结成姻缘,也是一件美事啊。于是,两个人各怀心思,热切的攀谈了起来。

    可怜的文姬,没了助手,只好所有事亲力亲为,累的腰酸背痛的,眼看着天也晚了,人也看的差不多了,周妈和曹操还在聊着。他俩一个问文姬的事情,一个问曹操的家庭状况,就像交换情报似的,却又乐此不疲,不亦乐乎......

    终于,文姬打发走了所有的病人,没好气的朝着两人走来,两人这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冲着文姬讪讪的笑着。

    文姬冲曹操点了点头,就准备拉着周妈回家了。曹操一看就急了,陪着小心对文姬说:“文姬,累了半天了,我带你们去吃点东西吧,嗯,周妈?“周妈自然会意,她也乐得顺水推舟,就对文姬说:“文姬啊,你看你累的,我帮你把药箱什么的拿回去,你和曹先生去吃点好吃的,补补,看看,你最近都瘦了。”

    文姬显然已经感觉到曹操的殷勤,不过她更好奇的是周妈怎么成了曹操的助攻?她投过去问询的目光,没想到周妈假装看不到,从她手里拿过药箱就走。曹操伸手做出个请的手势,文姬也是又累又饿,也就没再拒绝。

    曹操先打发走了随从,见文姬累的不行,很贴心的就近找了个酒楼,叫做“福来酒楼”,国不泰民不安的,酒楼也生意不好,见有客人来,小二很热情的带他们来到了二楼雅间,二人坐下,要了酒楼的几个招牌菜,又要了一壶杜康。很快,酒菜上齐,二人开始悠闲的边吃边聊起来。

    曹操对文姬现在已经不止是仰慕了,更多的是敬佩。在这样的形势下,多少朝廷命官拿着国家的饷银,都选择明哲保身。而文姬,却在大义面前表现的如此勇敢,有担当,有行动,且有能力。曹操给二人斟满酒,举起酒杯,真诚的说道:“文姬,辛苦了!我代表今天的病人,敬你一杯!”文姬对这个历史上著名的“枭雄”并没有太多的好感,对他一直刻意的保持着距离,要不是今天又累又饿的,加上周妈神助攻,也不会接受他的邀请。不过此刻,文姬却被曹操眼神里的真诚和钦佩感染到,眼神也渐渐少了些戒备,慢慢柔软起来。

    人啊,不管何种身份,何种处境,最难得的就是遇到知己,对自己的所做所为能理解并支持。文姬拿起杯子,碰了一下,美滋滋的喝了一大口,由衷的说道:“你这番话,倒让我需要重新认识你了!”

    “是吗?能告诉我以前你怎么看我的?”曹操也跟着喝了一大口,笑呵呵的问道。

    文姬欲言又止,想了想说:“都是道听途说罢了,不足为信,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

    曹操听了,豁达的说道:“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我这人,从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我,我只遵从我自己的内心,我知道我的行事风格也许得不到大部分人的认可,但是孰是孰非谁又能说了算呢。”

    文姬不禁轻轻点头,说道:“那倒是,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谁又见过雄鹰像麻雀一样成群结队呢。”

    一句话说到曹操的心里去了,曹操不禁开心的又给两人满上了一杯,二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曹操对文姬已经卸下了所有的戒备,开始给文姬讲起了他的惊人计划。

    “文姬,我有个计划,搁我心里很久了,目前的形势已迫在眉睫,必须提前实施了。”

    “什么计划?”

    “刺杀董卓!”

    文姬一惊,警惕的四处看了看,好在二楼现在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再没其他人了。小二也在上完最后一道菜后被曹操打发下楼了。

    文姬不由担忧的说道:“孟德,此事非同小可,在大庭广众下要小心。“

    曹操开心的夹了口菜,美滋滋的吃起来,眼里的笑意溢满了眼眶。

    文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脸上一热,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了下去,喝的太急,呛得连声咳嗽起来。

    曹操赶紧离开座位,绕到文姬身后,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等文姬缓过来,曹操打趣文姬道:”难得见你也有窘迫的时候啊。不过今天真的是太开心了。你叫我孟德了,也开始关心我了!呵呵,呵呵!”

    伴随着曹操的傻笑,文姬更是囧的不行,忙用吃菜掩饰,岔开了话题,低声问道:“那你可有什么具体计划?”

    曹操笃定的说道:“我家里有一把祖传的匕首,削铁如泥,年轻的时候我曾经拿他去刺杀过常侍张让,虽然阴差阳错没能成功,但这次,我一定让它发挥它的威力!董卓目前对我虽谈不上信任,但也并没有过多戒备,找个机会伺机行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刺杀成功后如何全身而退呢?”文姬并不像曹操所预料的阻止他,反而镇定的问道。

    曹操再次为文姬的胆识所折服,叹了口气,回答道:“这就是这个计划拖延到现在也没实施的原因,董卓身边除了有众多护卫,还有勇猛的吕布,一般人哪里对付得了,只能随机应变了,否则会导致董卓老贼变本加厉的□□。但现在再不除掉董卓,天下将会越来越乱啊。”

    文姬不禁对曹操多了几分敬意,她斟满了二人的酒杯,拿起酒杯,对曹操说道:“孟德,所谓擒贼先擒王,你的计划我支持!这一杯我敬你!,为天下苍生!”

    曹操郑重的拿起酒杯,二人目光炯炯,真诚而默契的相视一笑,一饮而尽,彼此的心此刻已经贴的很近很近。

    文姬喝完酒,看着曹操的眼睛,有些犹豫的说道:“我身为女子,对官场的事情看法可能和你们的所谓伦理纲常有些相悖。我认为当政者若无能,大可不必拘泥于形式,大可以能者居上,这是对天下苍生负责。须知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曹操听了不禁大为震撼,惭愧的说道:“想我曹操自诩聪明洒脱,却始终没有脱离凡夫俗子的立场看问题,听文姬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啊。”

    文姬微微一笑,说道:“可能是我的家乡离朝廷太远太远,看问题可以跳脱出来看吧。”

    说着这话,眼眶不禁微微泛红,想念起自己真正的家乡和亲人了。

    曹操只当是文姬在说自己的老家,也没多想,见文姬有些伤感,自己竟也低落起来。

    沉默了片刻,曹操突然想起要送给文姬的步摇了,他赶紧从桌子上拿起来那个盒子,推到文姬跟前,温柔的说道:“文姬,送给你的!看看喜欢吗?”

    文姬略显诧异的看了看曹操,曹操微笑不语。文姬好奇的打开,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这个步摇,竟然是她和王小蓉在城墙根花五十块钱买的那个步摇!!!

    没错,就是那个步摇!尽管底色新了许多,尽管点缀的珠子有所不同,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她研究了这个步摇很久很久,因为她离开学校,莫名其貌来到这个时代时,就是攥着这个步摇睡着了,醒来就到了书院。她无数次的回忆过穿越过来的场景,每个环节,每个事物,她都反反复复的想过了,她也曾怀疑过这个步摇,但也无法确定,今天,她终于明白了!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早已命中注定了!那么,她接下来的命运将和曹操紧紧的联系到一起了!那么,她在“永兴坊”看到戏曲“文姬归汉“情难自抑竟是因为自己就是当事人!那么,她和王晓蓉逛城墙根买假文物居然是阴差阳错买到了真文物!那么,她将像戏里演的一样在苦寒的塞北度过十二年后才能归汉!

    文姬不禁越想心里压力越大,心越慌,不由得伏在桌子上,压抑的啜泣起来。

    曹操发现了,急忙过去,轻抚着文姬的肩头,问道:“怎么了,文姬,是想起什么伤心事吗?”

    “想母亲了!”文姬压抑的轻声抽泣着。他哪里知道,文姬心里正经历着翻江倒海的信息接纳和梳理。

    “你的母亲在天上保佑你平安快乐呢!我送你回去吧,你今天也喝了不少,好不好?”

    “好!”

    曹操下楼,让小二帮忙叫了辆马车,结了账,就带着文姬回蔡府了。

    在车上,曹操问文姬:“文姬,步摇,你不喜欢吗?”

    文姬忙掩饰说:“没有啊,我很喜欢,谢谢!”

    曹操开心的呵呵笑起来,开心的像个心无城府的孩子一样。文姬不禁担心的嘱咐他:“孟德,你可一定要保重啊,你的计划,也不要再和其他人提起了!”

    曹操自信而洒脱的说道:“放心!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如果我遭遇什么不测,那个步摇,你就留着,当个念想吧。”

    你当然不会遭遇什么不测,相反,你还要大展宏图呢。文姬在心里暗暗想道,她知道说了曹操也不信,干脆就提都不提。她忽然心血来潮的说道:“孟德,我给你唱首歌吧。”

    还没等曹操回答,文姬就轻声唱起了毛不易的消愁:

    当你走进这欢乐场,背上所有的梦与想

    各色的脸上各色的妆,没人记得你的模样

    三巡酒过你在角落,固执的唱着苦涩的歌

    听它在喧嚣里被淹没,你拿起酒杯对自己说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唤醒我的向往,温柔了寒窗

    于是可以不回头地逆风飞翔

    不怕心头有雨,眼底有霜

    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

    守着我的善良,催着我成长

    所以南北的路从此不再漫长

    灵魂不再无处安放,躁动不安的座上客

    自以为是地表演着

    伪装着,舞蹈着,疲惫着

    你拿起酒杯对自己说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唤醒我的向往,温柔了寒窗

    于是可以不回头地逆风飞翔

    不怕心头有雨,眼底有霜

    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

    守着我的善良,催着我成长

    所以南北的路从此不再漫长

    灵魂不再无处安放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支撑我的身体,厚重了肩膀

    虽然从不相信所谓山高水长

    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宽恕我的平凡,驱散了迷惘

    好吧天亮之后总是潦草离场

    清醒的人最荒唐,清醒的人最荒唐

    曹操沉醉在文姬的歌声中,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心想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份相知,他曹操也一定要有所作为,绝不在这乱世苟且偷生!是的,一杯敬明月,一杯敬远方!是的,遇见了你,我的灵魂不再无处安放!是的,清醒的人最荒唐!而眼前的局势不是更荒唐吗?我们总要在这荒唐的尘世间留下点什么才不枉此生吧!?

    送完文姬,曹操才心事重重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休息了。

    曹操和文姬不知道,今天的这场谈话,将对后面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的历史格局产生深远的影响,也为曹操以后的种种行为埋下了一粒种子。特别是文姬提到“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观念,让曹操大受震撼,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认知,也开始尝试着转换思路:君主无能至此,即使除掉佞臣,能在根本上解决问题吗?刘氏王朝这么些年,宦官当道,外戚专权,佞臣横行,百姓凄苦,这些问题,岂是杀一个董卓就能解决的......

    第二节遇险

    第二天,文姬画好男妆,依旧和周妈带着药箱,来到老地方继续义诊。她们到时已经有人在排队了,文姬依然是一丝不苟的望闻问切,药箱里有药就直接送给病人,没有就开了药方,让他们自己去抓药。已经有一些熟面孔了,复诊的,专门来感谢的,都有,气氛温馨,为此情此景下百废待兴的长安城平添了几分生气。

    这时排到了一个姑娘,文姬心里暗暗赞叹:“好一个大美女啊。”只见这个姑娘身穿一身素色的衣裙,身材修长,未施粉黛,因睡眠不足导致的黑眼圈很明显,一双丹凤眼,柳叶眉,皮肤白皙,和这个队伍人的肤色显得格格不入,尤其明艳动人,顾盼生姿。她对文姬施了一礼,文姬点了头,问道:“姑娘是哪里不舒服?”这位姑娘微微迟疑了一下,再次施了一礼,说道:“先生,不是我不舒服,是我的义母常年肩膀疼痛难忍,看了好些医生都不见好转,听说先生妙手回春,特来讨个妙方。”

    文姬说道:“姑娘,病人不来可不行,要不我哪天随你去看看你的义母?需见到本人才好对症下药啊。”

    姑娘向后看了看长长的队伍,只好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我先在旁边等等看,如果你看完这些病人,时间还早,就和我去看看我的义母?”

    文姬只好答应,继续埋头问诊。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突然出现一阵骚乱,原来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伙子,也不排队,手里拿了根棍子,就冲着文姬过去了。文姬正在全神贯注的把脉,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周妈见状赶紧迎上去,说道:“小伙子,你看病吗?怎么不排队?”只见小伙子愣头愣脑的就举起棍子朝文姬的身上招呼,嘴里喊着:“庸医,赔我娘的命来!”周妈吓坏了,她离小伙子最近,一下就冲上去想拦在文姬前面,却被冲了个趔趄,几个胆大的看病的人跑上前来拦人,已经来不及了。文姬来不及反应,本能的用胳膊挡着脸,胳膊上就重重的挨了一棍子。此时冲上来的几个人正准备去制服那个拿着棍子企图继续行凶的小伙子,却突然从后边冲出来个人,一脚就将拿棍子的小伙子踹出去了几米远。

    文姬和周妈惊讶的看到,来人居然是曹操!原来曹操今天办完公事,专门绕道过来,想远远的看文姬一眼,却正好撞见了有人伤害文姬。只见曹操背对着文姬,一脸怒气的盯着被他踹出去老远的小伙子,刷啦一下就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几步就来到了倒地的小伙子跟前。人群中有人吓得尖叫起来,文姬赶紧大声制止曹操。那个小伙子,棍子扔在地上,倒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着。文姬强忍着疼痛,走到曹操跟前,从曹操手里拿过剑,帮他插回了剑鞘。曹操赶紧询问文姬伤到哪里了,周妈也过来检查文姬的伤口,文姬撩起袖子一看,胳膊肘已经青紫了,曹操一见,眼睛都红了,刷啦一下又拔出了剑,看热闹的人吓得跑了一大半,文姬赶紧拽住了曹操,说道:“孟德,切不可冲动,先听听他怎么说。”

    曹操用剑指着倒地大哭的小伙子,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伤人?快说,有半句假话我立刻送你上路!”

    小伙子强忍住哭声,指着文姬说道:“这个庸医,前两天给我娘开的药,我娘吃了,不见好转,今天早上起来居然开始吐血了,人现在已经走了!庸医!庸医!赔我娘命来!”说完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文姬正想上前问询一下小伙子,关于病人的年龄,是否有其他患病既往史,再参考用药和饮食,查找一下原因,没想到曹操一顿质询,把小伙子问的哑口无言:”看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想来你娘也年事已高,老人家长途跋涉来到长安,身体本身就会撑不住,如果有其他病史更是说不清。医生只是帮助病人缓解病痛,并不是神仙!况且,这是义诊!医生不辞辛苦,赔上时间,精力,药材,她若是庸医,哪里来的这么多人排队?她若是有私心,有怎么会招惹上你这种是非不分的蠢货?!”

    旁边的人听了,高声附和着,一致为文姬抱屈,给曹操鼓掌。这时,那位一大早找文姬帮义母治病的漂亮姑娘也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着发生的一切,这个时候她也忍不住在心里暗自指责小伙子恩将仇报,是非不分。。

    文姬胳膊疼的难以发声,她附在周妈耳边交代了几句。周妈大声说:“对不起大家,医生今年受伤了,不能再给大家看病了,大家都散了吧。”

    周围的人听了,都慢慢散了。文姬慢慢走过去,艰难的用左手扶起小伙子,周妈也赶紧过来帮忙。小伙子这时候有些不知所措,也慢慢从冲动中冷静下来,又开始抹起眼泪来。曹操一脸怒气的呵斥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哭什么哭!”吓得小伙子缩成一团,只肩膀一抽一抽的。文姬见状,赶紧把曹操拉倒一边,自己轻声询问,才搞清楚了情况。原来这个小伙子当时来时并没有带他娘让文姬看,只是简单说了病情。老人家已经年近七十,家境贫苦,迁移时雇不起马车,好在儿子也就是眼前这个小伙子,是个孝子,一路上又是扶有是背的,才辗转来到长安。到了之后,暂时还没有固定住处,老人家得不到休息,又水土不服,躺在床上好几天起不来,家里请不起大夫。这个小伙子听别人说街上有人义诊,前两天过来排队,说是家里老人家患了痢疾,过来讨一副药。文姬坚持要看到病人本人,小伙子只说老人下不了床,也没其他毛病,就是普通痢疾。文姬见小伙子说的确定,又一副急于求药的样子,就给他配了些药,嘱他多观察,不行就把人想办法弄过来,小伙子千恩万谢的就走了,却没想到竟出了这事。

    文姬想之前配的药都是温补的,绝对不可能出现小伙子描述的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老人家还有其他病,他们都不知道,现在身体免疫系统破坏,导致病症都爆发出来了。她仔细询问小伙子,平日里老人家有什么小毛病。小伙子想了半天说:“我们家之前有一点地,平日就靠我种点菜,到街上去换点粮食,零钱度日,早出晚归的,我娘每天还给我做饭,送饭,就见她总是咳嗽,夜间说老是出汗,身上没力气。我要带她看医生,她总是说人老了都这样,让我不用在意。都怪我,呜呜.....”说着说着,又蹲在地上哭起来,文姬心里暗暗有了答案:长期咳嗽,盗汗,乏力,可能已经是结核晚期了,或者平时也会低热,只是不易察觉罢了,否则若没有体力消耗,不会明显感觉乏力。文姬感觉很自责,她应该随小伙子去看看老人家就好了,都怪自己一时大意,没有坚持住自己的原则,才铸成大错,虽然她也清楚老人家的年纪和病情,境遇,撒手人寰也是迟早的事,可依然很自责。她看小伙子哭的伤心,也不禁流下来自责的眼泪来。

    周妈一时不知所措,求助的看向曹操,曹操略一思索,把随身携带钱囊掏出来,放到小伙子手上,说道:“你虽是非不分,但确是个孝子,你娘养你不易,这点钱你拿回去,把老人家好好安葬。但你记住,大夫于你,只有恩情,做人若是非不分,那和畜生也没什么不同!”

    小伙子拿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听着曹操一番话,一时有些发懵。文姬对曹操的做法也很认可,也让周妈拿出随身携带的钱,一并交给小伙子,说道:“这些钱并不是补偿你,因为我并不欠你。但是老人家需要安心上路,我那天应该随你亲自去看看了,但是你也看到了,并非只有你娘一个病人,很多病人都需要救助。不管怎么说,没随你去看你娘这个责任在我,这点钱算我们的一点心意了,你收下吧。”

    小伙子见状有些惭愧了,低着头说道:“你们可真是好人,不和我计较,今天的事,是我错了.......”

    曹操叹了口气,过来扶着文姬要去看伤,文姬笑了,说:“孟德,你忘了,我就是大夫啊,你送我回去,我敷点药,过几天也就好了。”曹操把文姬扶上马,提上药箱,和周妈一起准备回去。这时,一直在旁边等候的姑娘走上前来,文姬见她还没走,看来也是个孝女,一心为义母求医,就等了等她。姑娘上来问了文姬地址,说是等她伤养好了,就过来接她过去看病。文姬问完这个姑娘的名字后,整个人都神游了。

    这个姑娘,竟然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貂蝉!

    第三节情起

    时间在悄悄的流逝着,转眼文姬在家养伤已一月有余了。这期间曹操碍于朝局敏感,不便来蔡府,几乎每隔一天都会托人送来书信,除了诉说相思之情,也在告知自己刺杀董卓的进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文姬的心理防线也在一点一点的被侵蚀,不知不觉中,曹操已静静的走入她内心最深处,他们在书信里谈天说地,评古道今,无所不谈,越来越默契,越来越心旌荡漾了.....

    这天,文姬正在整理父亲的书稿,周妈来报有人来访,文姬出来查看,来人正是貂蝉。只见貂蝉穿了一件紫色披风,依旧明艳动人,顾盼生姿,看到文姬竟然是个女儿身,楞了半天神,就开始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文姬也有些不好意思,就简单对之前的男装打扮做了一些解释,貂蝉对此并不在意。相反,当她看到这位“神医”居然是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大美女时,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加之之前她也亲眼见证了文姬临危不乱的气度和善良大气的做派,对文姬愈发的佩服和亲近了起来。二人寒暄完毕,貂蝉说明了来意。

    原来貂蝉的义母,也就是当朝司徒王允的夫人张氏,多年来一直肩膀,胳膊疼痛,犯病时常常疼的夜不成寐。最近因为迁都时的长途跋涉,已经犯病一个多月了。貂蝉从小失去至亲,由这位张氏抚养长大,虽是义母,早已经和亲母女没什么两样了。天天晚上听着义母痛苦的□□,貂蝉也是又着急又心疼。上次匆匆一见,不巧文姬又受了伤,所以她才等到今天才上门拜访。

    文姬听了前因后果,又询问了病史和现在喝的药,大概心里已经有数了。她拿起药箱,简单调整了药品,又拿起针灸用的套针,就带着周妈出门了。路上,经貂蝉的口中才得知,原来文姬这段时间已经在百姓中名声大振了,只是因为她的身份问题,也不方便给其他人留地址,又是男扮女装,这才保持了神秘感,否则早就门庭若市了。出于谨慎,文姬也是叮嘱貂蝉对她的身份保密。

    马车开了大约半个时辰,便到了王允的府门。跟随貂蝉,文姬见到了张氏,文姬仔细望闻问切,验证了自己的判断,果然是肩周炎。于是先给张氏施针,再开了些辅助调养的方子。施针完毕,张氏已经感觉轻松了许多,能靠着靠枕起来自己喝点粥了。旁边的仆从都喜笑颜开,貂婵一遍命人去告知义父,一边连连向文姬道谢。看着貂蝉惊喜交加的泪水,和情真意切的感激和崇拜,自己也不禁动容,想起来自己的妈妈,也有肩周炎的毛病,虽然没有张氏的严重,但是每每犯病也是痛苦难耐,不禁眼眶也湿了,忙起身道别掩饰。并告知貂蝉,以后每三天她过来施针一次,坚持两个月左右,在辅以药物,若没有特殊事项激起病因,便可以暂时不犯了。

    在回去的路上,文姬暂时没法从想念妈妈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一个人默默地抹着眼泪。也不知道妈妈的身体怎么样了,现代的世界里发生了什么?亲友们是否已经习惯了没有她的生活,还是她,易欣,从来就没有在现代生活里存在过?又或者,现代里的易欣才是蔡文姬的一个梦?

    周妈心疼的看着文姬默默流泪,也不便多问,只是在帮文姬把披风松了的绑带绑的更紧些......

    是啊,每个人心中的负面情绪,最终只能靠自己消化了......

    此时此刻,心郁难解,好想喝个小酒,K个歌呀,唉,郁闷哪!

    伴着轿子的轻轻晃动,安静的气氛,文姬慢慢睡着了。到了周妈才轻声唤起文姬,并掀开帘子,朝外边示意。文姬抬眼一看,是曹操的贴身随从,他看见文姬,立马拿出一封信来,说是他家将军送来的。文姬道了谢,打开信封,两行飘逸的字体:“文姬: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福来酒楼不见不散!”文姬看了,不禁嘴角上扬,自己正想喝点酒,缓解一下自己低沉的情绪,又顾虑父亲管束,没法尽兴,曹操可真是及时雨啊。她让来人稍等,回家和父亲扯了个慌,换了男装,背了心爱的焦尾琴,也没让周妈跟着,就去开开心心的赴酒约去了。

    文姬一出门,周妈略一思忖,还是决定把文姬的真实动向告诉给了蔡邕,周妈是满心欢喜的说,并认为文姬消沉了这么久,终于有个知心的人可以说说话,说不定可以成就一桩美满姻缘,这样文姬的后半辈子就有个依靠了。蔡邕听了周妈的一番话,却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他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此时的蔡邕,一方面忧心于朝政现状,一方面明白,以他对曹操的了解,曹操终究并非文姬的良配。年龄和阅历暂且撇开不提,单单从言谈和诗文中就能体会到曹操的雄心,此人绝非池中物啊,生逢乱世,作为父亲,只希望女儿能平平安安的生活,而嫁给曹操,肯定不会平安的!

    而文姬,此刻已开开心心的坐在福来酒楼的包厢,和曹操开始谈古论今,不知不觉的参与到这段惊心动魄的历史之中了!

    曹操见文姬并没有戴自己送的步摇,不禁有些小失望,讪讪的问道:“文姬,那个步摇,不喜欢吗?”文姬抿嘴一笑,说:“不是不喜欢,是不适合今天的装束。”说着,她站起身来,伸展开手臂,向曹操展示自己身上的男装来,曹操不禁大笑,连忙说道:“是我糊涂了,你今天可是个俏公子,并非美娇娘。”

    事实上文姬把那个步摇一直放在枕头底下,每天睡觉前都要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可以帮助自己回到自己的世界。也会感念自己和曹操莫非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也会胡思乱想,现在借着步摇回去了,父亲会怎么样,其他人又会怎么样......

    但是同时,文姬也开始发现很多自己身上的奇怪变化,一方面,蔡文姬以前的经历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而自己的言谈举止也越来越像一个十六岁少女的状态,作为易欣二十二岁该有的冷静越来越少,连她自己有时候都恍惚,自己到底是谁。

    再说回文姬和曹操喝着酒,说着诗词,都有些醉意了。文姬虽然是理科生,但是对三国这一段的大致走向还是很清楚的,借着酒劲,她指着曹操说:“孟德,这是你的时代,很快你将成为万众瞩目的人物的!”曹操听了,以为文姬在和他开玩笑,但他依然很开心,看着喝了点酒脸蛋红扑扑的文姬,这个让他心动又投缘的不得了的女孩,动情地说:“就冲你这句话,我曹孟德也绝不会沦为庸庸碌碌之辈,在这乱世,我辈当生为人杰,死亦鬼雄!”“对对对!生为人杰,死亦鬼雄!”文姬竖着大拇指,表示赞同。

    她突然想起这个时代和曹操同样留名历史的人物,禁不住自然流露的偏爱之情,提醒曹操要关注刘备,诸葛亮,孙权等人的一举一动。而这些人,目前的曹操还都没有听说过,他以为文姬喝多了,也没太留意。

    酒意酣,情意浓,文姬自告奋勇,边弹边唱,悠扬的焦尾琴,动听的歌喉,清奇的现代曲,让曹操如痴如醉,恨不得时光停留在这一刻。最后,文姬深情的唱了首烛光里的妈妈:

    妈妈我想对您说,

    话到嘴边又咽下,

    妈妈我想对您笑,

    眼里却点点泪花。

    噢妈妈,烛光里的妈妈,

    您的黑发泛起了霜花,

    噢妈妈,烛光里的妈妈,

    您的脸颊印着这多牵挂。

    噢妈妈,烛光里的妈妈,

    您的腰身倦得不再挺拔,

    噢妈妈,烛光里的妈妈,

    您的眼睛为何失去了光华,

    妈妈呀,女儿已长大,

    不愿意牵着您的衣襟走过春秋冬夏。

    噢妈妈,烛光里的妈妈,

    您的腰身倦得不再挺拔,

    噢妈妈,烛光里的妈妈,

    您的眼睛为何失去了光华,

    妈妈呀,女儿已长大,

    不愿意牵着您的衣襟走过春秋冬夏。

    噢妈妈相信我,

    女儿自有女儿的报答。

    噢妈妈相信我,

    女儿自有女儿的报答。

    一曲唱毕,两人都是泪流满面,两个思念母亲的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在这个纷乱的时代,复杂的情况下,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压抑,把自己的身心,完完整整的交给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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