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第一节初见

    风云起,波澜急。

    历史的滚滚车轮缓缓来到了公元189年。

    汉灵帝驾崩,众大臣遵遗诏立11岁的太子刘辩为新帝,即汉少帝,太子生母何太后垂帘听政。何太后性格懦弱,加之久居深宫,对庙堂之事哪里有什么认知,遇事也没有什么令人信服的主张,只一味听信自己的弟弟,大将军何进的一家之言。奈何何进此人德行本就欠佳,一朝得势,更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行事乖张跋扈,怨声四起。自古主少国疑,加之汉末宦官当道,能臣无用武之地,庸才大行其道,早已是乱成一片。

    一日,辗转回到家中的蔡文姬闲来无事,正在院中抚弄她那把心爱的焦尾琴。文姬回来已经有三个月了,她清楚地记得父亲清瘦坚毅的面庞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是怎么的温暖和激动。本来收到父亲的回信后她已经几近于绝望,她甚至又试图寻找着回到现代的方法,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听任命运的摆布,“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她一遍遍的重复着孔夫子的而这句话给自己打气,一遍遍的逼着自己回忆当时穿越过来时发生的种种......没想到,收到信才几日,父亲就推翻了自己信里的观点,风尘仆仆的过来接她了。果然是父爱如山啊!父亲还天真的以为接回女儿会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自己昔日的好友卫政,连同他的夫人,似乎连装都懒得装一下,就一口答应了他的要求。

    “唉,迂腐啊,父亲,他们早就把仲道哥哥的死算到了我的头上,还有我那个所谓的婆婆,还担心我和她的两个儿子分家产呢,接我走,他们求之不得呢,要不是碍于面子,他们早就把我扫地出门了!”她当时看着父亲意外的眼神,在心里苦笑着......

    不想了!不想了!文姬在心里命令自己,从此以后,潜心治病救人,读书,抚琴,练字,替父亲整理书稿,好好珍惜和父亲的这段父女情吧。也许随时自己就走了呢。

    “只是,只是,可怜的仲道哥哥,他在天上,还好吗?”

    她一边想着,一边默默地流着眼泪,一首毛阿敏的《相思》从指尖缓缓流出,她轻轻的闭上眼睛,禁不住小声哼唱起来:

    红豆生南国,是很遥远的事情

    相思算什么,早无人在意

    醉卧不夜城,处处霓虹

    酒杯中好一片滥滥风情

    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

    春又来看红豆开,竟不见有情人去采

    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不在

    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

    春又来看红豆开,竟不见有情人去采

    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不在

    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

    春又来看红豆开,竟不见有情人去采

    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不在,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不在

    ......

    优美的旋律,沉醉了林间的花儿鸟儿,也沉醉了自己......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文姬依然沉醉在美妙的音乐中,带头的人骑的马眼看就要冲到文姬跟前,文姬猛一抬头,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来人笃定而果断的勒住了马的缰绳,一双税利如鹰般的眼睛投了过来.....

    一个诗一般的女子端坐在竹林间忘情的抚着长琴,长发飘飘,一袭白衣,瘦削,清丽,娴静,柳叶眉,杏仁眼,瓜子脸,年龄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眼神明亮,又似乎有着欲说还休的神秘和忧伤,好美!他在心里惊叹道!

    文姬猛的抬头,四目相对!文姬刚想斥责来人的无理,突然惊觉到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哪里见过这一幕呢?马蹄上,骑马人,琴.......

    梦中!对!就是在现代时无数次出现的那个场景,就是那个次次将她惊醒的梦中人!她也不禁好奇的打量起这个从来没看清楚过的梦中人来!

    只见对方身材高大,一张国字脸,长须,剑眉,眼睛不大,但隐隐透着直穿人心的压迫感,有点像父亲的眼睛,又或者像师傅的眼睛,似乎又都不像,似乎比他们都多了几分震人心摂的精明和目空一切的自负!

    对方也被文姬的眼神所震慑,这是一双略带泪痕忧思过度的美丽的眼睛!有着与整体年龄不符的从容和睿智,似乎被马如此冲撞也未见慌乱,只有一丝嗔怒和惊吓。

    文姬站起来,大声问道:“你干什么,来看眼睛的!?”

    文姬这话一语双关,既骂对方眼睛有毛病,又因为她自己是医生,常帮人看病,这样问似乎也无可厚非。

    对方一行三人都下了马,那个“梦中人”朗声答道:“惊扰姑娘了!在下赔礼!在下曹操,字孟德,有急事拜访先生,又被姑娘的琴声吸引,一时听的沉醉,才惊扰了姑娘!莫怪!”

    曹操!曹孟德!虽然文姬那可怜的历史知识早在多年前就大部分还给了老师,但是基本的历史常识还是有的,曹操,三国枭雄,怎么可能在这里遇到?怎么还能跟她扯上关系?还是那个神秘的梦中人!

    文姬瞪大了眼睛,半天回不过神来,王钊闻声出来了。他见过曹操几次,急忙给双方解释,并领着曹操朝蔡邕的学院走去。

    经过刚才的事情,蔡文姬心里对曹操有了股莫名其妙的反感:“这个曹操,那么鲁莽,道个歉都透着几分自负,历史中又那么奸诈多疑,还是要劝父亲离他远点。”

    转念一想:“他一次次的在我之前的梦里出现,或许他可以帮助我回到现代?”这样一想,她又马上否定了刚才的想法,嗯,先不劝父亲远离他,再观察观察,或许有什么机缘巧合出现,助她回到现在也未可知。

    文姬依恋的看着这片竹林,这间茅草屋,突然觉得特别纠结。她一方面想回去,过自己本该过得生活,怕自己的父母亲人朋友为自己担心,一方面对现在的生活又开始割舍不下了。凭心而论,以她的个性,与其在现代化大都市尔虞我诈,不如留在这里,静谧,安详,虽然经历了种种不幸,但这里似乎更能体现她的价值。她研习医术,治病救人,帮父亲抄写文章,弹琴,练字,帮父亲整理书稿,真的桩桩件件都是自己喜欢的事情。

    “唉,顺其自然吧!”她低低地嘀咕道。

    而此刻,在曹操心里,正经历着从未有过的悸动。曹操此时已不年轻了,已经结婚生子,在他人生中也见过无数的形形色色的女人,唯独对刚才的邂逅心神摇曳,半天缓不过神来。她的柔美中似乎又有种强悍的力量,她的琴声,真的是,绕梁三日啊,早就听说先生的女儿善音律,饱读诗书,今日一见,真是惊为天人啊。自己如此自负的一个人,在她清澈冷静的目光下,竟然莫名其妙生出几分自惭形秽来!

    不过,这些念头也只是在曹操脑海了迅速过了一下,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请教先生!朝廷已经发生巨变,西凉刺史董卓应何进极力主张,以平定“十常侍”治乱为由,率二十万大军,挟制天子,为所欲为,现在居然企图废掉汉少帝刘辩。董卓自认为和收养刘协的董太后同族,欲立九岁的人陈留王刘协为皇帝!真是岂有此理!天子废立岂容他董卓肆意妄为?置皇家威仪于何地?!置满朝大臣于何地?!置天下英雄于何地?!

    话说这“十常侍之乱”,是历史上著名的宦官之乱。十常侍指汉灵帝刘宏在位时操纵政权的张让、赵忠、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等十二个宦官。他们都任职中常侍,所以被称为“十常侍“,其首领是张让和赵忠。

    东汉末年,宦官当道,特别是到了汉灵帝当政时,对宦官的宠信达到了极致。他们玩汉灵帝于股掌之上,灵帝昏庸,竟对外声称“张常侍是我父,赵常侍是我母“。十常侍对外横征暴敛,卖官鬻爵,他们的父兄子弟遍布天下,横行乡里,祸害百姓,无官敢管。人民不堪剥削、压迫,怨声载道。当时一些比较清醒的官吏,已看出宦官集团的黑暗腐败,无奈天子年幼懦弱,回天无力。

    俗话说狗咬狗一堆毛,何进和“十常侍”的利益在无数次冲突之后终于爆发,于是才有了何进的诛杀和“十常侍”的反扑。眼看形势大乱,何进愚蠢,居然不顾禁忌,找董卓护驾。董卓本就狼子野心,蠢蠢欲动,这次可有借口了。愚蠢的何进为他的愚蠢付出了代价,在这次战争中失去了性命,“十常侍”也基本被诛杀,宦官集团土崩瓦解,董卓成了这次战争的既得利益者,取得了对东汉政权实质性的控制权。真是豺狼刚除,虎豹又起,朝野上下在董卓的祸害下更加的乌烟瘴气,各地正义之师愤愤不平,到处狼烟四起,各路诸侯各怀鬼胎,摩拳擦掌,天下更加纷乱,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第二节缘起

    且说曹操见到蔡邕后,情绪激动,义愤填膺的把董卓如何的一手遮天,如何的利欲熏心,又如何轻松的说出废少帝立陈留王为帝的主张时,举朝上下几乎无人敢反驳。曹操和董卓在平定“黄巾起义”时和董卓相识,自恃与董卓有几分交情,又被董卓的种种恶行气的早就想发作,愤而提出异议,遭董卓厉声训斥,仿佛自大无理,倒行逆施的是曹操而非他董卓,其他朝臣见状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果然在乱世之中求生存时刻要看谁的兵马多,谁的拳头硬,谁才有发言权。好在曹操并不是一个一味鲁莽之人,一见情况不妙赶紧低头求和,这才平息了董卓的怒火。不过曹操从来不是一个屈服于强权而是非不分的人。这些年多次听蔡邕传道授业,谈经论道,对蔡邕的才学一直钦佩有加,这才急忙过来找曹邕商议。他知道以蔡邕的学识气度,对自己的要求学不会只限于教书育人,先生是胸中有丘壑之人,一定对目前的乱世有自己的见解。曹操一再怂恿蔡邕出山,救国家和黎民于水火。蔡邕因性格耿直,早年的官场遇到很多挫折,对从政早已心如死灰,再加上他信奉的是孔孟之道,对董卓的行为更是不齿,怎么可能愿意去听董卓的差遣,故一口拒绝。

    曹操见劝说不动,就暂时放弃这个想法了,心想来日方长,再想别的办法。于是就和蔡邕说起了这些年的世道,小人当道,黄巾余孽为祸地方,皇帝或昏庸,或幼小,无法主持大局,现今朝堂如何黑暗,越说越气,越说越急,竟诱发头疾发作,抱着头□□起来,痛得豆大的汗珠直流。蔡邕见状,赶紧扶曹操到里屋躺下,让人去把文姬从家里叫了过来。

    文姬匆匆过来,详细的询问了一些医生常问的问题,仔细的号了他的脉,就从她刚提过来的药箱里拿出一副银针,找准胭俞穴位,轻轻扎了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见曹操慢慢停止了□□,起身对文姬连连道谢,称赞文姬妙手回春。文姬通过曹操的口中才了解到头痛已经折磨曹操好几年了。文姬刚才也号了脉,深知曹操是思虑过度,脾性执拗所致,就对曹操叮嘱说:“大人平时过于操劳,用脑过度,还是需要静心凝神,放松身心,病情才能得到缓解。如果控制住两年内不发作就问题不大了,否则可能会很麻烦。”

    曹操听文姬虽然对他的情况了解不多,可仅凭这么短时间的看诊,就对他的病因和病情发展做出精准自信的判断,不禁暗暗称奇,愈加佩服。不由得又对蔡邕和文姬说了好多敬佩的话。蔡邕呵呵笑着,对文姬说道:“文姬,孟德是我很欣赏的年轻人,心怀大志,做事不落俗套,有勇有谋,日后必成大器,你可得替天下人好好治好他的病啊。”曹操连连摆手收到:“先生过誉了,孟德愧不敢当。”

    文姬心里有些不服气,心说什么有勇有谋,不过是个不懂礼貌的家伙。曹操见文姬眼里流露出几分不服气,知道之前骑马差点冲撞了文姬,给文姬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不禁懊悔不已。脑子一转:“朝廷现在已经这样,看来得早早想其他办法了。不如暂时称病,一来可以躲避董卓的锋芒,二来可以借机接近文姬,弥补之前的错误。”想好之后,他又开始假装头疼,抱着头愁眉苦脸。蔡邕见状,就对曹操说:“小女自幼师从华佗,医术不敢说多好,但比一般庸医还是要好很多,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孟德病势汹汹,不如在这小住几天养病,病好了再起身也不迟。”

    曹操一听正中下怀,急忙和蔡邕致谢。文姬见状,就回去给曹操熬药去了。蔡邕也叮嘱曹操好好休息,切勿劳心,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曹操于是打发从人回去报信,自己躺了下来,一个人呆在这个小屋里,隐隐的闻见阵阵的药香飘来,心情变得突然非常愉悦起来,头也不怎么疼了,心里就又开始盘算自己的计划。

    曹操现在只是朝廷里一个小小的上军校尉,只是因为之前做事不循规蹈矩,不畏权贵,一心对付树敌众多的宦官,才为自己博得了一些声望,但和董卓硬碰硬,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他还是对蔡邕拒绝从政的事情不死心,他这个人,一旦认定一件事情,就会用尽各种办法达成,而且惜才重才,总觉得蔡邕一身才华,却苟全于当世,于国于民都是种重大的损失。他知道蔡邕在天下士子和朝中士族的影响力,他想董卓进洛阳不久,也急需要有威望的人来出任要职,为自己树立威望,博取惜才的名声,以维持自己的统治地位。自己如果联合几个朝臣一起向董卓进言,分析利弊,利用董卓急于收服人心的心理,此事必成,这样的话朝廷内才会有不同的声音,才不至于一片黑暗。而且一旦董卓同意,他对自己亲自任命的人一定不会过于独断,否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嘛。到时候一旦诏书下达,再加上自己从旁边相劝,相信先生一定会暂时放弃个人的好恶,以大局为重,临危受命的。对!就这么办!曹操越想越兴奋,思路也越来越清晰,不由翻身起来,在屋里边盘算边踱起步来。

    这时候,他听见外屋似乎有人在说话,然后轻轻被推开了,文姬用一个竹托盘托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见他并没有躺在床上,正准备发问。曹操急忙上前接过托盘,解释道:“我躺的时间长了,感觉胸闷气短,起来舒缓一下。”文姬听了,笑道:“我看大人你体力很好,自然恢复的好。你先趁热把药喝下,明天我在给你施一次针,按时服药,不出三日,你就可以恢复如常了。”曹操急忙乖乖的服下汤药,并按文姬的要求躺回床上。见文姬号了号脉,露出一丝笑容,不禁试探着说:“文姬,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文姬不禁觉得好笑,心想古人真麻烦,名字不就是被人叫的吗?有什么不可以?头也没抬的回答道:“当然可以。”然后曹操又问:“那你可以别大人大人的叫吗。你可以随先生,叫我孟德。”文姬边收拾药碗边漫不经心的说:“好啊。”就准备离开,曹操见文姬要走,赶紧又找了个话题,问道:“文姬,今天你弹得是什么曲子啊,太好听了。”文姬抬起头来,正准备回答,突然想起这个年代的人,对流行歌曲自然是觉得新奇的,说了他也不懂。又想起弹着琴想着仲道哥哥的离去,不禁眼神黯然起来,笑了笑,说道:“我们老家的村野曲子,不值一提。”曹操见文姬突然好好的神情落寞了起来,就不敢多问。文姬收拾完就出去了。

    曹操躺了一会儿,忍不住急切的想对文姬有更深一层的了解,于是又从床上下来,推门来到了外屋。此时,蔡邕正在专心致志的写着什么。一抬头看见曹操出来,关切的问道:“孟德,好点了吗?怎么不躺着?饿了吧,一会儿就开饭了。”曹操笑道:“不饿,先生。平日里骑马习武,习惯了,躺着难受。”蔡邕说了声请自便就自顾自的忙活着写他的书稿了。

    曹操惊讶的发现,蔡邕的书稿摞成厚厚的数沓,张张都留着蔡邕行云流水般的字体,这些书稿有对前朝史书的一些见解及修正,有认为民间对名人文士作品因传抄有误提出的独到见解,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琴谱,林林总总,应有尽有,看的曹操对蔡邕更加佩服,更坚定了之前请蔡邕出山,拨乱反正的决心,但愿天下能人志士能身居要职,还政治以清明,还大汉以太平。

    然而此刻,曹操更加迫切想实现的,是对蔡文姬,这个诗一般的女子的了解。

    曹操翻了一会儿书稿,开始有些心猿意马了,心里在飞速的盘算着怎么开口询问蔡文姬,才能自然一些,绝不能让蔡邕觉得轻浮或者唐突。

    很快,聪明的曹操就找突破口了。他尽量的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轻松,缓缓的问道:“先生,你平日里那么忙,你的书稿写好了也没时间校正誊抄吧,是不是都是文姬帮你做的?”

    “是啊!这孩子可能帮了我大忙啦!可惜啊,是个女孩子,要是男孩子,以她的才情,成就必定不在你我之下哪!”蔡邕自豪又有点遗憾的说道。

    曹操适时的说道:“那一定了!文姬真是多才多艺哪,难得医术还这么高明!佩服!佩服!”

    蔡邕手抚着长须,若有所思的微笑着。

    “不过,先生,有些事不知当问不当问啊?”曹操谨慎的说道。

    蔡邕摆摆手,欣赏的对这个得意门生示意,有话尽管说。

    曹操就将今天来时如何被文姬的琴声所吸引而没走直通书院的那条路,如何冲撞了文姬,琴声歌声如何哀怨,以及文姬眼中隐隐的泪痕!对,泪痕!还有那双忧思过度与年龄不相符的眼睛!今天躺在床上,那双眼睛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曹操疑惑的问道:“按理说文姬天性聪颖,又得先生教导,比一般寻常女子不知要幸福多少,怎么她小小年纪,看起来似乎格外的忧伤呢?”

    蔡邕听完,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才将文姬幼年丧母,在家虽然缺少母亲的陪伴,却也是娇生惯养,并没有吃过什么苦,可是嫁人后不到一年就丧夫,被夫家如何嫌弃和曹操讲述了一遍。讲完之后,蔡邕动情的说道:“想我蔡邕一生,潜心治学,无心政治,就算以前得罪过官场之人,那也是毫无私心,坦坦荡荡,我上无愧于无社稷,无愧于天地,下无愧于学生,无愧于朋友,唯独对我这个女儿愧疚不已!这个孩子,生逢乱世,自小没有母亲的疼爱,花一样的年纪,又遭遇如此的打击,我这个做父亲的,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看着她慢慢的消化自己的苦难,让时间去治愈她吧。”

    曹操听了,对蔡邕父女愈加佩服和敬重,心里不禁五味杂陈:“这是个什么世道啊?乱臣贼子大行其道,愚昧无知伤害着无辜的人,愚蠢如何进、董卓、吕布之人手掌大权,心怀天下,品学具高的能人志士却被寒了心,一心遁世。我曹操,一定要改变这个浑浑噩噩的世界!一定!”

    曹操正陪着蔡邕说话,这边周妈和王钊已经送来了饭菜,二人用完晚饭,文姬又过来给曹操施了一次针,送了一碗药,曹操喝完躺下休息了一会儿,已感觉大好了。

    他又起身,准备出去活动活动,来到外屋,发现蔡邕还在奋笔疾书,就劝先生早点休息,蔡邕笑笑,说不急,明天早上还要给孩子们上课,这会儿有很多感悟,得赶紧写下来。并叮嘱曹操出门转批件外衣,山上晚风很凉。

    曹操出门来一吹风,发现晚上果然很凉,不过月色也很美,裹紧了衣服,他信步出门,朝后院的的较高处走去,想俯视一下山中的风景。他看到书院这边煤油灯映在窗纸上的蔡邕的剪影,看到周围树影婆娑,竹竿林立,看到二三百米处蔡邕的竹房子,一如主人一样高洁的屹立于风中,质朴而坚韧,遗世而独立,光从窗户纸柔和的散出,如同在告知他的主人,他在被无条件的守护。借助着微弱的光,他的目光被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所吸引,就在琴的附近。他的心开始砰砰的跳起来,直觉告诉他,是蔡文姬。他不禁对自己的失态感到焦虑:“曹孟德啊曹孟德,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也是经历过几次生死的人,怎么被个小丫头搅得心神不定呢。”他呆站了一会儿,努力地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就朝着人影走去。

    果然是文姬!她坐在焦尾琴附近的竹凳上,在低低地吟唱着什么,他居然还闻到了酒香!“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好句啊!他不禁叫好起来,文姬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曹操,她有点惊讶,又带着医者的习惯责备道:“你怎么起来了啊?不是我吓你啊,你这个病,如果不好好调养,会要了你的命的!”

    曹操笑了笑,豪迈的答道:“大丈夫总有一死,又有何惧!如果我真的快死了,我也会拉董卓老贼陪我到阎王那里走一遭!”

    曹操边说边走进文姬,伸出一只手问道:“可否借杯酒喝喝?”

    文姬瞪了瞪曹操,没理他,自顾自的又喝了一大口。文姬这个喝酒的习惯,还是从卫仲道去世了以后得的。当然,在现代的时候她也喝酒,酒量还不错。穿越过来之后,因为喝不惯汉代人酿的酒,加之为了维护蔡文姬的淑女形象,就再也没碰过酒。卫仲道去世了以后,在卫家饱受冷眼,她胸中忧愤难拟,就开始借酒消愁了。回家之后,就偷师傅上次带给父亲的“杜康”喝。有一次被父亲发现了,训斥了一顿,消停了几天。今天心血来潮,又背着大家伙偷了一瓶出来,给周妈说她要写琴谱i,让别来打扰她,就躲在琴后边偷偷地喝起来了,没想到被曹操撞了个正着。

    曹操见文姬不理他,自顾自的喝起来,不由得馋得慌。他脑子转得快,很快想到一个办法:“文姬,你要不给我喝,我就把你喝酒的事告诉先生去!”

    “你你你!”文姬一听急了,现出了少女的娇憨和微醺的状态,想起前几日父亲的训斥,急的结巴了起来。曹操不由得嘴角上扬,开心的看着这个白天还对她冷言冷语,惜字如金的女孩,这时候才流露出与年龄相符的状态,不由得心生怜爱,急急的说:“你给我喝点,我就当没看见,保你太平!”

    文姬无奈的给他倒了一杯,说:“就一个杯子,我刚用过,别嫌弃啊。就一杯啊,这是一个称职的医者对病人的命令!”

    曹操欣然接过杯子,满足的一饮而尽,由衷的说道:“从来没喝过这样有滋味的美酒。”曹操拿起酒瓶,赞叹的说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文姬一听,这不是曹操著名的“短歌行”里的句子吗?原来这句,是从我的酒里得来的灵感啊,不禁暗暗的撇了撇嘴。

    曹操当然不缺好酒,他只是面对自己心仪的女子,爱屋及乌,觉得这杯酒好喝罢了。喝完之后,曹操又赞叹道:“文姬,你刚才的词句是你做的吗?简直是绝妙啊。”文姬听了,不由得脸上一热,心说当然绝妙啊,这个是诗仙李白的妙句啊,不过说了他也不知道,就借古人的诗卖弄一下了。

    曹操见文姬不说话,以为文姬默认了,对文姬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不禁深深抱拳说道:“文姬的才学堪当孟德老师了。”

    “对了,文姬,还有一事请教。今天初见你时你谈的是什么曲子呢?从来没听过,却动听的很哪,曲中似乎在诉说着什么。能不能和我说说这个曲子啊?“

    文姬低声嘟囔了一身“憨憨”,对曹操说道:“大人过誉了,这个曲子是一个朋友所做,我是有感而发,弹给一位久别的故人,也没什么深意。大人早点歇息去吧,我也要去休息了。”

    曹操有点落寞,心说:“小丫头片子,居然也有故人。”不过天色已晚,女孩子确实不适合单独和男子在一起喝酒闲聊,就准备告辞回客房休息。不过,他很聪明的纠正了文姬的称呼,再次确认,文姬可以叫他孟德,以彰显自己和蔡邕的亲密。文姬答应,二人各怀心事,匆匆告别。文姬心里想的是,曹操既然以前屡次出现在自己梦里,也许能助她回到现代,问题是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她是该选择借助曹操的力量穿越回现代,还是继续留在这个年代呢?而曹操想的是:“今天真是不虚此行,枉我这几年和先生来往从密,却未曾在这几百米的书院和竹屋之间遇到过文姬,却在她人生的低潮时期遇见,难道是天意吗?生逢乱世,空有一副经天纬地的志向,却屡屡在现实中受挫。我曹操的人生如果能有文姬这样的女子相伴,再苦再难我也有勇气坚持下去!”

    晚上,曹操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他独自一人,被董卓的干儿子吕布领着一群人追杀,他身负重伤,跑啊跑,眼看前面是悬崖,后面是追兵,他快要绝望了,这个时候文姬抱着一把琴突然出现在悬崖边上,大声说道:“孟德,我来助你!”把琴抛向悬崖,琴竟然变成了一架天梯。曹操一看大喜,和文姬就扶着天梯下悬崖,追兵赶到,吕布拿着他的方天画戟,一戟砍断了天梯,两人一起掉落下悬崖,曹操一下子惊出一身冷汗,从梦中大叫着醒来,头又开始隐隐发痛了,他心有余悸的坐起来,又躺下,努力地让自己放松下来,不去想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第二日一大早,文姬在蔡邕开始给附近的孩子们讲学之前,早早过来给曹操施针,送药。曹操问文姬今天的安排。文姬说今天天气很好,她要把库存的草药拿出来晾晒,以免返潮生虫。之后要去附近村子的一个病人家去复诊。曹操想和文姬多相处,立马想出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文姬,一会儿先生上课,我在这出去也不是老躺着也不是,太别扭了,不如我帮你提药箱,给你当学徒,怎么样?”文姬一听立马拒绝,坚持要他躺着休息,不可操劳。曹操见文姬不答应,就出来求助正在外屋准备上课的蔡邕。蔡邕有些为难,他这个人,虽说比那个时代的大部分家长开明,但终究还是有些迂腐,因此才会在学院和竹屋修两条不同的路,在学院也从来不提家眷的事情。加之现在文姬新寡,他更是顾虑重重。一旁在整理书卷的王钊看见先生的神情,就明白了几分。不过王钊和蔡邕的想法却完全不同。他自幼和文姬一起长大,早已把文姬当成自己的亲妹妹,见文姬回来之后郁郁寡欢,一直在想办法逗她开心,奈何自己读的书少,和文姬的共同语言也少,也是干着急。此时难得有曹操这样有才华的人陪文姬说说话,就在一旁帮腔说:“先生,就让他们去吧,文姬也需要出门散散心,有人陪着,你也放心不是?”

    蔡邕转念一想,也是,文姬回来有一阵了,自己就刚回来前几天陪文姬说了说话,就又恢复了日常有序的繁忙,文姬是该散散心,有人陪着说说话了。文姬和孟德都是好文之人,年轻人也话题多。于是就对曹操说:“那就劳烦孟德今天照顾文姬了,你自己也不可操劳,你也是病人。”又轻声对曹操说:“帮我开导开导文姬,她心里苦。”曹操自然是满口应允,文姬也不好再坚持了。

    二人结伴来到竹屋前,曹操身强力壮,很快就帮文姬把草药都办了出来,周妈本来要出来帮忙,一看曹操那么能干,抢着干重活累活,不禁对曹操好感度增加。

    此时,阳光已经洒向这片舒适开阔的院子,草药的香味飘散着,不远处书院飘来的孩子们的朗朗的读书声,焦尾琴静静的躺着,文姬细心的检查着草药,整个画面看起来和谐而美好,曹操觉得空气里都飘着幸福的味道,看向文姬的眼神愈加的有爱了。

    晒好药材,他俩就出发了,曹操提着药箱,文姬背着空药背娄,想着随时看见草药可以补充点。

    两人一路相随,曹操见文姬闷闷不乐,就开始给文姬讲他经历的一些事情。讲他小的时候如何的离经叛道,将老师气的半死;讲他年轻时一腔孤勇,曾企图刺杀大宦官张让,差点小名不保;又讲他如何迷恋《孙子兵法》,并巧妙运用其中的“围魏救赵”之计在剿灭“黄巾军”的战事中一战成名;又讲到战争的残酷,外戚宦官乱政导致的民不聊生,以及自己期盼国泰民安的壮志;讲到前些年为了拜在蔡邕名下,费了多少口舌和时间,才得到蔡邕的接受和赏识.......

    刚开始的时候,文姬还是漫不经心的听着,一则情绪本就低落,二则对世人评价为“奸雄”的曹操,有种天然的偏见。后来听着听着,也不由得渐渐对他心生佩服,生逢乱世,他不抱怨,不迂腐,有抱负,有信仰,乐观,自信,聪明,似乎具备了成功人士必备的一切要点,文姬不禁在心里悄悄修正了对他的看法,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渐渐多了几分欣赏。

    通过这天的单独相处,曹操和文姬的关系似乎变得亲近了许多,又似乎隔着千山万水.......

    第三节入朝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还在用早餐时,曹操收到飞鸽传书,董卓已下诏书,废汉少帝,立九岁的陈留王刘协为献帝,不日迁都长安。

    曹操一看,顿时急火攻心,顾不上病情,回屋急急与蔡邕辞行,跃上战马,挥鞭而去。

    却说曹操急匆匆回到洛阳,见行人均行色匆匆,只见显眼处都被贴上了告示,要求洛阳城内官兵子民,无一例外,尽早收拾行装细软,二十日后将随同官兵,一起迁至长安,届时会放火烧掉洛阳城。曹操看了,不由得在心中怒骂董卓老贼,简直是倒行逆施,这是把大汉的君臣子民,都当成他董卓的家奴啊,随意驱使。

    原来董卓本是凉州刺史,可掌控的兵马主要在凉州一带。然而作为董卓的大后方,此时并不安宁。韩遂、马腾等人持续在凉州叛乱,董卓虽人在洛阳,每每接到奏报,为此夜不能寐。此时,董卓部将李儒便建议董卓迁都长安,并指出了迁都洛阳的三大好处:一方面,长安西北方向就是陇西和凉州,迁都后可集中兵力处理韩遂和马腾等人,巩固自己的中坚力量,持续掌握话语权;另一方面,可以发挥手下士卒作为凉州铁骑的长项,保证在各路诸侯对中央不满,蠢蠢欲动的形势下,虎踞凉州,形成震慑之势,且长安关卡众多,形成易守难攻的局势,把群雄挡在函谷关外;还有最重要的一方面,汉室虽然衰微,但历经近四百年的发展,根深牢固,还是有一定号召力的,世家大族的利益盘根交错。迁都长安,可以打破旧秩序,建立新秩序。在靠近自己的实力范围,董卓更可以为所欲为,而不至于在洛阳处处掣肘,放不开手脚。董卓听了连连陈赞,在废了少帝,另立献帝之后,就马不停蹄的颁发了诏书,勒令不日迁都长安,违者处斩。

    话说曹操马不停蹄赶到府邸,立刻就命人去请平日里对董卓恨之入骨,却又懂得忍辱负重,深谙斡旋之道的董承、王允到家中,说有要事相商。话说这董承,原来是汉灵帝的母亲董太后的侄子,后来,他女儿又嫁给了汉献帝,所以,他也就是皇帝的老丈人,“国舅”,皇上皇后受董卓掣肘,沦为董卓手中的棋子,董承自然心存不满,但从不对外表露,曹操观察许久,发现此人心机深沉,可共商大计。另外一位是司徒王允,大权在握,算是董卓较为倚重的老臣,表面上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曹操经过明察暗访,发现此人并非是非不分之人,表面效忠董卓,实则韬光养晦,对董卓杀心早起,只是苦于没有万全之策而已。

    曹操的身份职位远低于董承,王允,对此次邀请也是投石问路,并不指望对方会立刻应约前往。过来,派去的人很快回来禀告,董承声称偶感风寒,不便出行,待病愈后才可见客。王允让人转告,可予三日后在在城外“十里香”酒楼一叙。曹操听后,仔细盘算了一下。立刻带了两个随从,直奔董承的府邸。

    曹操来到董府门口,守卫的人说的是同样的话:“我们大人前几日偶感风寒,不见客。“曹操大声对守门人说道:”请转告你们大人,曹操听说董大人贵体欠安,特为大人备下了祖传秘方,请代为转交。“说着,把一张对折起来的纸双手奉上。门卫拿着纸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就出来了,请曹操进去。原来曹操的纸上写着四个字:”蔡邕入朝。“

    董承见了曹操,佯装身体不适,曹操也配合着问候,二人客套一番落座。曹操开门见山的说道:”大人,目前朝局动荡,皇上受制于人,当务之急是请来才德服众之人以影响董卓的决断,才能减少一些无妄之灾,皇上皇后也才能少受点委屈,少背点黑锅呀。“董承谨慎的沉默着。曹操有点着急,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董大人,先帝时蔡邕先生也曾经和您共过事,人品学识您都了解。蔡邕先生品行高洁,一心修史书,做学问,在天下士子中威望高,影响大,为官刚正不阿,美名远播。这些年一直辞官在家,著书教学。如果我们联名上书,请董卓召蔡邕入朝,不敢说扭转局面,至少可改变一下目前的荒唐事端哪?“董承听了半天,感受到曹操此次来的诚意,也对他略有了解,经过一番冷眼旁观,确信不是董卓安排来试探他的,就叹了口气,说道:“蔡邕先生名满天下,为官清正,对汉室忠心不二,有他入朝,定然可以让稍有良知的官员振作起来,也会对董卓形成掣肘。可是,董卓凭什么会答应?”

    曹操呵呵一笑,轻捋长须,胸有成竹的说道:“就凭他董卓一介匹夫,胸无点墨,周围也都是些只会呈匹夫之勇的武夫,却想把持朝政;就凭蔡邕可以笼络天下读书人之心,为他董卓博一个知人善任的好名声,这两点足矣。”

    董承一听,不禁对曹操开始刮目相看,虽同朝为官,以前只知道曹操家世显赫,做事雷厉风行,却没想到曹操居然如此足智多谋,心中就有几分倾斜了。加之蔡邕他还算了解,此人满腹经纶,对朝纪国纲那是百分百支持的,如果真能入朝,绝对不会对董卓犯上作乱的行为坐视不理,他要振臂一呼,必有很多人追随,说不定还可以解救皇上于水火呢,那他作为汉室老臣,也算为社稷做了一件功德无量之事啊。想到这里,他立刻做了决定,对曹操说道:“明天上朝你就可以上书,我自会附议。”

    曹操一听大喜,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第二天,曹操上书,历数蔡邕入朝的必要性及对董卓的好处,董承也趁机附议,并从自己的角度帮董卓加以分析,董卓最近也是掉头烂额,满朝官员对对他不敢违逆,却也甚少帮他出谋划策,他现在位高权重,什么都不缺,反而更加注重自己的名声,曹操和董承都是对人性看的很透的人,句句说到董卓的心坎上。董卓立即下令,即刻召见蔡邕入朝,官拜中郎将,即刻赴任。

    却说蔡邕自从曹操走后,心里一直不安。董卓乱政,天下诸侯纷乱,人心不稳,现在董卓居然变本加厉,随意废立皇帝,迁都,简直是无法无天。蔡邕不禁想起了曹操劝他入朝的建议,自己避世了这么多年,虽换的自身的安宁,可是身处火海的皇室呢?任人鱼肉的黎民百姓呢?谁救他们于水火呢?自己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对来访之人谈经论道,指点迷津,自己却在这里独善其身,为人师表,是不是并未做到言行一致呢?

    难得这个午后没有人,他缓缓踱到了竹屋,凝望着院里的焦尾琴,不由得坐在那里,满腹心事的开始弹了起来。

    文姬本来在屋里练习书法,听见琴声,想是父亲,偷得浮生半日闲,就过来陪父亲说说话。她静静的听着,等父亲弹完,她由衷的说道:“父亲,似乎满腹心事啊。”

    蔡邕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文姬啊,父亲问你啊,对于家国天下,你怎么看呢。”

    文姬最近从父亲、曹操那里听了很多关于朝廷的事情,对董卓乱政的是她也知道历史的走向,所以安慰父亲说道:“父亲,恶人自有恶报,你也别太有心了。”

    蔡邕回答道:“这个是自然,可是所谓的恶报,也是需要一部分人敢为天下先,才可以对恶人施恶报,曹孟德就是这一部分人啊,他虽是父亲的弟子,却也是父亲的知己啊,敢想敢干,不像父亲,只贪图小家的安逸啊。”

    文姬说道:“自古以来,没有国,哪里来的家啊。”

    蔡邕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五骑人从书院方向而来,一人问道:“这里可是蔡邕家吗,请蔡邕过来接旨。”原来是任命蔡邕为中郎将,即刻赴任的圣旨到了。

    文姬和蔡邕对视了一下,二人赶紧跪拜,接旨。听了诏书,父女二人大惊失色。蔡邕先缓过神来,向来人告知家中老小一行,需要收拾一下,请他们先回去复命。五人又重申了一下“即刻赴任”,催他抓紧收拾,这才离开。周妈听见动静跑出来,正好看着一行人离开,忙问出了什么事情。文姬安慰周妈没什么大事,只是可能是要搬家了。

    父女二人坐在院子都各自沉默了许久,蔡邕高声对屋内的周妈说道:“周妈,你去书院一趟,让王钊收拾一些我最近写出来的书稿,拿到家里来。你也收拾收拾,咱们这几天就起身,去洛阳。”

    文姬见父亲愁眉不展,就温柔的对父亲说道:“父亲,按你的想法去做吧,不管前路如何,女儿会一直陪着你的,朝廷是黑暗,但也需要父亲这样的人去照亮,我们问心无愧就好了。”

    蔡邕疼爱的看着女儿,动情的说:“文姬啊,你真是长大了!父亲真是愧对你九泉之下的母亲,没给你谋得一桩好姻缘,现在还得让你陪着我去助纣为虐,我这个父亲,真的是太失败了。”

    文姬流着眼泪说道:“父亲,你是天下最好的父亲!我的姻缘很好,只是我自己福薄。以后女儿就专心伺候父亲,父亲只管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也没人会认为你去助纣为虐,你失去拨乱反正,匡扶正义!”

    蔡邕叹口气,起身踱回书院去了,文姬赶紧回屋帮着周妈开始收拾行装,准备陪着父亲到洛阳赴任了。

    收拾完毕,蔡邕留王钊看家,他带着文姬,雇了一架马车和车夫,就上路了。经过几日几夜的赶路,终于风尘仆仆的来到了洛阳。洛阳城内早没了昔日的繁华。到处一片狼藉,商户关张,街上行人都是行色匆匆,都在整装待发,因为离迁都长安的日子也没几天了。老百姓听说走时要放火烧了整个洛阳城,都是苦不堪言,只能尽可能的把能收拾的东西都带上,所到之处都是愁容满面,怨声载道。

    文姬本来想以曹操和蔡邕的交情,曹操应该是早早会到城外迎接,可是进了城了没见曹操的踪迹,心里不免有些奇怪。就问蔡邕,蔡邕对曹操倒是信任有加,对女儿说道:“孟德不来,自然有不来的道理。”

    来到下榻的驿站,蔡邕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就开始准备明天进宫的准备,文姬也帮着父亲收拾着换洗的衣物。天刚擦黑,就有人来访。文姬一看,正是曹操。曹操进来先向文姬点头示意,然后立刻对蔡邕施礼道歉,说明没能去接先生的原因。原来曹操早已派人在城外准备,暗中护着他们安全到达驿站,等到天黑才来拜访,是考虑到董卓多疑,洛阳城内耳目众多,担心董卓暗中监视,发现他们来往从密会带来不便,这才低调行事。有和蔡邕如实说了他回来之后和董承联手,促成蔡邕入朝的过程。文姬在一旁听着,不禁心里对曹操有多了几分敬佩,看来他说他喜欢孙子兵法是真的,这招“瞒天过海”就用的不错嘛,对人性的理解也是入目三分。

    曹操最后恳切的对曹邕说道:“请先生见谅,孟德知道先生虽然拒绝我的建议,但终究还是心系天下,就在未取得先生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行动了。”

    蔡邕摆了摆手,说道:“事已至此,我尽力就是了,但愿能为朝廷尽绵薄之力,你我的关系,不必客套。”

    二人又把明天入朝和董卓如何说话,以后相处时如何谨慎,以及几日后迁去长安如何如何,又仔细商量了许久。文姬一直在一旁整理衣物,端茶倒水,曹操偷偷地看了文姬好几次,想和文姬有眼神交流,见文姬眼皮子抬都不抬,曹操只好作罢。

    因很快就要迁去长安,蔡邕父女就一直暂住在驿站。期间,董卓碍于蔡邕影响力大,对蔡邕倒是尊重,委以重任。蔡邕尽可能的将董卓的一些不利于民生民计的想法打消,同时对一些问题的处理,争取做到既不激怒董卓,又可以让损伤降到最低,因此倒为董卓挽回了一些声誉,使每天的朝会变得没那么对立,董卓对蔡邕很是满意。倒是蔡邕,整天为这些琐事左右权衡,身心俱疲。

    这几日曹操也遵照之前蔡邕刚到洛阳时的约定,尽量少来往,见面也装作关系疏远,倒也减少了很多麻烦。

    转眼就到了迁移日,洛阳城内王公贵族,普通百姓,拖家带口,几十万人,浩浩荡荡,朝长安迁移。董卓为了不给各路诸侯留下宫墙,不给商贾大户留退路,不顾众臣反对,放火烧了整个洛阳城。曹操在马背上回首望着熊熊大火和百姓们流离失所的仓皇无助的眼神,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机会诛杀了董卓老贼!曹操前几天已应约和司徒王允见面,二人也就结成讨伐董卓达成共识,因此,曹操此刻心中已开始盘算着如何推进自己的计划,怎样杀掉董卓,还政以皇上。

    文姬亲眼目睹了这场浩劫,她和忧心忡忡的父亲坐在轿子里,一路看着百姓们拖儿带女,拄着拐杖,衣衫褴褛,没有笑容,没有希望的麻木的眼神,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不禁想起21世纪的人们,生在和平年代是何其有幸啊。

    多年后,曹操的二儿子,三国时著名的才子曹植,曾在诗里写下了当时的惨状,给我们生动的重现了当时的场景:

    步登北邙阪,遥望洛阳山。

    洛阳何寂寞,宫室尽烧焚。

    垣墙皆顿擗,荆棘上参天。

    不见旧耆老,但睹新少年。

    侧足无行径,荒畴不复田。

    游子久不归,不识陌与阡。

    中野何萧条,千里无人烟。

    念我平常居,气结不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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