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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篇《寒蝉鸣秋梧桐雨》(七十)

    宫里,又悄悄泛起流言。

    宫墙之外,似乎传得更盛,更远。

    父皇躺在榻上,久久不起。经过一日一夜的骚/乱,他面上仍有余悸。

    书案上的奏章一天比一天高,父皇无心,也无精力登殿。

    他不得不在午后召来心腹近臣,半倚床头,听他们念奏章内容,再一件件商议,解决。

    臣子们面孔上笼罩着几分消沉,眼里漂浮着朦胧的惶遽。

    更多的时候,是我与父皇相处。

    我越来越怕他,尽管一半多时间,他都闭着眼在歇息。

    我怕他,甚至害怕看他,好像他是只伏在岩石上假寐的老虎,随时会跳起来吃人。

    那一夜父皇癫狂的神情,像一大块涂墨的黥记,深深烙在我的脑子里,丑恶,可怕。

    父皇说的"你们”,“死人″……说的是谁?

    苏黄门迈着小步,凑近低语。“陛下,赵昭仪求见。”

    父皇双眼半眯半闭,似听非听,苏黄门偷眼瞄他神色。"陛下,赵昭仪她,在外面痛哭,要见陛下一面……"

    父皇猛睁开眼,眸色微寒。"联还没死呢!怎么就哭上了?”

    "小人该死!"苏黄门年纪挺大,下跪倒利索,“小人这就转告赵昭仪,让她走……"

    "慢着!"父皇叫住苏黄门,半晌,才慢吞吞道,“让她进来。”

    他的目光随之瞥向我,沉沉似水。"硕儿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父皇意思——赵昭仪来了,我可以走了?还是说,等她走了,我还得来?

    我颠来倒去,乱想一通。父皇既说了,我也不敢问,行过礼,就走了出来。

    这会到哪好呢?去哪玩呢?

    我不想回宫。太子妃不和我同/房,也不让我碰东宫的女子。

    陛下病着,太子不该耽于玩乐……应多多念着陛下,祈祷他快快安康。

    无法反对,没话可说。

    偏殿。推开门,敞开一院凋蔽。

    砖瓦,雕柱,画墙,无一不褪了颜色,空无一人,处处荒凉。

    檐角廊下,日光也蜷缩着,薄薄的一片,干枯而萎蘼。

    其他人留在门外,我走进去,走进深寂之中。

    脚步依依,走过每一处角落,每一个房间。长长的走廊,长长的寂寥。

    回忆不都是坏的——

    我停在长着青桐的庭院里。

    一树光秃,枝桠横斜。摸着粗/壮的树干,我目光缱绻,携着依稀的留恋。

    步履叩在地面,不重不轻,佩刀铿然作响。

    我扭转身。无数次面对的目光,又一次,不期而遇。坚毅,沉笃。

    一次又一次走近。

    他再一次走近我,很近很近,近到触及彼此的呼吸。

    “那日的乌群,令今上【当朝皇帝】,太子受惊,是卑职失职。”

    他是来关心我的吗?

    我满心愉悦,语调也变得轻快。

    “没,没有!卫将军沒错!卫将军真好,没有杀鸟!”

    他眉眼闪动,空气泛着丝丝寒意,话里都裹着浓浓白雾。

    他还称我殿下,但不再自称卑职。他的目光,大胆,直接,且无畏。

    "殿下,记得吗?"他声音轻得像自语,“在这树下,你亲了我。″

    一句话猝不及防,我慌张,混乱,紧张得舌头都打结。

    "亲……什么亲?卫、卫将军!"

    "殿下想起了,不是吗?"他浅浅地诉说,像轻拂去薄云的清风。眸中曾经隐忍的浓墨,一层一层,徐徐泅开,“就在这里,青桐树下。”

    我的心跳得更急,几乎迸出胸/膛。"没,没有!”

    我想装傻,可我就是个傻子,一举一动,一思一念,什么也瞒不过去。

    他轻抬双手,捧起我的脸,掌心温热 ; 眸底,坦露着赴汤蹈火的浓烈,一字一顿,清晰送进耳里。

    "殿下,亲了我——"

    "卫将军!"心跳骤停,我脸红了一阵,紧接又一片苍白,“不要说!"

    “不要说!”我可怜巴巴瞧着他,向后缩了半步,语无伦次地嗫嚅。"父皇!父皇会知道的……”

    "太子别怕,”他双眸定定锁着我,徐徐启唇,温柔又果决,"外面,是我的人。".

    诧愕间,我已被他圈入怀中。

    接着,他低下头,唇贴在我的唇上。

    头脑一阵晕眩。

    "不对!”我清醒过来,摇/晃着身子,从他怀抱里脱开,"我!没这样亲!"

    他没否认,眼里悠悠一抹斜阳,绵绵倾在我的身上。

    嘴上,温/热酥/麻。我脸羞愤地红了,从脸颊到耳根,又向颈间蔓/延。

    “不对!不对!”我紧抿双唇,唇/瓣抿到泛白。我哽咽了,不再言语,转身往外跑。

    我远远地逃开,逃回父皇的寝殿。

    遥望见一个华裳丽人,在女侍陪伴下,从父皇寝殿出来。是那个赵昭仪?

    我没有行礼,反正离得远,管她看不看得见。

    她跟父皇说了什么,父皇没提起她,我也没兴趣问。

    三旬有余的美人,人再美,也老了。何况,她还是那个卢沛的外姊【注,表姐】。

    脸还有些滚烫,我心怀惴惴,生怕父皇看出来。

    老虎生了病,还是老虎,会吃人。

    父皇明显的困倦和疲惫,眼神也没我想的那么锐利。

    赵昭仪老了,父皇也老了。

    夜间,父皇又发作了一次。怒吼撕破长夜。

    "谁敢过来!去死!都去死!”父皇发/泄,嘶吼,一下就消耗掉所有怒气和精力。

    服侍父皇重新躺下,内侍们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父皇不再折腾,我也昏昏睡了过去。

    凋疏的树影里,小侍卫微微弯腰,我红着脸,踮起脚,亲了亲他的面颊。

    火把,风灯,灿若星辰,黑夜亮如白昼。小侍卫拉着我在人群中穿梭。人很多,我很开心,我从没见过那么多人。小侍卫一脸满不在乎,对这种热闹司空见惯。

    "也就是上元节,平常哪来那么多人?"

    街头,散乐百戏,热闹非常。

    他一边走,一边紧牵我的手。人群拥来堵去。

    "就今晚没有宵禁,大家都出来了,我们多玩一玩!"

    拉着我的手兀地松开了,小侍卫不见了。人山人海,我被卷入浪/潮,越冲越远。

    “小侍卫!小侍卫!"我大声呼喊。

    “看呵!好漂亮的小女娘!”

    “你一个人吗?你家人呢?"一只胳膊要来搂我,眼中贼/光点点。

    又一只手向我摸来。“来,我们带你去找家人……"

    “不要!"我大叫着跑走,又挤进一个漩涡,冲来撞去。

    街道陌生又喧哗,就我一个,好冷,全身都冷,流出的泪都冰凉。

    好冷,好怕。我摔倒了,好疼。

    “伤着没有?”一辆马车停在我身边。"不要哭了,姎【古代女子自称】来扶你。"声音柔柔暖暖,一张莹白娇容浮现在泪光中。

    "你家大人呢?"

    我摇头,呜呜咽咽。

    "别急!"她轻轻给我擦脸,"不要乱跑,你就在这等,家人会来找你的。”

    “好怕呀!″

    “别怕!姎陪着你!"

    马车上的人催了她几遍,她也不走。“再等会!姎陪陪她!"

    眼角依稀闪烁,泪花飘散,她的面庞逐渐清晰,在视线里定格。

    “大殿下!阿硕!"焦急的喊声穿透人群。小侍卫叫我了,真真切切。

    "我在!我在!"

    小侍卫奋力挤过人潮,朝我奔来。"你家人来了呢!"她冲我微微一笑,纯净如初雪。不等我答谢,她回身上了马车。

    "阿硕!"小侍卫叫着我的名字,手覆上我的手背,一把攥住。

    马车走起来,她从车帷一角对着我笑,又看着小侍卫,眼角带笑,脸蛋红彤彤的。

    他看也不看,一心紧握我的手。马车消逝在人流中,我凝目,望穿。

    小侍卫找到了我,可我累了,不想玩了。

    "那,回宫吧。”他牵起我走了一段,可我越想越委屈,甩开他的手,闹起脾气。“不要!累了,我不走!不要用脚走路!"

    "都怪你!都怪你!"我弱声弱气地哭着,泪水在脸颊纵横交错。

    他在我面前蹲下,把我的手拉到他肩上。"殿下,我背你。".

    我趴在他背上,还在哭。他托着我往前走,我的泪水往下流,眼前景象都浮在水里。

    他慢慢地走,轻轻地说话。"殿下莫怕,有阿繇在……阿繇在这儿,殿下莫哭! "

    “阿繇——再不会放开殿下!”

    我的泪,一滴滴,落进他颈里,流到他肩上,背上。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很稳。我搂着他的脖颈,哭着哭着睡着了。

    耳里听的,脑里想的,都是他——

    他的声音。

    灯烛摇摇,梦未醒。

    脸颊滑下一抺湿凉,划过嘴角,苦,涩涩的。

    父皇生着病,正旦朝宴也草草了事。百官身穿礼服,踏着细雪,来到大殿,朝觐祝贺,领受彩帛椒酒等节赐。

    父皇只撑到一半,后一半由我主持。我也就是代替父皇,接受朝贺,把东西分发下去。

    卫将军停在我身前,半跪下来。

    表情从我脸上散去。

    想说什么,该说什么,都一片空白。

    目光交汇,碰撞,他肃静地凝望,我却乱了方寸——

    她帮了我,你娶了她。

    你娶了她,为什么亲我?为什么?

    无助的愤怒,动不了唇,张不开嘴。种种言语,在心/口缠/绕,在舌/尖低回,滋生出一种绵延的无力 ,从心开始,蔓到全身。

    (待续)

    (2024年8月9日18:09独发晋#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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