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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约(十一)

    此事说来话长。

    定王妃季檀乃当朝季奉常之女,自幼知书识礼,深受季奉常宠爱,是以求娶之人众多,然奉常大人于总不满意,只觉自家女儿配得起天下最好的儿郎,故直至季檀及笄之年,仍未许配人家。

    先帝器重季家,对季檀的婚事亦颇为上心,故欲将季檀许配于皇氏,原本属意大皇子禹珩,奈何钦天监后测得二人八字不合,只好作罢,而惠王与端王年岁过小,是以最终定下了二皇子禹玚。

    禹玚听闻此事,未加思索便答应了下来。

    三皇子禹珽得知此事后,笑问定王是否心悦季家女娘,定王闻言不由疑惑,开口道:“我连人都未见过,谈何心悦?”

    “那二兄为何当下便答应?”禹珽有些不解,虽说皇子婚事无法全然由自己做主,可也断不该如此草率啊。

    那时禹玚是如何答的?

    禹玚听了禹珽之问后,毫不在意道:“我已到娶妻年岁,父皇与母后所选之人也定是好的,是以此事我只管应下便是。”

    那时的三皇子年纪尚小,又不懂情爱之事,只觉二兄所言没错,便以为如是。

    于是定王与季檀便成了亲。

    婚后二人每每现身于人前,皆相敬如宾,旁人只道定王夫妇感情和睦,令人艳羡,可只有惠王知晓,此事并非如此。

    定王成婚后不久,曾邀惠王于府中饮酒,惠王欣然往矣,然而坐下后便见定王有些局促,不由疑惑道:“二兄可是有事?”

    沉默片刻后,定王似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你平日读的那些书都叫什么?”

    “......什么?”

    见惠王不解,定王耐心的重复道:“我问你平日所读之书的书名为何,我记下后买来看看。”

    “兄长好端端的怎的想起看书了?”

    要知道,四位皇子中属定王最不喜诗书,是以每回圣上检阅皇子功课时,皆会因定王恼怒,可即便如此,定王也浑然不在意,只醉心于武艺之中。

    而如今,一向不喜读书之人竟主动求书,着实令人吃惊。

    这时定王黢黑的面上晃过一丝微红,而后气急开口道:“让你说就说,哪来那么多问题!”

    惠王闻言赶忙噤声,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那兄长想看何种书籍?”

    “...都可以,你觉得好便是”,思忖片刻,定王又补了句:“最好是容易读懂的。”

    惠王应声,随即写下几本较为浅显的递给了定王,定王接下后,谨慎的置于袖中。

    本以为此事就此为止了,谁知自那日起,定王隔三差五便去惠王府中求书,见定王如此好学,惠王本是高兴的,只是日子久了便察觉出不对劲,一次在定王来寻自己时,惠王开口问道:“我前日说的那些书二兄皆已读完?”

    “对啊。”

    惠王闻言继续追问道:“那些书很是晦涩,王兄可都理解透彻了?”

    定王不解道:“晦涩吗?我读了一遍后不觉晦涩啊,只是看着有些眼晕罢了。”

    此话一出,惠王当下了然,想必定王仅是看过书上之字,却未知晓书中之意。于是放下手中的书单,开口对定王道:“兄长,你这样读书怕是不妥,读书是为识意明理,躬身践行,而非仅通读文字。”

    见定王不语,惠王小心问道:“兄长为何突然急于读书之事?”

    定王抬头望了眼惠王,心中叹了口气,像是豁出去般开口道:“你知晓我一向最不喜读书,可你二嫂...偏喜欢读书之人,我便只好又拾起这些了...”

    面前的定王脸上竟染上了一丝羞恁,惠王只觉吃惊,不由问道:“二兄先前不是说与二嫂成婚仅为皇子之责吗,如今看倒像是格外在意二嫂呢。”

    “我何时说过成婚仅是皇子之责了”,定王神色着急,随即解释道:“先前不识她,觉得夫妇二人相敬如宾便好,如今...总想着讨她欢心才好。”

    这是定王朦胧的爱意,亦是头一回将情意道出,心中希冀自己新妇,亦能如此。

    宋朝听了此事之后,仍是不解:“可这与定王排斥读书人有何关系?”

    “兄长后来觉得自己始终未能变成二嫂欣赏的读书人,是以每当遇见读书之人时,总会下意识带些敌意。”

    宋朝闻言一愣,随即了然,不由失笑。

    饶是如定王般爽利,遇到心悦之人亦委身低处,计较得失。

    世间情爱,当真玄妙。

    ***

    宁羌自来到苍梧,便一直忙于胭脂研制一事。

    宁羌总觉得楚娘子还会回来,是以在楚夕不在的日子里,自己定要将先前二人商议之事办妥才是。

    这日,宁羌于屋中研读那位雍州来的师傅给的香料方子,遇到不解处便提笔勾画出来,先前不知晓调制胭脂之事竟有如此多的门道,如今了解过后才知晓,自己需要学习之处,还有许多。

    正看得入神,一阵敲门声突然入耳。

    “宁娘子,你在房中吗?”

    是定王妃的声音,宁羌闻声赶忙起身,走过去将门打开,果然看见季檀正站在屋外。

    “民女见过王妃。”

    季檀见状笑了笑,随即开口道:“我先前说了,于此处并未有王妃,娘子唤我夫人便是。”

    宁羌闻言一愣,而后有些局促道:“是,夫人。”

    季檀莞尔,随即牵着宁羌走进屋中,待坐下后,关切的开口道:“听仆役说你今日在屋中始终未出,也未用过饭食,我担心你出事,便过来瞧瞧。”

    恍然意识到已是傍晚,自己竟在屋中呆了一整日,宁羌不由暗叫一声,带着歉意道:“民女今日在房中看师傅留下的香料单,不知过的如此快,晃眼便这个时辰了,让王...夫人担心,是民女的错。”

    季檀却毫不在意道:“你有自己的事做,这是好事,但只一点,定要记得吃饭。”

    宁羌怔愣,随即出声:“...好”

    说来也奇怪,近来的日子在从前是断然不敢想像的,不敢想象能见到这些皇室之人,更不敢想能与他们同骑而行,同桌共饮。

    这让宁羌时而迷茫,不知此刻之景,为现实还是虚妄。

    见宁羌盯着自己,眼神一动未动,季檀不由开口问道:“宁娘子...你怎么了?”

    宁羌闻声回过神来,面上带着一丝羞恁道:“...啊...没事...民女只是有些恍惚。”

    “...为何恍惚?”

    季檀有些不解。

    “民女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夫人这样贵重之人坐于此处,甚至...还能闲聊几句。”

    “娘子这话便是错了”,望着宁羌,季檀缓缓开口道:“人便是人,何来贵贱之说,那些被赋予的贵贱,不过是有心之人的居心叵测罢了。”

    这一刻,宁羌在季檀身上,看见了楚夕。

    于是笑着开口道:“夫人这话先前楚娘子也同我说过。”

    季檀是知晓宁羌与楚夕关系的,随即莞尔道:“依着杳杳的性子,的确是会说出这些话来。”

    “民女只觉得庆幸,能遇到如楚娘子与夫人这般带着善意之人,救民女于水火中。”

    季檀望着眼前的宁羌,虽不知晓先前发生了何事,可她能看出这女娘身上的倔强与孤勇。

    当初夫君派人将她接进家中,自己本当是夫君有了心悦之人,心下虽有苦涩,却也想尽力成全,不料这女娘见到自己后,便径直开口解释自己身份,道出前来苍梧之意,并婉拒自己心意,提出令择屋而住。

    季檀当下为自己的不堪而羞愧,也还欠宁羌一句歉意。

    “如此说来,我也有句迟来的话要对宁娘子说”,望着面前的宁羌,季檀开口道:“宁娘子,对不起。”

    宁羌闻言微怔,随即明白季檀的歉意为何,是以从容的开口道:“没关系,夫人。”

    久居声色陋巷,宁羌在见到季檀第一眼时,便看见面前之人神色中的暗淡,里面有即将失去何物的慌乱,委屈,与佯装镇定。

    是以当下便出言解释,只因不愿自己坠落,不忍旁人自苦。

    两人皆是明媚的皮相,笑意碰撞下,竟在这寒冬凛冽,雪意清白中,开出了鲜红。

    见时辰不早,想着定王应是快回来了,季檀准备起身告辞,口中不忘嘱咐道:“娘子记得吃饭。”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禀王妃,王爷派小人传话来,说今晚要与宋县丞一道商议公务,就不回来用饭了。”

    季檀闻声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却很快被拂走,轻声开口道:“我知道了。”

    宁羌见状,思忖片刻后,低声问道:“既然王爷不回来,夫人可愿与民女一道用饭?”

    “...好”

    席间季檀始终未出声,默默用着饭食。

    囫囵着吃了几口,季檀便放下筷子,见她失神的模样,宁羌心中叹了口气。

    人总为情所困,无一幸免于难。

    “夫人若有心事,可以同民女说些”,宁羌望着季檀,低声道:“民女绝不会同任何人讲。”

    季檀苦笑着开口:“罢了,横竖我早已习惯这样的日子了。”

    “民女能看出,夫人是很在意王爷的。”

    “在意又如何,他眼中却不曾有我。”

    这是季檀无法为外人道出的自尊,却也是长久以来困住自己的绳索。

    她平安顺遂的长成世人满意的模样,在一众羡慕的目光中嫁入了皇室,定王虽非先帝最为宠爱的儿子,可只王爷这一头衔,便已是无上荣宠。

    婚后两人相敬如宾,定王待自己很好,可季檀总觉得,自己于夫君之间,如同秋日清晨一般,朦胧的染着雾气,触碰得到,却靠近不了。

    每当自己走进,定王便拾起手中书籍,试图以此阻隔自己,这让她无力。

    成婚前,她原本以为,得如此亲事,能保季家荣宠,护自己无虞,已是幸事。

    可婚后的许多日子里,在夫君竭力护下自己不受伤害时,季檀发觉自己企图贪恋更多,这令她慌乱,亦有些委屈。

    一向从容如自己,竟也会因心悦之人而自扰。

    世间情爱,当真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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