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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约(四)

    惠王闻言大笑,对宋朝说道:“宋县丞,你是深谙说话之道的。”

    “下官并非搪塞王爷,而是替百姓谢过王爷。”

    玩笑过后,惠王望着周遭景象,正色道:“于这世事,我曾逃避过,只当佯装不察,便可心安理得。”转头看了眼宋朝,随即道:“可定王兄没有,是他告诉我,天下可以不姓禹,可禹家得护住天下。”

    犹记得当初定王一封书信送往胶东,上面写道:

    “子钦吾弟,圣上派兵前往武陵,恐吾叛乱以镇之,然吾信陛下,唯恐其听信谗言,亦或轻信佞小,此乃社稷危矣,是以求一面于圣上。而今吾与妻儿被困武陵,进,不愿伤及无辜,退,或难周全自身,实无措尔。此诚危急之际,吾未敢自专,惟寄书信于胶东,盼子钦相助,解当前困境。

    将汝置于此,惭愧至极,愿汝见谅。

    为表吾志,惟一言以告知,吾愿以命抵誓,而今天下,或可不为禹家,然禹家不可不为天下。”

    读完信后,惠王在一众谏臣的劝阻声中启程。

    他知晓众人的担忧,此时自己淌这趟浑水并不合适,且定王所言还未得证,若此事败北,于自己便是绝路。

    可自己依旧去了。

    楚夕与宋朝都曾问过他,为何愿意相信定王。

    他只说想为其求一个面圣的机会,可求这机会有诸多法子,无需搭上自己的性命相帮。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晓,该惭愧的,不应该是定王,而是他自己。

    这些年来,他不闻,不问,不语。未忧百姓之忧,出世于外也,可他却从未意识到,他能寄情于外物,徜徉于山水,只因他姓禹。

    姓禹,便可无所顾虑,可姓禹,不可仅无所顾虑。

    飞鸟于风中起舞,挥翅迎风而上,却无视风之哀伤。

    他能安栖于胶东,得益于王爷的身份,而今天下将乱,自己若依旧避于一隅,实乃不堪。因此他动身去了苍梧,入于骤风中,斡旋于尘泥。

    望向惠王,见其似陷入思绪之中,宋朝亦不言语,两人沉默着向难民的住处走去。

    相较于贫瘠的玉林,苍梧自古便富庶,是以莫郡守专门派人腾出了东边的一条街的房中来安置灾民。

    眼下正值白日,百姓家中的男丁几乎都出去寻了其他生计,街上只偶尔走过一些妇孺,神色看上去格外轻快,像是并未因这场天灾而心生怨怼,此景倒是与玉林不同。

    惠王也瞧了出来,正准备同宋朝说些什么,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道喝斥声,随即一愣,抬眼望了眼宋朝,见对方神色一沉,两人一同寻着那道声音走去。

    “说,谁叫你来的?”

    听声音靠近了些,只是待看清开口说话之人时,二人不由一愣。

    只见定王身上依旧披着那件斗笠,许是为了方便干活,将两条裤子高高挽起,露出那黝黑的皮肤,足下着一双木屐,眼下正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一位少年,出声呵斥着。

    那孩子看着是总角之年的样子,身形格外瘦弱,正耷拉着脑袋听定王训斥自己,余光瞥到身边不少人将目光投向自己,更为羞愧的将头埋起,身子微微抽动。

    惠王见状有些不忍,打算上前宽慰几句,却被身旁的宋朝拦了下来,宋朝示意惠王还是莫要插手此事。

    定王见众人望向自己这边,神色如常,只开口道:“多大年纪了?”

    “...十七”

    “大点声!我听不到。”

    少年闻言一颤,过了片刻声音大了些的说道:“十七。”

    “呵”定王冷笑了一声道:“还有三年便及弱冠,却还在这里行如此腌臜事!”

    少年在训斥声中无地自容,只小声的开口道:“小人错了。”

    “错在何处?”

    “...小人不该行这偷盗之事。”

    见少年认错,定王面色缓和了些,开口问道:“为何要如此?”

    少年见面前之人语气有所缓和,心中顿生委屈,扑通一声跪下道:“妹妹重病,家里实在没有银钱,小人不得已才......请贵人饶恕。”

    “你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见少年声音微颤,定王怒声道:“没有银钱便可行那偷盗之事?”

    “...小人不敢了...”

    “你先起来。”

    少年闻言,怯懦的抬头望了眼面前之人,见其神色已不像方才那般愠怒,小声开口说了句“多谢贵人”,缓缓站了起来,只是头依旧低垂,双手置于身前,交错的紧攥着。

    见人站了起来,定王又问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小人愿以性命起誓,所言都是实话。”

    沉默片刻,定王对少年道:“你双目可视,双足可行,若想赚钱,有许多事可以做,绝不可行偷盗之事。你要知道,世人的银钱得来皆不易。”

    “...小人明白了。”

    “你妹妹人在何处?”

    “...眼下在家中。”

    “带我去看看。”

    交代完少年,定王对一旁的惠王说道:“子钦,恐怕得劳烦你去找位郎中了。”

    惠王应下,正打算与宋朝一起去,便听定王开口阻拦:“你一人去吧,宋大人和我一道去那孩子家看看。”

    宋朝闻言应下,与定王一同往巷子里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未出声,定王不开口,宋朝便安静的在一旁走着,突然间听到定王问道:“方才为何拦下子钦?”

    对于这发问并不奇怪,宋朝神色如常的开口道:“下官觉得王爷有自己的想法。”

    轻嗤一声道:“那宋大人对本王方才所为可还满意?”

    宋朝并未回应,只恭敬的开口道:“王爷是贵胄,并不需要下官的满意。”

    “和你们读书人说话就是累,要不是子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定王连忙停住,接着开口道:“行了,走吧...”

    宋朝只当不察,跟在定王身后往那少年家中走去。

    还未走进门,便闻到一股刺鼻的霉腥味,二人不由微皱眉头,可少年却神色如常的进屋,轻轻撩起上衣,用里衣擦了擦屋内仅有的一把椅子,有回头对二人道:“家中只剩这一把椅子了......”

    定王并不在意,只开口问道:“你妹妹人在何处?”

    “在旁边那间屋子里。”

    “我已着人去请了郎中,待看过后再说。”

    少年闻言眼眶微红,想要跪下道谢,定王面色一冷,拦下道:“儿郎怎可轻易跪人,站好了。”

    少年闻言一愣,而后点了点头。

    “行了,去给我们倒杯茶喝。”

    “...是”

    见少年离去,宋朝悠悠开口道:“王爷又何必要吓唬那孩子。”

    “...谁吓唬他了?”

    宋朝笑而不语,他好像明白这位定王的名声为何会不好了。

    意图将真心以恶言遮掩,这位王爷,不愿承任何人情啊。

    片刻后惠王将郎中带来,为那少年的妹妹瞧了病。

    肺疾被耽误,恐需些时日才能痊愈,好在无性命之忧,郎中开好药后,定王将银两递了过去,又将方子和银两给了少年,见少年神色犹豫,定王冷声开口:“去抓药,先将病治好。”

    少年接过银两和药方,道谢后赶忙跑了出去。

    看着少年给妹妹喂过药后,定王将那孩子叫了过去。

    “你叫什么?”

    “...小人名叫秦平。”

    看望着面前之人,定王思忖片刻,突然开口道:“可愿意做仆役?”

    见秦平怔愣,又不由嗤笑道:“果然是个没出息的,怎么,只想靠人施舍度日?”

    秦平终于回过神来,连忙作揖道:“小人愿意,只要能赚钱,小人什么都愿意做的。”

    “当真?”

    “当真,小人能干许多力气活,还望贵人能给小人一个机会。”

    “好,那便跟在我身边试试,但有一句话你记住,我身边不养闲人与佞小,不该做的决不许碰,晓得吗?”

    “...小人明白。”

    “行了,那你先下去准备,一会儿随我离开。”

    见面前之人久久未动,像有什么难言,定王了然道:“放心,我会派人照顾你妹妹。”

    “...多谢贵人。”

    见秦平出去,惠王开口劝道:“眼下的局势,兄长又何必收个仆役给自己徒增麻烦?”

    定王闻言开口:“一个仆役罢了,算不上麻烦”,而后又不自在的说道:“若哪日想弃了寻个由头打发走便是...”

    惠王失笑,这天底下应该就属自家兄长最是口硬心软了。

    被惠王看的有些窘迫,定王佯装平静:“行了,我还有事,你们在这里等着将那孩子带回去吧,我先走了...”

    说罢便准备离开,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身对惠王道:“你一会儿去趟家中,同...你嫂嫂说说,让她派人照顾一下屋里那女娘。”

    “兄长为何自己不去?”惠王揶揄道。

    定王神色微窘,随即故作严肃道:“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待定王离开,惠王对宋朝说道:“我这位王兄自幼丧母,是位心思细腻之人,是以虽口中不言,却总能观细微之处,察无以道出之言。”

    “定王殿下的确是位至情至性之人。”宋朝应声,随即却突然问道:

    “只是定王是否并不愿王爷带下官前来苍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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