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贵女见过下官 > 守岁寒(十七)

守岁寒(十七)

    “那三兄信谁?”楚夕听完后沉默半晌,开口问道。

    “我说我不信他们中任何人,你信吗?”

    见楚夕不语,惠王无奈的笑着:“我知晓近日里的行径像是与圣上不睦,但杳杳,我想帮定王兄要个机会。”

    若说先前一直疑惑不谙世事的惠王为何会跋涉前来玉林,那么听完方才他的解释,楚夕心下渐明,却开口问道:“三兄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因为我想赌一次。”

    “赌什么?”

    “赌你不知情。”

    楚夕一顿,神色如常道:“那若我知情呢?三兄不怕我将实情告诉舅父?”

    “先前担心,但如今有宋朝。”

    “你...”

    见楚夕带着怒意的眸子,惠王叹了口气,开口道:“杳杳,我乃皇室之人。”

    是啊,惠王无论多么洒脱,可他始终出身皇家,便不能只是有情,楚夕暗骂自己,果然离家久了,忘了人性。

    “惠王殿下想如何?”

    见楚夕当真恼了,惠王轻声安抚道:“你放心,我并不会对宋朝怎样,只是想让他去见定王兄一面。”

    楚夕闻言气急,不由冷笑着道:“好一个不会对他如何,可他若去见定王,不就是昭告天下他站在了定王这边,那么无论结局为何,他都是谋逆!届时你与定王或可自保,可宋朝呢,他的名声与性命皆会被毁,你有为他想过吗!”

    见楚夕情绪不稳,眼中含泪,惠王有些慌乱,他知晓自己卑劣,亦暗自唾骂自己,可眼下的时局里,他需要宋朝。

    “杳杳你莫哭,我答应你,只让宋朝见定王兄一面,余下的皆由宋朝自己做主,我们绝不干涉,也不会有人知晓。”

    楚夕闻言不语,片刻后突然跪下,向惠王行礼道:“王爷,此前臣女因幼时情分当您是兄长,言语间多冒犯,却忘了您先为王,而后才为兄,是臣女糊涂,请王爷宽宥。至于宋朝,臣女曾许诺不会因自己令他为难,是以帮不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看着伏身低头的楚夕,禹珽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此行许是错了,猜错了楚夕,赌错了棋局。依楚夕的性子,怕是不愿再听自己解释,只好说道:“你永远是我的妹妹,此事我不会再提了。”

    言毕,厢房中陷入沉寂,片刻后楚夕抬头,出声问道:“为何是宋朝?”

    “...什么?”

    “王爷为何会选宋朝?”

    为何会是宋朝。

    许是初来玉林,便见他立于百姓之中,说着“过去所为,今日之言,来日将行,皆作数”。或是当自己问道何为辨言时,他能说出“不可切断其出言之声”,亦或是他神色郑重的许诺“即便道阻艰难,此乃为官之任也”。

    “因为宋朝他,很难得。”

    因为他难得,因为世道里,需要这难得。

    ***

    “你怎么了?”宁羌见楚夕自茶坊回来后,便有些心不在焉,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

    见她不愿提及,宁羌也不再多问,只开口道:“今日也瞧过了,何媪她们将饼铺打理的不错,这下你能安心去苍梧了?”

    先前惠王帮楚夕找的制香师傅前些日子从雍州来了苍梧,原本近日要来玉林的,却被苍梧的香料吸引,说是要多呆些时日,先前便听闻这师傅爱香成痴,楚夕也不敢有异议,便想着与宁羌去苍梧拜访,也顺便瞧瞧究竟是何香料如此引人入胜。

    “嗯,安心了,你先回去收拾,我去趟县衙便回来...”

    因着气候渐凉,山上不时会有猛兽现身毁坏庄稼,更有甚者还会破坏百姓的房子,令农户苦不堪言,是以每年立冬前后,冯佑都会派人上山查探,将捕兽夹提前摆放好,此外,还要挨家挨户叮嘱百姓小心,只是往年这事都是岑笙一人去办,今年冯佑却让岑笙带上宋朝。

    岑笙听闻便想反对,眼下山上极寒,自己练武的身子倒是无妨,可宋朝的身子怕是扛不住,若被自家阿母知晓,怕是又得唠叨几日,可冯佑像是猜中岑笙想要说情,只出言道:“儿郎家的冻几日又何妨?”

    如此便将岑笙的话悉数堵了回来,本还想再劝一下,却被宋朝拽了下衣袖,阻了下来。

    宋朝知道,这是夫子的惩罚,若不随他愿,他定不会消气,届时恐会伤神伤身,此外,宋朝也担心冯佑会去寻楚夕,他知晓自己与楚夕既做了选择,定是要背负诸多,自己既无从替楚夕承担,就断不能让楚夕替自己背负。

    “归程,楚娘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岑笙本不愿多打听宋朝楚夕之间的事,可如今听闻那女娘竟与王爷有关系,就更为担心宋朝。

    “兄长不是都听说了吗,是很贵重的身份。”

    “那你...”

    “嗯”宋朝知晓岑笙未言明的担忧,安抚着开口道:“我都晓得的,可我也是当真想同她一起的。”

    “可她那样的身份,怎会甘心一直留在玉林这贫瘠之地?”

    “我答应过会陪着她的,只要她想我在,我便一直会在。”

    “那若有一日,她要离开呢?”

    “那就放她离开。”

    岑笙闻言,心中有些发苦,轻声问道:“可...届时你当如何?”

    你将全部的心意交予她,将选择亦留给她,可若有一日,她弃了你,你该如何。

    山上的凉意较山下更甚,即便二人裹了披风,言语间依旧能看见朦胧的雾气,宋朝着一身竹青色外袍,披了件藏青色披风,远看与山色相融,只那双眸子却明亮粲然,听到岑笙所问,宋朝并未迟疑,将早已烂熟于心的答案道出:“以往如何过,届时便如何过。”

    过去没有她,我独自一人,日子也算过的不错,若有一日她离开我,我也只是回到以往的日子罢了,可不同的是,我还有那样多与她的回忆,这样算着,我竟是赚了。

    回头望了眼岑笙,宋朝微扬起唇角:“兄长,遇到她已是幸事,我不会期许再多了。”

    岑笙闻言心底酸涩,可想起这些时日以来宋朝逐渐真心的笑容,又对楚夕的出现颇为感激,或如宋朝所言,有幸相遇已是无尽欢愉。

    轻轻拍了拍宋朝肩膀,岑笙深深叹了口气,开口道:“待忙完惠王之事,带楚娘子来家中吃顿便饭吧,阿母听阿旌提起过她,很想见见。”

    “...好”

    待两人下山回到县衙,便看见楚夕静静站在门口。

    宋朝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只见楚夕双颊被冻得泛红,欲出口的话堵于嗓中,只开口道:“冻狠了吧?快进去吧。”

    楚夕见到宋朝,神色顿时明亮,笑着摇头说了句“不冷”,便打算同宋朝进去,待看见后面走来的岑笙,微微行了一礼道:“岑县尉安好”。

    “楚娘子安好,天气这样冷,娘子怎的在外面等,快随归程进去吧。”

    楚夕闻言一愣,若未记错,这是岑笙头一次在自己面前说这么多字,楚夕有些惊讶,但还未多想便被宋朝催促着进了县衙。

    厢房里烧了些炭火,虽是不多,却也比外面暖和些,宋朝进屋后连忙倒了杯茶,递给楚夕让她捂在手中,又将炭火盆往里挪了挪,随后再将屏风移过来挡烟,一边摆弄口中还埋怨着衙门里的木炭烟雾太大。

    楚夕看着进屋后忙碌的宋朝,心中弥漫着暖意,开口说道:“你别忙了,快过来坐下喝杯茶。”

    见物件放置妥当,宋朝在楚夕身旁落座,将她倒好的茶饮下,而后望着一旁带着笑意的楚夕开口道:“被县令拒于门外这么高兴?”

    楚夕闻言一愣,眼神躲闪道:“什么拒于门外啊?”

    见宋朝还在盯着自己,楚夕只得默认:“这又没什么,横竖我也刚到不久”,而后在宋朝将要露出愧疚神色时,连忙开口道:“不许道歉!”

    被楚夕这样一喝,宋朝口中的歉意消散了大半,只开口道:“下回我若不在,你就去找陈岐,待我回来后再去找你,莫要在外头傻等了。”

    “知道了”楚夕笑着说道,宋朝一看便知她未放在心上,只重复道:“仅是知道了不行,要记住。”

    “哦,记住了。”

    见楚夕乖巧的应下,宋朝失笑,开口问道:“你来找我有何事?”

    身上暖和了些,楚夕也逐渐清明,才想起今日过来的目的,将要同宁羌前往苍梧之事告知宋朝。

    宋朝闻言思忖了片刻,开口道:“你们两个女娘只身前去不安全,我把陈岐派去给你。”

    “不必了”楚夕连忙拒绝,又看了眼宋朝,解释道:“陈岐毕竟是县衙的人,总派来护着我也不合适,再者我们走商道,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宋朝依旧不放心,而后提议道:“那我去找阿旌陪你们去”,见楚夕还要拒绝,宋朝出言打断道:“或者我同县令告假,陪你们去。”

    打蛇打七寸,楚夕心中腹诽,宋朝就是吃准自己不愿惹恼冯佑,只得同意了。

    “你们两个女娘只身去苍梧,虽说路程不远,可终究不安全,所以你也莫嫌我啰嗦。”

    “...我没嫌...”

    “嘴上没嫌,心中腹诽吧...”

    “......”

    这人属狐狸的吧,怎的这么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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