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路无话，严依华皱着眉，一副“自己马上就要爆炸”的表情。

    电梯停在1楼，他们在10楼。也不知怎地，今天那电梯从1-10，每一层都停了一下。严依华看着那像蜗牛一样，一层一层缓慢的爬上来的电梯，一言不发。

    有一些年轻的同事，从办公室偷偷冒出头来看一眼，紧接着又有人冒出头来看，他们一边看一边小声讨论着什么，嘻嘻哈哈地，声响也弄的越来越大。

    严依华皱眉看了过去，他本身在单位就喜欢走“高冷”范，再加上是程序员出身，在这帮小女生身上就已经渡了一层光环。而他升任总助之后，在商务能力上展现出了一些手段，大家对他都有一点又敬又怕的感觉。甚至有些小女生都觉得，IT部的部门总张总，都比他这个总经理助理和蔼。

    严依华用眼神巡视了一圈，本来就心情极度糟糕的他，眼睛像刀子一样仿佛要杀人。那些来看他和刘陵热闹的女孩都被那眼神吓了一跳，人群这才慢慢散开。

    严依华也没有怪他们，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应该是听国科他们说的，自己和刘陵是夫妻。

    他又抬眼瞥了一眼刘陵，却见刘陵始终低着头，拿出她那万年冰封的脸，一副生人勿近、且我和严依华不熟的样子。

    严依华越看越生气，明知道那电梯已经在不断地向上攀登，却还是忍不住又去按了几下，做出自己也很着急的样子。

    很快，电梯来到了他们的10楼。

    门缓缓打开，严依华低头刚要往里进，里面出来了三个人。领头那人穿着A药非常标准的工作服，头发半白，身子微微发福，走路也很慢，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和他一样装扮的人，似是跟班。

    严依华连忙打招呼：“黄书记，您好。”

    那老头对严依华不是很熟悉，也没仔细看他，只是礼貌地点了一下头。严依华本以为这事已经结束了，谁想到黄书记却站在刘陵的面前停下来。

    刘陵终于笑了一下：“黄总。”她说。严依华很久都没有见到刘陵笑了。他恍惚间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心里又是一阵发酸。

    那老头一脸惊讶地对刘陵说道：“刘.....刘陵?”他说：“是你吗？你怎么在这？”他说完，又习惯性地回头看了严依华一眼。

    严依华尴尬地笑了笑，对黄书记说：“IT部总助严依华。”黄书记点了一下头，严依华又说：“您认识她吗？这是我们的供应商。”

    话一说完，严依华就后悔了。因为“供应商”这句话是跟着刘陵还在国科的时候走的，现在刘陵已经去S+了，而A药和S+的合作关系似乎和IT部无关。

    黄书记对严依华点点头：“小严啊，”他说：“刘陵可是个好同志啊，项目交给她我很放心。”黄书记后面跟着的两个助理看起来也都40多岁的样子，听到书记说的这话，也跟着一脸含笑的连忙点点头。

    刘陵说道：“谢谢黄总认可，我现在在S+金融，有机会随时可以合作，您有事叫我，我随时都可以过来。”

    黄书记惊讶地问刘陵：“你不在国科啦？”

    刘陵点点头。

    黄书记又和蔼地说：“那S+肯定给你不少钱吧，现在什么职位啦？”

    严依华脸色发烫，这要是让黄书记知道刘陵是给自己顶包离职了，总经理助理应该就是他这一生的职业天花板了。

    刘陵笑笑说：“产品总监。”

    黄书记又高兴地拍了拍刘陵的肩膀：“你刚入行的时候我就看你行！你看看，小姑娘真是前途无量啊！”

    后面的助理赶忙走上来问：“刘总，您有名片给我们留一下，后续有合作机会我联系您。”

    刘陵连忙掏出名片。

    黄书记对下属的举动甚是满意，转头对他们和严依华说：“我跟你们说，小刘刚入行的时候，就做我的项目，那时候我还只是咱们A药业务部的部门总。”他笑着摆了摆手：“那时候真是忙啊，互联网浪潮刚兴起的时候，谁知道怎么回事啊，我们这几把老骨头连传统的这种计算机技术都是半吊子，还要搞什么互利网业务整合。”他回头看向严依华：“小严你是搞IT的，你肯定知道，互联网转型不容易。从业务上转型就更难了，你看，现在很多传统企业都没转型明白。”

    严依华连忙点点头。

    黄书记又将头转向刘陵：“多亏了小刘啊，那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我的第一篇医药行业迈向互联网那个，”他回头对助理说：“记不记得我那个方案。”那助理连连点头。

    黄书记说：“那就是小刘给我当助手，我俩一起完成的。”

    那俩助理连声感叹：“厉害厉害。”

    刘陵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黄书记又说：“我们真是白天黑天的泡在办公室，小姑娘忙的对象都不好找。天天对着我这个老头子，哈哈哈。”

    黄书记旁边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黄书记继续道：“我当时就看好这女孩了，我跟你们领导都说过好几次，这小姑娘必须升职，我看好他！”

    他话音未落，IT部的张总就跑了出来，他一边快步走到黄书记面前一边说：“他们都说黄书记来了，我得过来迎接一下啊。”

    张总伸出双手去握黄书记的手：“黄书记，您好，您好。”

    黄书记对张总点点头：“最近挺忙啊？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我今天就是过来找你聊聊明年规划的。”

    严依华连忙给张总让出位置，张总又开始跟徐书记攀谈起来。他走也不是，回也不是，偷眼看向刘陵，发现刘陵一副泰然的表情，微笑看着黄书记和张总攀谈。

    冷不丁，张总Q到了他：“小严，你跟刘陵什么关系，快告诉黄书记。”

    “啊？”严依华一愣，“什....什么？”

    张总没理他，又转头对黄书记说：“这是我们严经理的媳妇，你看我们这部门的人都传开了。”

    “哎呦！”黄书记说，“是吗？”

    严依华：“.....”

    刘陵：“对，刚才没来得及和您说。我们....很好。”

    严依华：“......”

    这时，电梯间来来往往的人也越来越多，有和黄书记打招呼的，有不认识黄书记、但是和张总打招呼的，人越积越多。最后还是张总识趣，他对黄书记说：“要不您去我办公室聊？”

    黄书记点点头。

    刘陵赶紧说道：“那黄总，我们先去业务部那边了。”

    黄书记连连说“好”，说罢，又转头看向严依华。严依华连忙俯身过来。

    黄书记拍了拍严依华的肩膀，对张总说：“看来你张总手下无弱兵啊，能被我们刘陵的看上的，那肯定错不了。”他用手指了一下张总：“你挺会管理团队的啊，很有眼光！”

    张总连连称是，笑的嘴都咧到了耳朵后面。“小严这人非常有能力，我很看好的，以后就是我的接班人。”

    这话一出，周围过来“混脸熟”的同事，都莫名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黄书记满意地点点头，又对刘陵说：“刘陵啊，有空过来看看我这个老人家啊，我这要退休了，就愿意和年轻时候的同事聊聊天，忆苦思甜嘛！”

    刘陵红着脸说了声“好”，又道：“谢谢黄总您还记得我，我真的受宠若惊。”

    “哈哈哈，“黄书记笑了起来：”小姑娘还是这么会说话。”

    又客套了一阵，刘陵和严依华才走进电梯。刘陵像会变脸一样，单独和严依华在一起的时候，又变得像一潭死水。

    “你认识他啊？”严依华问。

    刘陵点点头，一边看着电梯按键一遍小声说：“他从部门总升到总裁办的这一路，很多方案都是我写的。”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又说：“当然，我只是提供一个草稿而已。”

    严依华哑然失笑，“原来你还有这层关系。”

    电梯缓缓落到一楼，在电梯门打开之前，刘陵突然说了一句：“我想你以后又能升职了。”

    严依华的脚步停了一下，只两秒，就因为有人要进电梯，他们只得出来。他还想和刘陵说什么，可刘陵全然无知般向前走，严依华想叫她，手伸出来又停住。

    他们要结束了，他对自己说。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像被人抓住一样，窒息感蔓延全身。他愣在原地，看见刘陵越走越远，终于追了上去。

    “还来得及吗？”他问。

    刘陵低头，说道：“约的是11点-12点的区间。现在刚好11点，12点前到就来的及。”

    严依华落寞地点点头，他早就应该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只是心里总有一丝侥幸，电视剧里不是都这样演的吗，最后一刻，最后关头，总有一些转机出现。

    他拉了拉刘陵的袖子，“车在这边。”

    刘陵跟着他指的方向走，他的手刻意又自然的搂着她的手臂，他是故意的，因为他贪恋这种感觉。可只一瞬，面前的人就加快了脚步，离开了他的怀抱。

    徒留一阵虚空，在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