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临近午休了，民政局里的人并不多，他们拿了号，几乎没怎么等就轮到了他们。

    叫号机叫到他们的时候，刘陵反应很快，立刻站起身就要过去。可突然手臂一紧，才发现是被严依华抓住了手。

    刘陵回头看向她，眉眼微微皱着。

    “你真的，想好了吗？”严依华看着她的眼睛问，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祈求。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刘陵说。她说完之后就挣脱了严依华握着她的手，向那个工作间走去。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态度很好。

    但那工作人员似乎也很会看严依华脸色，全程都是对着刘陵说的，似乎他也看出来了严依华根本就不想来这里。

    因为他只问了刘陵：“马上就要有离婚冷静期了，你们要不要等一等。”

    刘陵摇头，“不用了。”

    那人就没再说话，开始办理手续。

    刘陵全程无话，流程也就进行了大概十几分钟，一切就都结束了。

    走出民政局大门的时候，他们手里都多了一个本。刘陵把那本放在包里，严依华跟在身后走了出来。

    刘陵继续向前走，完全没有犹豫回头的样子。

    “你等一下。”严依华拽她的袖子。

    刘陵这才站定，回头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我自己走就行了。”她又手指了一下，“你车不是停在那里，可我要走这边。”

    严依华没有理会她说什么，他紧走几步走到刘陵身边。他们旁边是一个室外抽烟的烟灰筒。

    严依华固执地、死死攥着刘陵袖子的衣角：“你就这么想摆脱我？”

    刘陵没说话。

    严依华深吸一口气，勉强平静下自己的情绪，好让自己能正常说话。“你后面，想怎么....？”他有点说不下去，闭住了嘴。

    刘陵态度很好地问了一句：“我吗？”

    严依华心里一痛，眼泪又要流下来，他又竭力忍着眼圈已经变得通红。

    刘陵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我和一个可能有机会成为男朋友的朋友约好了，去南方旅游。”

    严依华的眼睛眯了一下，刘陵继续说：“可能多去几个城市，冬天那边挺暖和的。

    ”刘陵说完，抬头对严依华说：“你有你的新生活，我也有我的，这样不是很好吗？”

    严依华看着刘陵。

    刘陵的唇角还留有一丝笑意，眼里是一副空灵清澈的样子，她理所当然地回应着他的眼神。没有一点点留恋、不舍和悲伤。看着，不像演的。

    严依华抿了抿嘴角，嘲笑般地点了点头。

    “行，刘陵。”他说：“你动作挺快的。可能早就忍不住了吧。池东文吗？“

    刘陵微笑地回应道：“你怎么总跟他过不去，我就不能找个年轻点的吗？”

    一句话噎的严依华哑口无言。他无法去辨别刘陵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他脑中一片空白，转而又一团混乱，很快又是一片空白。

    虽然身处闹市，可他还是听见了自己胸口剧烈起伏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害怕分离。他的眼圈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挽留。可挽留似乎也无济于事，他张了几回嘴，却发不出一句声，这才发现虽然千言万语涌在口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陵见他这个样子，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一些变化。可又很快消失。她对严依华笑了笑，说了声：“有机会再见。”就转身离去。

    严依华再无法站定，躁动的血液和混乱的思绪支配了他，他猛地喊了一声：“刘陵。”

    刘陵刚走出几步的腿又站定，但却没有回头。

    严依华拿出离婚证，那个东西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翻开过一页。

    “刘陵，”他说，看着刘陵的背影，举着自己的离婚证喊道：“这个东西，我不承认。我没有见过！我以后也不会再有！”

    刘陵闻言身形震了一下，她猛然回头，只见严依华将那离婚证撕的粉碎，一股脑地扔到了旁边的烟灰筒里。

    她瞪着严依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没见过这个东西，一页都没有翻开过。我不承认，我不接受。”严依华说，他顿了一下，看着刘陵再无法掩饰的震惊的脸，悠悠地道：“你去吧，你去找你的新男朋友也好，新老公也好，你想去哪里都好。”他深吸一口气：“我只是个到处发情的畜生。我可以毁了任何人却不想毁了你。对不起。”他哽咽：“你走吧，你幸福就好。”

    他说完，再没有留恋，转身向刘陵相反的方向离去。

    世事翻涌无常，你我聚了又散。倒不如提前走到人生的尽头，这样我这一生就只得一个你。

    严依华开车回到A药，正值午休时间，大厅里的灯都关上了，同事们都伏在桌上睡觉。

    有几个玩手机的同事看见严依华回来了，都礼貌地和严依华打招呼。经历了今天中午电梯间偶遇黄书记事件，同事们对严依华的好感度，蹭蹭地在原来的本就很高的好感度基础上，又多出了五颗星。

    严依华微笑着点头回应，神情异常和蔼。

    这一下午，严依华开了三个会，处理了六个待办任务，签了五份文件。直到夜上阑珊，办公室的同事陆陆续续都回家了，他才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挺累的，”他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起身去拿外套准备回家。

    他走到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刚拿起了外套，居然发现外套上面沾了一片白纸。

    他把那白纸从羽绒服下拿下来，放到手里看了一眼。那上面是一个钢印的一角，上面写着：“A城香坊区民政....”-----是他撕碎的离婚证的碎片。

    他拿起那个碎片，再看清那上面字的时候，再想到它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眼泪终于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隐忍了很久的情绪好像终于找到了开关，那被强行压抑住的眼泪，好像是被人开闸放了水。

    他坐倒在沙发上，手里举着那一个纸片，居然哭出了声音。

    为什么？他问自己，我明明在努力变好。我微信里没有随便加的女生了，我也强迫自己再也不因为贪玩而跑去夜店了，我不喝酒了，我从良了，我一步一步想收好自己的心和你一起过未来的日子。

    为什么？你就这样把我推走了。

    他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崩溃，哭到整个人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办公室外一片漆黑，所有人都下班了，只有严依华窝在自己的沙发里呜呜地哭。

    过往的一切就像一场黄粱大梦，他厌弃过、反悔过、祈求过、得到过，可最后终究只是一场空。还是一场他亲手断送的“空”。

    他拿起手机，里面有很多他们两个人的合照，他打开微信，聊天记录里还有他们聊天、打情骂俏、你侬我侬的文字，一字字一句句像一把刀子在剜他的心。

    该怨吗？怨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

    该怪吗？怪刘陵从来没有想过挽救他们的婚姻，而是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向别人。

    该恨吗？

    可恨谁呢？

    人生一生总有很多十字路口，向左是幸福人生，向右是万丈深渊。

    可是，他擦了擦眼泪。人生如果没有了牵挂的人，深渊应该也是一种极乐吧。

    他站起身，窗外依然灯红酒绿，没有人记得他曾经从良过，以为他只是在深渊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