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铮然临了最后也没告诉林清雾自己和岑路说了什么。
隔天上午，趁着林清雾后两节课空闲，去医院做了个全面体检，发现对方除了有点轻微低血糖之外没别的毛病。
“想我多潇洒一人，如今……”
他翻着检查报告，颇为深沉地摇摇头。
林清雾拿过来收好：“你现在也潇洒。”
“就快潇洒了，”叶铮然耸了下肩，“来，临走前抱一下。”
林清雾后退着躲开：“你还抱有希望吗？”
叶铮然耷拉着眼皮：“纯友情的。”
林清雾按下叶铮然的双臂，轻轻抱了一下他。
“好了。”
“我们的友情这么轻的吗？”
“已经很重了。”
“……”
叶铮然下午的飞机，中午就要到机场。
他开他的骚包跑车过去，在路边给了林清雾一个飞吻。
林清雾：“快滚。”
叶铮然留下一句“结婚喊我”便离开了。
看着对方驶入车道，林清雾后知后觉回过味来，也不知道对方莫名其妙扔下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结婚？
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结婚。
下午，林清雾继续在办公室坐班。
桌上额外多出两根真知棒，正疑惑着，王老师探了个头，小声道：“你们班秦子扬送的。”
林清雾应了一声，把棒棒糖收进口袋。
埋头写了一下午教案，期间叶铮然报了回行程。
林清雾叮嘱他路上小心，硌了手机又觉得太过正式，于是再添上一句。
【林清雾：下次来记得提前告诉我。】
叶铮然回了个OK的表情包。
其实还是挺好奇对方和岑路的谈话，但也明白即便问了也问不出什么。
想想昨晚那句“你该和你那初恋好好聊聊”，到今天搁在桌子上的糖果。
林清雾觉得或许是该和岑路好好聊聊。
小学放学早，林清雾检查完教室后去了趟超市，买了点小孩喜欢吃的水果零食，准备去医院探望岑娇。
事发当天安排在急诊，之后转了病房，她不清楚在哪。
站在好几栋住院楼下纠结片刻，还是给岑路发了信息。
对方回复的很快，直接打来了电话。
也没告诉具体位置，只是问清楚了林清雾在哪，让她原地等他。
几分钟后，岑路出现在长廊的尽头。
市医院刚翻修没多久，住院楼之间做了人工景区，凉亭喷泉一应俱全。
楼与楼之间用走廊衔接，上面有顶，防雨也遮阳。
下午时分，太阳未落。
走廊上来往的人不多，但也有几个。
岑路今天大概没什么工作，白T外搭了件休闲衬衫。
林清雾记得高中时他的衣服就黑白灰三样，白色较少，黑灰居多，唯一一件带颜色的就是全校统一的校服。
最最初他们还不是很熟的时候，林清雾曾听说过这样比较显酷。
后来熟络起来，岑路给的理由是耐脏。
也就……挺接地气的。
见岑路朝自己这边走来，林清雾也迎着他的方向过去。
两人在中间碰头，岑路自然而然接过她手中的购物袋。
林清雾垂着眸，把话说得自然：“买了点岑娇爱吃的。”
岑路侧身走在林清雾身边：“她也跟我说了，想见见你。”
岑娇的病房在四楼，医院的电梯不快，里面就他们两个人。
林清雾往旁边偏过目光，从电梯内壁的倒影中发现岑路也在看着自己。
她又将目光垂下。
口袋里还装着那两根秦子扬送来的棒棒糖，林清雾没打算要，但现在也不是还回去的时候。
再等一等。
病房里很暖和，岑娇小脸泛红，一看就被养得很好。
秦子扬正在写作业，见林清雾来了，立刻挺直了腰背，企图换得老师一个夸夸。
林清雾摸摸他的脑袋，如他所愿。
虽然在刚得知秦子扬与岑路关系时，林清雾有那么些许的排斥，但等到慢慢反应过来，她不会、也不忍心将大人之间的纷纷扰扰强加在无辜的孩子身上。
没有停留太久，林清雾只是坐了会儿就准备离开。
岑路送她下去，临走前被岑娇抓着袖子拼命使眼色。
那努力的样子林清雾都觉得好笑。
下楼时人有点多，一趟电梯似乎不太能坐得下，两人干脆走了楼梯。
楼梯间人很少，也很静，林清雾想起高中时他们就爱走楼梯，一圈一圈绕下去，一手扶着栏杆，往后就能看见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
“林清雾。”
她停在二三楼之间。
回头往上看，岑路目光低垂。
“我——”
“不用跟我说。”林清雾打断岑路尚未说出口的话。
“过去的事都这么久了，就让他们过去吧。现在有了新生活，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了。”
她低头，从口袋里掏出那两颗糖果。
“这是你让秦子扬带给我的吗？不用，我也不是小孩了。”
林清雾摊开五指，递到岑路面前。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因此对秦子扬有所偏失，他是我的学生，我会尽到老师该尽的责任。”
岑路的视线定格在糖果之上，沉默许久，将它们拿了回来。
那只手近在咫尺，从她眼底扫过。
林清雾长睫轻颤，声音也沉了下去。
“岑娇有好好长大，辛苦你了。”
-
从医院回了家，林清雾扔了背包，一头栽在了床上。
本以为会卸下包袱变得轻松，可结果恰恰相反，她似乎更加疲惫。
都说真正的放下不应该是恨，而是漠然。
她应该平淡的对待岑路，对待岑娇，对待秦子扬。
没做错，甚至还很体面。
可是……
林清雾翻了个面，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岑路收回手时自嘲般的轻笑，看向她的目光似乎都多了几分失落与不舍。
明明选择的是他，背叛的也是他。
却好像被抛弃的是他，被遗忘的也是他。
-
此后，林清雾没有再收到秦子扬带来的任何东西。
她想，或许是自己年少时的奢望终于死了。
其实也想过这一种情况，无非就是父母说的那样。
任性了十年，以狼狈收场。
-
很快，十一小长假。
林清雾参加了五天培训，享受到了剩下的两天假期。
为了让自己没那么无聊，她买了些毛线，准备给自己织条毛毯。
同时，也开始向自己的父母妥协，和冯菀一起在外面吃了顿晚饭。
林清雾从母亲嘴里得知了这十年来父母的心态转变。
或许从林修齐接受她回到安城当一个小学老师时，就已经低头认输了。
林清雾尝试着去采纳父母的意见，却在微信里被推了好几个相亲对象的名片。
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随便看看吧，”冯菀叹了口气，“我和你爸爸也就是想有个人照顾你。”
林清雾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推辞。
晚上，林清雾送了冯菀离开后，自己一人沿着路边慢慢往回走。
低头翻了翻手机上推荐过来的名片，有两个已经发过来了好友请求。
拇指悬停在屏幕上，犹豫许久，还是没有同意。
她关了手机，扔进包里，抬头看着满天繁星，总会想起过去。
岑路喜欢物理，喜欢天体。
他们也曾在晚自习偷偷溜去操场，坐在单杠上仰头看向星空。
在离地球六十亿公里的地方，冥王星的轨道和其他星星有17度的夹角。
而在这颗遥远又孤独的星球旁，环绕着一直陪伴他的卡戎星。
故事经过艺术加工，透露着一丝丝浪漫色彩。
但双星系统和洛希极限又是真实存在的客观事实，岑路牵着林清雾的手，在她身边转了一圈。
“行星和卫星会因为万有引力不断靠近，但他们之间有个保持安全的最短距离，一旦超过洛希极限，潮汐力会把那颗卫星撕碎。然后那颗粉碎崩塌的星球会化作星尘，渐渐地聚拢在那颗行星身旁，演变成一个环，将那颗行星环抱。”【注】
用一次粉身碎骨，换一个永恒的拥抱。
少年走近一步，停在喜欢的姑娘面前。
俯身抱住她纤瘦的身体，好似化成漫天纷飞的星尘围绕在她的身边。
“这么好哄，可怎么办？”
当时林清雾沉浸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没太在意岑路说了什么。
如今细想，或许那时对方就已经想到了高考后即将面对的分离。
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会留下一张纸条——【你怎么这么好骗？】
-
思念在今晚格外汹涌，林清雾绕去了曾经的中学，隔了道大门往里看。
教学楼新建了几栋，门头修得格外气派。
公告栏里几个月前的高考光荣榜还在，安城一中作为安城最好的高中，重本率比林清雾那届高了太多。
她记得高考后的聚餐非常热闹，几个班的同学凑在一起喝酒发疯。
岑路酒量不错，那晚却滴酒未沾。
林清雾不喜欢酒味，他就在她唇上留下一个带着橘子汽水的亲吻。
清甜清甜。
“林清雾，未来加油。”
-
林清雾在校外停了许久，等到慢慢消化完心底那份迟钝的苦涩，这才一点一点乌龟挪步似的往回走。
包里的手机突然进了通电话。
有些意外，是岑路打来的。
本能的想要排斥，却又担心事关秦子扬。
想想，还是接了。
“喂？你在哪？”
岑路话中带着些许不正常的急躁。
林清雾动了下唇，却没有回答。
“有事吗？”
“岑卫国说看见你了。”
岑路一句话让林清雾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几乎下意识地转身。
“我在——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