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被安排在上午，谢遥这一次是和陈宛宛一起过去的。
没办法，某人一大早趁着同一个小区的方便直接袭击她家。
这一回没有打车，陈宛宛友情充当了谢遥十几分钟的司机。
——不过是电动车司机。
“你就骑一电动车怎么这么大言不惭地说当我司机的？就你这技术，搞得我想报警。”
陈宛宛一路上带着谢遥横冲直撞，谢遥再也忍不住了。
虽然知道这是事实，但陈宛宛并不想承认。
“你行你怎么不来啊？电动车你都不会骑，就知道嚷嚷。”
谢遥一下子不乐意了。
“什么叫我不会骑？！我会共享单车的好吧。”
“你也就能骑那么个小不拉几的车，真的是配得上你。”
“……”
这一轮以谢遥失败告终，为了报复，她之后都没有再和陈宛宛说话。
陈宛宛明白这人大小姐脾气又犯了，一个劲地翻白眼，外加戳手臂。
谢遥来一中面试，陈宛宛也不是闲着的，来学校参加集体备课应对开学。到了前面综合楼，二人分道扬镳，临走时陈宛宛还有点不放心，转头看谢遥好几次，谢遥觉得自己真是多了一个妈，朝她挥挥手，目送她离开。
今天谢遥也后悔出门没看黄历，不然为什么她刚准备进教导处就看到覃青迎面走来。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老子……
覃青在她面前站定，打断她心里的碎碎念。
就不能看不见嘛！你枉做天啊上天。
谢遥心里两行轻泪，面上一点反应也无。忽视前面那人，直接绕了过去。
覃青对于她的忽略没什么太大反应，等她走了过去，也离开了。
对于面试，谢遥一点儿都不担心，她大学还辅修了教育，只是差经验而已，但是她觉得糟心。
和陈宛宛碰头后两人一起走出校园。
陈宛宛看谢遥脸色不对劲心里一咯噔。
“姐们，你是不是……面试……呃不太顺利？”她观察再三后开口。
不过她关心的人并没有明白她的出发点。
谢遥摇了摇头说：“怎么你们一中老师面试不仅问能力问题，还问以后要不要结婚要不要二胎之类的事？”
她这么一说陈宛宛立马懂了：这人纠结的毛病又犯了。
说实在的，在陈宛宛心里谢遥一直是一个憧憬美好的乌托邦。如果可以，她觉得好友这样没什么关系，天真可爱的。
可是，她清楚地知道对于谢遥来说，心理上的折磨比身体上的苦痛难受百倍，甚至……让谢遥甘愿画地为牢。
所以陈宛宛只是平静地看着谢遥说：“不是开放二胎了么，很多女老师就休产假，搞的学校缺人手。之前招老师也会问这类话题，不上台面的说法就是学校会优先考虑男老师，不过肯定是先考虑能力问题。”
这些话谢遥不是不明白，可是她还是会觉得不太舒服。世间的一些事理，她虽然懂，但不代表认可。
公认的不代表是公理。
谢遥晃了晃脑袋问陈宛宛备课备得怎么样了。
她是只小萌新，大碗却是已经干到高一语文组组长的位置了。
想到这，谢遥觉得自己还是抱大腿好了。
陈宛宛不动脑子都知道谢遥打的什么算盘，想敲打敲打她，又舍不得了。她比谢遥大三岁，谢遥很多时候又是个孩子性格，她看谢遥就一小孩子不懂事。
她叹了口气。
这时谢遥手机铃声响了，谢遥拿起一看，颇有些意外——赵景晖。
没有避着陈宛宛，谢遥一边挽着陈宛宛走路，一边接通电话。
“喂？”
电话那边先是沉默了一阵，谢遥怀疑电话断了，拿开手机，看了一眼，却显示正在通话。
在谢遥决定挂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有了反应。
“怎么一声不吭回榆城了？”赵景晖的声音有忍不住的急切。
谢遥听到这话一下子沉默下来。
她早就和林瑛说了回榆城的事情，觉得林瑛应该会和赵景晖说。
赵景晖却不知情，还突然打来电话。
要么林瑛才和赵景晖说这件事，要么就是赵景晖发现林瑛这几天没来谢遥这边玩玩觉得不对劲自己问的。
不管是哪一种，谢遥都不想继续这次通话了。
“外面混的不好就回来了呗，这边我还忙着，先挂了。”说完就摁下了挂断。
身边的陈宛宛虽然这些年不在谢遥身边，可是谢遥身边的人和事她都一清二楚，看完整场通话，她在心里可怜了一下赵景晖。
谢遥还没觉得终于没事了，手机又响了。
林瑛。
这个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她是真的不想接，又不想有什么是非。
“遥遥，你今天面试是吧？怎么样呀？”
“还可以。”
“你这么说就是没问题了，恭喜你哦。”
谢遥真是没什么精力应付她了，表达感谢后就不开口了，等着林瑛的下文。
不出所料，林瑛憋不住话。
“你都离开几天了我才记起来没有和景晖说，直到今天周末他问我怎么不去找你玩了，我才告诉了他。”
“……”
“他觉得挺突然的，有没有给你发信息问问你呀？”
谢遥觉得自己自从回来了好像一直运气不好。
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打了个电话，不过我那时候在忙，问了下好就挂了。”
那一边林瑛马上放下心来，和谢遥稀稀落落地扯了几句天后挂了。
陈宛宛目睹全过程，不停地发出啧啧的声音。
“你这双面间谍当得真是不错，给你一座奥斯卡小金人都委屈了你。”
谢遥送了她一个她经典的翻白眼动作，做完自己忍不住笑了。
心里泛起心疼，陈宛宛知道谢遥上了大学后遇见赵景晖和林瑛的事，每次想起都直呼孽缘，恨不得带谢遥去佛前拜一拜，不过被谢遥坚定的唯物主义思想拦下了。
她大手一挥：“走！我们去吃火锅，涮一涮倒霉气。”
谢遥哭笑不得，由得她去了。
点菜的时候陈宛宛问谢遥在椿城工作面试的时候有没有被问过这类问题。
谢遥摇头：“我一开始是实习没被问这么多，毕竟是家小公司，转正后也没问。”
隔着红辣辣的汤底，谢遥思绪放空，说话也没经过大脑。
“我今天又碰到覃青了。”
陈宛宛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
谢遥一点也没发现陈宛宛的不对，自顾自地说。
“他怎么总在一中。”
“虽然别人要来你没有让人家不来的道理。”
“这两次偶然碰到让我想起在一中上学的日子。”
“谢遥！”陈宛宛忍不住大喊出声。
谢遥吓了一跳，漏勺里的虾滑因为她手一抖掉回了锅里，溅起红油。
“怎么了么？”谢遥不明所以。
可陈宛宛突然失去了平常对她的耐心。
“谢遥，”她再叫了一声，放轻了许多，“不要重蹈覆辙。”
——不要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
这句话把谢遥点醒了，她呆呆地坐着，眼神空洞，在回忆着什么又像在压抑着什么。
陈宛宛知道谢遥明白自己话的意思，也知道她现在的感受，于是她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谢遥。
她眼里的谢遥褪去了现在青春活泼的样子，回到了十七岁那个雨天悲痛万分的模样。
再也不想看到了。
陈宛宛心里想。
她伸出手，握住谢遥的。谢遥手很小，她的比她多出一截，这么一握就包住了谢遥都整只手。
但她也仅限于此，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可是谢遥好像从什么遥远的记忆中抽离出来，回到了现世。
她眼里满是茫然，喃喃地说：“会吗？”会重蹈覆辙吗？会再次回到那样的日子里吗？
陈宛宛竭力抑制住眼中的泪水，她的手用力握紧谢遥的，告诉她也是告诉自己。
“不会的，一定不会。”
像某种承诺，被暗自敲定，不问因果，不求回报。
这场午饭以忧郁的氛围结束让陈宛宛感到很无奈，她问谢遥下午有没有什么安排，没有的话可以来她租的房子里坐一坐。
谢遥说她下午要去看房子估计没时间。
听到她说的话，陈宛宛转头震惊地看着她。
“你要搬出来住？！”
“嗯。”谢遥很平静地回答。
陈宛宛心下了然。
“找到地方了吗？”
“回来之前就一直找，下午实地考察。”
鉴于谢遥欠缺的生活能力，陈宛宛不顾她反对决定跟她一起去看看。
路上谢遥还说：“我都二十五了大姐，之前在外面也是一个人租房子的啊。”
“是啊，你可以一个人租房子，你能照顾好自己吗？。”陈宛宛轻描淡写一句话让谢遥彻底住了嘴。
谢遥吃瘪让陈宛宛咯咯笑了一路，不过她还是严肃地问了谢遥要不要跟她住。
这一回谢遥一点也不犹豫地拒绝了。
“住你那儿我还能达成我的目的么？”
“怎么不能？”
“要是我妈找你问话你答是不答？”
“挑着答。”
“要是我妈找你妈传着问呢？”
陈宛宛选择沉默。
不过陈宛宛也没有彻底失落，谢遥找的房子在她那个小区，隔几个单元，不远。
陈宛宛连连表示这个房子怎么怎么好让谢遥定合同，谢遥看穿了这女人的德行。
合同签好，谢遥决定先回家搬行李，这下子陈宛宛打退堂鼓了，主动说帮她购买一些生活用品然后在这里等她。
谢遥倒是没有指责她抛弃青梅了。
到家时已是傍晚，太阳西斜，家里仍是空无一天。
谢遥从房间里拖出自己昨晚收拾好的行李，思虑再三，写了张便签留在桌上，还把几天前回来时张栀给她的钥匙也留在了桌上。
做完这件事，谢遥走了。
她归家时，是在一个霞光笼罩的傍晚，现在离开，还是如此。
有始有终。她觉得是这样的。
等她带着行李回到租房子的楼下时，陈宛宛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机等她，看到她开了，立刻向她奔来。
女孩洁白的裙裾随风荡起，最后一点晚霞缀在裙摆上，镀了一层金边。
这样的光影，这样的场景。
谢遥觉得这好像就是自己垂留在世间上的一点念想。
故人唤我名，一晃如昔年，久久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