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解了现状的加茂绵也在直子身旁坐下，这场由五条悟单方面心血来潮宣布、众人最后同意的游戏（比赛）就开始了。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游戏很快就出了岔子。

    “居然直接一饮而尽了……”庵歌姬满脸敬佩地看着接过了写着“樱桃白兰地，1990”的杯子后爽快地一饮而尽的金发少女。

    直子放下原本装了将近一半容积液体的白兰地杯，笑容依旧：“这没什么。可惜了这杯酒，遇到了一个没法欣赏它的人。”

    ——不幸在第一轮就输掉的直子在真心话与大冒险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大冒险，又在“只有她不可以选择吃东西作为惩罚”的限制下再次毫不犹豫地喝下了从牌堆里抽出的牌代表的酒（递给她酒杯的五条悟不知为何显得很不开心）。

    “第一次喝酒？”冥冥慢悠悠地吃着火锅，动作相当文雅。

    “嗯，可以这么说。不过我想，就算再试几次，我也不会喜欢酒精的。”直子叹了口气，把空下的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是吗？酒可是好东西啊……喝酒忘忧。”冥冥望了一眼桌子上的酒，嘴角噙着微笑。

    “烦恼可不会因为酒精就真的消失。要是因此失控才不妙。”直子平静地回答。

    “那为什么不选真心话？”五条悟突然插了一句嘴。他没有抬头，而是在夏油杰的侧目和欲言又止里拿筷子一下下地戳着面前盘子里的年糕，隔着墨镜盯着年糕的眼神活像那是他的仇人（顺便一提，因为本人说无论取不取下墨镜都不影响他的视野所以没有取下墨镜。其他人一致认为他只是想装x）。

    直子没有回答。五条悟放下筷子，拿起甜品塔底部的小蛋糕丢进嘴里，嚼得腮帮鼓鼓的——见状，加茂绵默默地把自己面前的麦茶推了过去，接着继续低头干饭。五条悟臭着脸接过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又把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响。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但小林绿子很快打破了这短暂的安静。低头吃着食物的她听到杯子与桌面碰撞的声音，奇怪地抬头看了一圈周围：“第二轮也结束了吗，这么快？可我还没抽牌啊？”

    渡边彻：“……小林，你的脑子也被咒灵伤到了？”

    “才没有！”小林绿子立刻反驳道。但她也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顿时干咳一声：“那我们就快点开始第二轮吧，我怕等我吃得多了，喝酒就喝不下了，那也太糟糕了！”

    加茂绵闻言抬头看向她：“没关系，小林。如果你的胃来不及消化食物，我可以试着用术式帮你。”

    小林绿子不禁汗颜：“呃，倒也不用这么……谢谢加茂前辈！”眼见着加茂绵默不作声地垂下脑袋，突然感到良心作痛的她到了嘴边的话立刻拐了个弯。直子抬起手，安慰性地摸了摸加茂绵的头发——不得不说，自从被九十九由基无数次以各种名义rua过头发后，直子也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这个动作，更不要说加茂绵自从留了长发后头发越发顺滑，手感十分不错。

    看到这一幕的五条悟：“又来了！我早就说了吧，他就是个心……唔唔！”五条悟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边的夏油杰强行用小蛋糕堵住了嘴。夏油杰十分刻意的大声咳嗽了一声：“不好意思，悟因为今天的事饿坏了，让他多吃点，我们继续第二轮吧！”

    差点被小蛋糕噎住的五条悟：？？？

    杰，你什么时候叛变的？！——夏油杰无视了这隔着墨镜释放的怨念射线，笑着洗好了牌（动作同样很熟练）分发给众人，第二轮就这么开始了。

    结果……

    “悟，你输了。”夏油杰将手里剩下的牌和刚才从（死死捏着牌不肯放手的）五条悟手上强行抽出的牌一起翻转过来，出示给所有人看。

    五条悟震惊地睁大了眼睛——遗憾的是隔着墨镜，看不出来：“你刚才明明准备抽这张牌的，为什么突然换了！杰，你趁我没发现的时候又开作弊码了？”

    夏油杰很是无语：“你在说什么呢，这是真实世界，我怎么作弊……”说着说着，他因为刚才那杯酒有些昏沉的大脑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我什么时候打游戏开过作弊码了！”

    “咒灵游戏啊，那还用说！”五条悟毫不迟疑地回答。

    “都说了咒灵不是宝可梦……唉，算了。你选什么惩罚，悟？”习惯性地纠正了一遍五条悟的认知，知道自己的话照样白说的夏油杰干脆地进入了惩罚环节。

    “惩罚？”五条悟重复了一遍。

    “喂，不会输了就要装傻吧？这么玩不起？”按理来说作为友军的庵歌姬反而来了劲，“真心话和大冒险二选一，别想逃掉啊，五条！”

    “哈？谁玩不起了，玩不起的是歌姬吧？”五条悟一下子坐直了，“不就是惩罚吗，我选真心话！”

    “哦——？真有魄力。”冥冥挑起眉毛，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哇，我终于可以知道御三家之一的五条的八卦了吗？”小林绿子立刻停下了吃东西。她在口袋里摸了摸，径直掏出了手机，迅速打开了录像模式——对面的家入硝子与她几乎是同时作出了相同的反应，两人顿时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么，谁来提问？”直子也有些好奇。虽然她认识五条悟已有十年，但由于双方的身份，总有些隐私是不会告诉对方的（不如说她隐瞒了不少事情，如果突然被知道了大概会很糟糕）。正因如此，由她或者加茂绵来提问都不合适。人选只能在小林绿子和渡边彻里挑。

    “……我来。”出乎意料的是，渡边彻慢吞吞地举起了手。

    “咦，渡边前辈？”刚准备提问的小林绿子吃惊地回头，随即点了点头：“难得渡边前辈会感兴趣，那就由前辈来吧。”

    “嗯。”渡边彻抬头看了五条悟几秒钟。五条悟亦没有丝毫畏惧地隔着墨镜回视——于是渡边彻一字一顿地、口齿清晰地问：“有喜欢的人吗？如果有，性别不限，说出姓名和原因。”

    小林绿子：“王炸——！前辈，你居然能问出这么让人期待（犀利）的问题，太不可思议了！”

    庵歌姬：“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家入硝子没说话。她只是伸手从夏油杰腋下穿过，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了五条悟的脸。

    夏油杰小声叫了她一声：“喂，硝子……”

    “回头发你邮箱。”家入硝子也用同样的音量回答。

    夏油杰满意地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你们两个，当我听不见吗？”五条悟翻了个白眼，但没有动。他看起来没有任何思考，迅速又果断地吐出了那个名字：“——喜欢的人？当然是井上和香了！”

    小林绿子闻言眼睛一亮：“你也喜欢井上和香？……等下，这也太狡猾了吧！”

    “哪里狡猾了？我说的可是真心话！我还有她的亲签版写真！”五条悟超大声地反击了回去，“不只是艺名，连真名也一起写上去的那种！你有吗！”

    小林绿子：“可恶的特权阶级——！”

    在因音量逐渐升温的骚动中，冥冥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悠闲地评价道：“事先没有限定是否是素人，说喜欢的明星也不算犯规。顺便一问，理由是？”

    “名字很顺眼！”五条悟继续超大声回答。

    “什么啊，正常人都会说外表和性格之类的吧，你也太奇葩了！”小林绿子忍不住吐槽道：“全国叫井上和香的人少说也有几百个，难道你会因为名字每个都喜欢吗？”

    “怎么可能……”五条悟的声音慢慢变小了。他身体微晃，由原本坐直的姿势弯下了腰，不自觉地抬手摸上了太阳穴——夏油杰忽然意识到了不对：“等等！悟，你没事吧？”

    “嗯……？……当然没事了，你问这个干什么？”五条悟晃了晃脑袋，困惑地抬头看了夏油杰一眼——墨镜自他脸上滑落，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脸——准确来说，是他的眼睛。

    迷蒙的、失去焦点的，仿佛浸泡在海上雾气里的一双眼睛。显而易见陷入了异常的六眼。

    全员：？！

    “喂，等下，五条这是怎么了？”小林绿子赶紧放下手机，惊诧地叫出了声。

    “悟，看得见吗？……这是几？”问出前一个问题并得到了少年没好气的回答的（“你在说什么怪话？酒喝多了？”）夏油杰迟疑了几秒，试探性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五！哈哈，五是最强的，对吧！”五条悟得意地晃着脑袋，声音分贝突然又突破了噪音临界值。

    夏油杰：“……”

    其他人：“……”

    “没有感觉到咒术的痕迹，先排除咒术吧……是有人给他喝酒了吗？”沉默了一会后，夏油杰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了唯一一个给五条悟递过饮品的人。

    加茂绵默默抬头，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无辜和疑惑。

    “不，这杯应该只是普通的麦茶。”家入硝子从桌上拿起五条悟喝过的茶杯嗅了嗅，很快下了结论。

    加茂绵松了口气。

    “不是饮品的问题，那就是食物？”直子扫视了桌子，在火锅上顿了顿：“不是火锅，我们都吃过。我也没有让人在里面放酒精。”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

    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了五条悟面前特供的甜品塔——上面还没动过，被吃掉的只有底部架子上的那一圈各色小蛋糕。

    “不会有含酒精的甜品的，他是未成年，我没有吩咐过，不会有人敢这么做。酒是悟君他自己主张点的，店员应该也是从隔壁的酒吧那里拿来的这些酒，但他没有喝过。”直子微微蹙眉，很是不解地看了甜品塔一眼，又看了看不知何时向后瘫在椅子上变成了一滩没骨头的液体的人。

    接下来上演的是以有人蓄意谋害六眼为前提展开的悬疑推理剧《不可思议的咒术事件簿～把酒精找出来！》……很遗憾，事情并没有如此发展。

    “啊——难道说，是因为那个？”家入硝子忽然指了指桌子上的酒杯——被喝过而放在一边的几个杯子：“夏油，看你当时喝酒的那个杯子。”

    夏油杰的大脑随着家入硝子的这句话开始缓慢回忆之前那让他不愿回忆的记忆片段：猛地喝下一大口五条悟递给他的酒后，他被味道刺激到，没拿稳杯子，于是还剩少许酒液的杯子掉在了桌子上，滚到了最近的甜品塔，撞到了甜品塔底部的支架才停下……甜品塔底部？

    众人看了一眼底部空了的甜品塔，又看了眼不知道嘟囔着什么的五条悟。

    直子：“……杯子里剩下那点酒的量，有指甲盖那么多吗？”

    小林绿子也哽住了：“应、应该吧……？”

    “所以，悟吃了被溅到残酒的食物，然后醉了。”当时不在现场的加茂绵轻松地从其他人的言行里拼凑出了真相。他语调平淡地说完这句话，从面前的碟子里夹起最后一片豆腐放入口中，微微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因为食物符合口味，还是因为得出了让自己满意的结论）。

    这下连空气都沉默了。

    “这个人……这个人果然是白痴吧！自己酒量差成这样，到底是为什么敢提出这种比赛的啊？”庵歌姬左眼写着“好荒谬”，右眼写着“是五条悟好像也能理解……才怪！”。她憋了好几秒钟，最后还是忍无可忍地发出了灵魂质问。

    然而能回答她的人已经失去了人样，摊成了一张猫饼。

    “不，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很差。不然，他是绝对不可能提出喝酒的……之前他都没喝过酒，这次肯定是好奇心作祟。真是的，都让他不要做过火了。”直子扶着额头叹气，感觉自己的脑子又开始作痛。

    “现在该怎么办？”不知道是谁问出了这个问题。

    “店里应该备有解酒药之类的东西。”虽然是第n次为突发事件感到头疼，直子还是习惯性地开始思考对策。她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家入硝子和夏油杰都点了头，于是直子说道：“我和硝子去找人拿药，夏油君就带悟君去洗手间让他清醒一下……不，还是让绵君带他去。其他人就待在这里，可以吗？”想到夏油杰也喝了酒，直子中途改了口。

    没有人提出异议。夏油杰也在犹豫了一下后答应了。

    所有人都很配合……除了当事人。加茂绵刚走到五条悟旁边，朝着他的肩膀伸出手，迷迷瞪瞪地睁着眼的五条悟就皱着脸，“啪”地一下把他的手打了下去。

    “别碰我！我知道、你们……都是在贪图我的……咕……美貌……”中气十足地说完前面那句话后，五条悟忽高忽低、飘忽不定的声音又开始含糊起来。他表情空白地抬起手，指了一圈围在他身边的几人，配合他说的话，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傻子。

    加茂绵观察了五条悟片刻：“他在使用无下限。不过，不稳定。”

    直子已经习惯了从他陈述的现象中得出他要表达的真正意思。

    “无法保证血液的持续附加，对他进行状态调整吗……”直子也看着五条悟。微弱但可以注意到的隔断正间接性地包裹着五条悟的身体，遵从着主人混沌的意识里最后的意志，阻止着外人的靠近。

    直子很想叹气。但她还是保持着微笑，动了动手指。

    房间里的影子立刻涌动起来，由二维变为三维。在其他人的瞩目下，五条悟身周的影子向外凸起，隔着时隐时现的无下限将他托了起来。影子的半流体接着向上延展，一下子把五条悟捆得结结实实。

    “算了，就由我带他去‘清醒一下’吧。绵君，你待在这里就好。”直子脸上的笑容和煦，“砰”的关上门的动作却是冷酷无比。

    小林绿子：“……我怎么觉得，直子好像也有点怪怪的？是我的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