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奇遇

    小林绿子讨厌春天,讨厌医院。

    春天是万物复苏、大地披绿的季节。出生在春天的她因此被取名“绿子”——听起来多么生机勃勃啊,然而她人生中所有糟糕的事情都发生在这个季节,简直就像是中了什么诅咒——自从她的母亲因脑肿瘤去世不到一年后,父亲在去年春天得了同样的病,她们一家也随之坠入了看不到希望的无底洞。家里的笑声和欢乐仿佛随着母亲的离世和金钱的流失被一同吸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姐姐忧愁的叹息和父亲痛苦的shen吟。那些声音出现在她的身边,也出现在她的梦里,每天夜里靠着写日记宣泄内心后,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时她都在想,如果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她会不会变得更加幸福?

    可冰冷的现实总会在悲哀的梦境结束之时如期而至。起床、换上制服、随便吃点什么,然后去学校上课。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叮叮咚——”

    熟悉的下课铃刚响起第一声,小林绿子就抓起早早收拾好的书包向外走。她在一群三两结伴去参加社团活动或回家的同学中看起来并不显眼,出校门的一路上也没有人和她打招呼——一个月前刚刚升入高中,还处于互相熟悉阶段的同学们早已经在这段时间里组成了各自的小团体,国中时期靠着开朗热心的个性有着不错人缘的她因为从去年开始发生的一系列家事也没有了在新学校交朋友的心情,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低着头步履匆匆的她自然而然地被其他女生孤立了。其实小林绿子并不在乎其他人到底怎么看她,她在此前一直尽力维持着与他人的良好关系只是因为习惯,但当她意识到现在的社交可能会暴露出她想要掩饰的窘境时,她便主动放弃了和他人交好。

    反正她现在已经不会再因为异常被人看成怪物了,她把身上不同于常人的地方藏得很好,就连她自己也时常忘记,自己与其他人本质上格格不入的事实。

    只有当她走进医院的时候,当那些不知从何时开始便能看见的奇怪生物强制性地映在她的虹膜上的时候,她才会不情愿地唤醒自己刻意遗忘的记忆,靠着记忆里的经验来无视和躲避它们。因为一旦被发现了她能看见它们,无论是人类还是它们都会挤过来,用她厌恶的眼光看她。那个时候的她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它们,她不被两者中的任何一方接纳,等待那样的她的只有排斥与伤害,乃至死亡。为了生存下去,她必须学会伪装。无论是伪装得看不见它们,还是伪装成一个正常人。

    “你来了,绿子。”小林绿子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坐在床边凳子上的姐姐桃子没有回头。水果刀与果皮摩擦的声响几乎盖过了姐姐的声音,小林绿子再次试图将发出那种幽灵般声音的女人与曾经的姐姐联系起来,但还是没能在第一时间成功。直到她穿过狭窄的走道,在女人身边站定,偏过头的小林桃子才用那双被额发遮掩住的双眼缓慢掠过她的上衣下摆,没有抬头就转了回去。她的手下还在削苹果。感到窒息的小林绿子忍着自己的不适去看病床上躺着的父亲:父亲躺在那里的姿势让人想起负伤的小动物,打着点滴的手臂一动不动地搭在床沿上,一双因脸颊消瘦而显得格外圆格外大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没有对她的到来做出任何反应。

    现在是春天,但这个躺在床上的瘦小男人就如同一片深秋的枯叶。

    “手术时间确定了?”小林绿子的嘴唇蠕动了一会,吐出低微的疑问。

    “嗯,两天后。刚才睡醒了,说是头痛,又要吃东西……他哪里吃得下。”姐姐的脸上虽还带着生命的颜色,但她的表情看起来比父亲好不了多少。

    小林绿子沉默不语。

    自从确诊后已经动过一次手术了,效果不大,刚出院没一个月就又回到了医院。这次能不能有效不清楚,她们的钱包倒是已经动了不知道多少次手术了。这次的费用一结清,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饭吃,姐姐说实在不行就把家里的书店和房子卖掉。小林绿子一想到要从记事起就生活的地方搬出去,他们一家全部的回忆也会随之抹去,就感到自己的心被浸在了水里,连呼吸好像都变得湿漉漉的。

    她不记得自己又和姐姐说了什么,只记得当自己回过神时,已经因为难以忍受病房里的气氛找借口逃了出来,站在楼梯上发呆。

    站在楼梯的最上一层台阶往下看,有时候会生出“从这里摔下去会怎么样呢”的念头。人在压力大的时候经常会这样,但若是人们能看见楼梯扶手和台阶上缓慢爬行蠕动的颜色诡谲的那些东西,大概任谁也不想让它们有机会碰到自己了。

    说起来,虽然医院里的它们比起其他地方多很多,但今天,它们似乎格外活跃。

    小林绿子没有多看,怕被它们发现她的视线。

    她转过了身慢慢往回走。在她转身的时候,她的眼角余光隐约瞥见了楼梯下方的拐角一闪而过的一缕金色,但等她下意识回头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应该是看错了吧。她想着,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病房。

    时间将近六点的时候,姐姐说去医院食堂给她们买晚饭。小林绿子坐在病床边的矮凳上,把作业半放在床边,以此作为书桌使用。父亲日渐枯槁的身躯只占据了病床不到三分之二的位置,给她在床上留下了一条宽度够用的边隙,小林绿子一边低头写着作业,一边为眼前的这一幕感到可悲。

    可等到她完成了国文作业时,出门买饭的姐姐还没有回来。二人病房里的另一张病床上的病人昨天刚去世,现在还没有新人入住,隔着没有被拉上的帘子,床上的床具折得整整齐齐,反而显出一种整洁的凄凉。病房里除了她和躺在病床上吃了药后又睡着了的父亲外没有别人,只有墙上的时钟指针在静默地走动。小林绿子只抬头看了一眼时钟便发觉了异常:时针已经指向了八与九之间。先不说她完成自己最擅长的科目作业不可能花两个多小时,也不说姐姐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时间还没回来,光是护士一次都没来过就已经很奇怪了。这座大学附属医院的护士都很专业,一个小时会来巡查一次,检查病人的情况,但现在护士一直没有来过。

    小林绿子先是掏出手机想和姐姐取得联系,但却发现居然没有了信号。她又试着按下床头的护士铃,等待了十分钟左右。没有任何人进来,父亲依然在睡着。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强烈的预感在提醒她,她走到了病房的窗边(窗外一片漆黑),想要推开窗户向外看看情况。可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刻,一只长得有点像巨大化的甲虫的“它”不知从何处窜出,紧紧贴在了玻璃上,小林绿子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随即暗自叫糟。

    果然,在她后退之后,“甲虫”立刻开始发了疯一般撞击玻璃,“咚咚”声响个不停,小林绿子赶紧把窗户锁死,转身就往病房外跑。

    病房里暂时没有它们,父亲先不用担心(她也没有能力去管父亲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座变得诡异的医院。

    她鼓起勇气拉开了病房的门。在看清走廊里的情况时,她顿时又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见过非洲草原上的捕猎吗?此时,在捂住嘴的小林绿子眼中呈现出的正是类似的一幕。

    数量多得让她目瞪口呆的怪物们在地上、墙上、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地移动着,因为体态的不同,移动方式也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的是,它们都用上了自己最快的速度,从走廊的一头、也就是小林绿子左手边的方向朝着另一头移动,那种模样只能让她想到捕猎的场景。

    但它们是猎手,还是猎物?

    无法从它们的外表判断的小林绿子在开门后被从墙上移动过去的它们掠过身体时感到了强烈的躁郁,痛苦、沉闷、哀伤、愤怒,种种负面情绪凝聚的寒意让她寒毛直竖。来自本能的危险预警让她下意识做出了反应:她一把将身上的怪物扯了下来,掌心在一阵灼热中将某种“标记”烙印在了怪物体表。随着她的甩手,给人一种黏糊糊的错觉的怪物便落入了怪物潮中——“轰”的一声,怪物潮以那只怪物的落点为中心发生了一场小爆炸,地上立刻清空了一小块,在那片地方的地面上还有火焰在燃烧,但立刻便被其他怪物涌上的身影淹没了。

    小林绿子都做好了怪物们像以前一样扑上来的准备,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没有。怪物们完全没有对她的“反击”(如果那种她一直不明白的力量算是反击的话)做出反应,它们只是移动着,拼命地移动着。

    小林绿子:?

    她有短暂的疑惑,但很快,自走廊一头看到的景象让她疑惑全消。

    ——蛇。

    有大蛇。

    大蛇在吞噬怪物。

    这是小林绿子的大脑经由眼睛转播现场后得出的最直观也是最粗浅的结论,因为她的大脑暂时无法进行“思考”这种比较复杂的工作了,在看见自走廊的尽头而来的大蛇时,她已经陷入了迷茫和震惊之中。

    走廊里的灯都被怪物们遮蔽了,偶尔在一些体型小的怪物移动时才从间隙里透出一点点光,而走廊尽头处打开的窗户外透不出一丝光线,唯有大蛇身上的金色鳞片熠熠生辉,如同黑暗中的光源那样显眼。金色的大蛇缓慢地在地上爬行、不,这个词过于“动物”了,事实上,当小林绿子看见那条根本看不出有多长的大蛇一边向前移动,一边直立起前半段身体,伸出长长的蛇信将沿途的所有怪物卷入口中、吞下腹时,她竟从大蛇在地上移动时的身姿和那慢条斯理的吞咽中看出了几分人性化的优雅。

    大蛇所过之处,怪物无一幸免,纷纷化作了它的腹中餐。小林绿子呆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大蛇靠近——直到大蛇离她只有两米远时,她才忽然从那直立起时头部几乎触碰到天花板的体型中察觉到了源自动物面对天敌的恐惧。可若是忽视掉这种本能的恐惧,她一点也不害怕这条大蛇。或许是因为大蛇那毫无兽类气味的、犹如黄金雕琢而成的美丽身躯,又或者是它那双幽绿蛇瞳里投来的过分灵性的眼神,在大蛇停下看了她一会,又忽然扬起头朝前摆了摆时,她十分神奇地理解了大蛇的意思:它在让她跟它走。

    小林绿子只是犹豫了一秒就跟了上去。不论如何,大蛇的前进地是位于走廊另一头的楼梯,她要离开医院就必须从楼梯下去,

    大蛇慢悠悠地在她前方继续“进食”。走在它身后时,小林绿子目测出这条大蛇大约有十三米长,最粗的部位则接近一米。而某种预感告诉她,这可能并不是大蛇的极限长度——它很有可能还可以继续变大,但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当她走了几米,终于从病房对面的墙壁走到了没有墙壁阻挡的地方时,透过怪物们被吃尽后再度能看见外界的走廊窗户,小林绿子发现窗外简直黑得出奇。天空一片黯淡,无星无月,这不是那种被工业化后排放的废气和云层之类的东西遮蔽后的暗,而更像一种被墨水浸透了一般的纯粹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

    不只是黑暗,还有寂静。走过的病房里什么人的声音都没有,她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和大蛇进食时的轻微声响,在这种异常环境中,她的心脏也随之加快了跳动。要不是大蛇的速度毫无变化,她可能已经开始跑起来冲到楼梯那去了。

    “那个……你要带我去哪里,蛇先生?”在逐渐上涨的忧虑不安中,她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小声问道。

    大蛇显然听到了她的问题。它一边吞咽,一边侧过头,用一只眼睛瞥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小林绿子好像从大蛇的眼睛里看出了不耐烦——不会吧,那么多怪物也填不饱它的肚子,它要把自己也当成食物?还是在它的食谱中优先级(美味度)低于怪物的那种。

    小林绿子不敢后退,僵在原地和大蛇对视。但大蛇很快就转过头不再看她,继续前行。

    小林绿子心中发憷,但她也看得出来,至少大蛇现在没有伤害她的打算。它只是专心吃着那些怪物,然后在楼梯口慢慢停了下来。

    “嘶嘶……”大蛇第一次发出了声音。它低下头,向着楼梯下方嘶鸣。起初没有得到回应,但在几秒钟后,小林绿子突然听见了从下方逼近的奇怪叫声,那声音似狼嚎又似犬叫,穿过寂静的医院空间进入耳中时显得悠长而肃穆。

    下一刻,两只动物从楼梯下方窜了上来,动作之快让小林绿子完全看不清其样貌,只能看出其中一只是黑色,另一只是白色。

    两只动物从迅速滑开的大蛇身边窜过,接着继续朝着更高的楼层跑去。小林绿子眼睁睁看着大蛇翻了个十分明显的白眼,从嘴里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嘶”,才跟着向高处爬去。

    小林绿子犹疑地站在原地看了看向下的楼梯,又抬头看着向上的楼梯上大蛇的身影。当大蛇的尾部都快要消失在楼梯上时,她暗自咬牙,下定决心跟了上去。

    在爬楼梯的时候,小林绿子也发现了,医院第一次这么“干净”。目之所及处再也看不到哪怕一只怪物,而在她跟着大蛇往上走时,每到新的一层,大蛇便会停下来叫上一声,随后便会有几只新动物从该层出现:体型比得上半个成年人的蟾蜍,门牙锋利得闪烁着寒光的许多白兔子(但体型居然意外的正常),它们聚集在小林绿子的身周,跟着她一起往上走。尽管没有任何动物攻击她,小林绿子还是产生了一种“我难道是在做梦”的恍惚感。

    医院总共有六层,她之前位于三楼。在到达第六层后,大蛇依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往通往天台的楼梯爬。

    不过,此时的小林绿子已经不需要谁来解释原因了,因为她也听见了声音。天台的门应当是被打开了,从头顶暂时还看不见的天台向下传出的呼呼风声和凄厉的尖细叫声让她边走边捂住了耳朵。大蛇的速度还是没变,但她周围的兔子和蟾蜍们却骚动起来,潮水般从大蛇和她之间穿了过去,冲上了天台。

    小林绿子发誓自己绝对有听见大蛇发出的充满了不耐的弹舌音。它的身躯在光滑的地上滑动,很快便消失在上方,她赶紧追了上去,跟着踏入了天台。

    一切也是在这时候结束的。

    当她的左脚率先迈入天台的区域时,那在听到的一刻让她有耳膜在被撕扯的感觉的尖叫突然消失了。

    而她睁大的眼睛里也映入了此时天台的“惨状”。

    两只她这辈子见过的体型最大最丑陋的怪物正在溃散。一只在靠近天台边缘的地方,另一只则离她不到十米距离,但它们无一例外都在原地颤抖着、蠕动着,耀眼的白色雷电如同粗壮的巨蛇紧紧缠绕在它们身上,她听见空气在被雷电炙烤时的嗞嗞声,那声音让她联想起烤肉。但那些怪物的身体显然并非由血肉构成,在雷光噼啪里,巨大的怪物之躯如泡沫一样融化,像沙土一样倒塌,转眼间就消失在空气中。

    呼呼的风声没有停止,但在变弱、变小。直到听见了某种鸟类的“咕咕”声时,小林绿子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刚才听到的风声,其实是头顶那片盘旋的“阴云”振动翅膀时带起的声音。

    “阴云”缩小、下落。黯淡的天幕也在怪物消失的同时自某个点开始褪色,无形的“壁”在徐徐下降,展露出此前被遮蔽的夜空。

    今夜无星,然月光辽阔。圆月高悬,清亮的月光毫不吝啬地洒落人间,顷刻间将原本可见度不高的天台照得透亮。由于光线来得突然,小林绿子不得不闭上眼睛来适应环境的改变。也是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一声轻笑。

    “欢迎回来。辛苦了,大家都做得很好。”那是水晶般透明的音色。清澈、剔透,和清凉的夜风融为一体的宁静,沁人心脾的柔和。

    显然属于少女的声音落下后,四周回响起此起彼伏的动物叫声。似狼似犬的低嚎,猫头鹰的鸣叫,蟾蜍的响亮呱呱声,兔子的咕噜,还有大蛇不情不愿的轻声嘶鸣,简直像是身处于某个动物园。

    小林绿子一边默默想着,一边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进入天台的第一眼就注意到的人——没有办法不在第一时间就看到她,因为那个少女实在引人注目。

    站在天台中心、沐浴在月光之下的少女侧身对着她,抬起了右手手臂。深蓝近墨的二尺袖轻轻滑落之时,缩小的“阴云”也自天而降,遮挡住月亮的羽翼在空中收拢,隔着二尺袖下纯白的襦袢悠然落在了她的小臂上。女孩伸出另一只手抚摸了几下那只面部覆盖着骷髅面具的猫头鹰的脑袋(她裸露出的手部皮肤与襦袢的颜色几乎一模一样),体型缩小了许多倍的猫头鹰就发出了细小如幼雏的撒娇声。而在她穿着黑色平底洋靴的脚边,白色的小狗用脑袋蹭着她的靴子,黑色小狗则伸出前爪,有些不满地挠着她浅色的袴裙裙角。其他动物也簇拥在她身边,金蛇又低低嘶了一声,少女便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她这样说着,偏头看了过来。

    ——在月色中,有着让人见之难忘的静美面容的少女以她那深邃而澄澈的碧眸静静地看了过来。

    云开月现,夜来风起。来自远处的自然之风拂动着她的袖子和裙角,也拂起了她金色的短秀发。月光在那一瞬间照亮了她耳垂上棱角尖锐的黑曜石耳钉和穿透了上耳轮的两枚黑曜石耳环,而后随着晚风平息,垂落的发丝再度遮住了那只白皙小巧的耳朵,也掩盖了那惊鸿一瞥的乖戾。

    在她的注视下,小林绿子差点忘了怎么呼吸。可少女却在看见她的时候微微一愣。随后,她微笑了。

    昙花。

    看到那个浅浅的笑容时,小林绿子接近空白的脑子里忽然浮出了她曾见过的洁白花朵。月下悄然绽放的幽昙在向她微笑。

    “晚上好。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绿子。”

    小林绿子:?!

    被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少女叫出名字,小林绿子的大脑终于陷入了彻底的空白。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一夜的相遇将扭转她今后的人生。她只是在她今晚的日记里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我开始喜欢春天了。」

    只因在这个美丽的季节里,在原本无望的黑暗中,她终于看见了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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