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在圣旨宣读完毕后,朗笑着转身对舒月慈祥道:“我儿虽为巾帼,亦胜须眉,陛下得知此事,亦赞不绝口,特为你拟旨褒赏,且快谢恩。”
舒月保持低头,温顺的起身,举起双手做捧状,婉言谢旨。
吴公公递过圣旨,笑道:“平昭公主不必多礼,陛下年幼,听闻公主贤良淑德,巾帼不让须眉,甚喜之,敬之以为家姐,特以岭南六县为公主食邑,其税收、土地皆归公主所有,皆是陛下恩典啊。”
“月,谢过陛下。”舒月也不知这礼仪应该如何做,只能尽力做到诚恳谦和,又俯身大拜,磕头以示尊敬。
说是公主食邑,先不说岭南是个多么偏远贫困的地方,就算不计较他那里地远人稀、多是少数民族能不能收得上税来的现实情况,即使是真的收上来的税收,又岂会落到她的手里?
想深一点,这说不定只是以她做筏子,给魏青的招安礼吧。
舒月很清楚,金银玉器还是功名利禄,这些从来不可能属于她,甚至都不是用来吊她的胡萝卜,她只是个中介,一个附带了好听的“平昭公主”名义的礼物。
但这个公主头衔其实远比那些金银玉器、食邑税收更有用,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有个公主的名头和单纯的舞姬相比,活命的可能性当然更大了些。
她也更有把握周旋父子两人其中,毕竟周旋的前提是有拒绝两方的权利。
一个没有根基的舞姬不可能拒绝何术,一个没有根基的公主却可以。
平昭公主……听起来有点耳熟……有些像她前世一位很厉害的公主,可惜结局也算不上好……
听过旨后,王公嘱咐她收好圣旨,便挥手,让她继续下去排练两日后的私宴舞蹈了。
舒月温顺应下,快速回房了。
待到阿星一脸焦急地等在门口见她做最后道别,舒月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已经满是汗水,已在顺着下颌滴落。
她也无心解释些什么,只强调让阿星什么也别管了,快些离开落定。风暴即将席卷,处于风暴中心的王公府,怎么想都不会是安生之地,能早些离开自是早走为妙。
两日后。
美轮美奂、雕梁画栋、精致高雅的国公府,迎来了一位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的客人。
来人身高八尺,虎背蜂腰,面如刀刻,一身煞气,仿佛他经过的地方都能铺头盖脸的卷过一股边境的风霜尘土。
舒月静静躲在屏风之后,小心翼翼的观望。
这时的八尺约等于舒月前世的1m9。即使放在前世,也算是顶顶高的个子,这气势冲天的压力感一下子上来了。
远远的,也看不清脸,但气势确实很凶的样子。
“魏青我侄,想你纵横边境降服蛮夷,贼人听之莫不畏之神临,十年拼死打拼立下不世之功,想来是光宗耀祖之事,荣可得,利亦可得呀!”王公还是老套路,先亲近的拉近关系,再突然话风一转。
“谁知将军却仍为军中小将,徒有义子虚名,实不得半点信任。那何术老匹夫不愧为鼠雀之辈,忘恩负义之徒,竟薄待你至此。你几次三番救他性命,他却越发多疑猜忌,前几次甚至断军粮草!何其荒谬也!”王公拍桌而起,说着说着越发大声悲愤起来,比魏青本人更加气愤。
舒月远远望去,王公手舞足蹈,魏青本人似乎还十分镇静的保持原来的姿势坐在原地,不置可否。
又饮下一盏酒的时间,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方响起,很有些好听。
“时运不济,为之奈何?王公以为何?”
得到了回答,不是一个人唱独角戏后,王公声音更加夸张了,他边说边重新添满酒杯:“若是将军愿为陛下分忧,必不至于落于如此境地,想来高官厚禄、美酒佳人,唾手可得;功名利禄,不过尔尔——既不负将军多年出生入死之佳绩,亦不负麾下将士忠心耿耿之劳苦啊。”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拍了拍手,“说起来,在下有一小女,花容月貌,芙蓉之姿,倾慕将军久矣,将军可否一见?”
舒月听到拍掌声时,便知到自己上场的时候了。
鼓乐骤起,编钟清鸣。
丝竹之声应和而起,婉转动人。
她调整好姿势,努力用自己最温顺,最柔弱的姿态,款款而出,柔柔而行。
一身水红雪白相间的舞裙,把她的腰肢掐成一弯新月。
手中紧张的攥着水袖,微微低着头、垂着眼,在魏青面前颤颤巍巍、柔柔弱弱地行了个礼。
听说这位将军就好柔弱小白花那口,不屠城也不许麾下强抢民女,凡有被何术或将士看上强虏的娇弱女子向他求救,无有不应。
可他又向来只救人,不收为己用,所以最后那些大多选回了之前看中她们的将士依附以求生计,结果没有太多改变。
但下次再遇到弱女子求助,他却仍会出手干预。
因着他的身份武力,何术还有他军中的一些喜好女色的将士虽然对此颇有意见,但也次次遂了他的意,强迫行为少了很多,只在背后,多用了些手段,不过也大多比较缓和。
这方面看起来,不管这将军是个怜香惜玉的,还是个单纯的好人,对舒月来说都算是好事。
为此她这两天也对着镜子练了无数次娇弱的神态。
由于低着头,她看不到魏青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头上那一股存在感极其强烈的视线,强烈到舒月以为她不小心卸了妆,露出了真实的相貌。
这将军怎么回事,应该也见过很多美人吧,怎么像没见过世面一样?
不过有人想用美人计来算计他,估计可能真没见过什么美女吧,听说军营都是糙汉子……
这个初见也不知算成功与否。
思绪快速流转,舒月面不改色,背出了自己反复熟练在心的台词。
当初她考研面试可能都没有重复背诵这么多遍吧。
舒月闭闭眼,敛去一切情绪。
果然开口就非常顺利,算是某种程度上做到熟能生巧、肌肉记忆了。
“妾名月,仰慕将军久矣,望将军不弃,且容妾舞一曲,以表相思之意。”舒月缓缓慢慢地抬起头,勾勾缠缠的望了魏青一眼。
又受惊般快速垂下眼帘,柔柔弱弱的再行了一礼,便做出起舞的姿势,开始跳舞,完全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旋转开场,水袖飞扬,抬眸低首之间,舒月依稀看清了那张刀凿斧刻的俊脸,跟想象中的粗犷不同,是极其男人的那种精致,很大气的一种俊美。
也不知何术是何样貌……舒月心里想着……听说是一个又黑又丑的大胖子……如果真的太胖、太黑、太丑,要做什么样的心理建设,又要怎样才能保持有分寸的若隐若离呢……
也许应该多练练柔弱不能自理、虚弱难受的表情,到时候如果对方的五官过于扭曲,受不了还可以效仿西施,装装心脏难受。
回过头来,这魏青真还长得蛮俊的,舒月现在才十八,正是刚刚长成的年华,魏青大她几岁,大约二十来岁,看着年轻健壮,又高又帅。
勾引这种美男的话,好像也不是太亏。舒月边跳边想,面部表情越发放松,眉眼也越发妩媚起来。
已经显示出了一些本身颜值底色的绝代来,特制的胭粉都有些盖不住因表情带来的灵动气质,也遮掩不住那双秋水剪眸的流转风华。
勾腰,折袖,内衬白裙掀起雪浪,面上一层水红色裙翼张开的时候,仿佛游动的锦鲤跃出水面,乌发如云,只缀了一根红宝石拼成的凤簪,并非正式插在正中,而是斜斜坠着,将落未落,随意中更显楚楚可怜,额间一颗观音痣也跟之显得灵动非常,韵味十足。
屏风后丝竹之音跟舞姿完全契合,淡雅柔美,清脆悦耳。
旁边的王公一时都有些看直了眼。
这般动人舞姿,让舒月掩饰过的不算绝色的容颜额外显的绝色起来。
好在喝了半杯酒后,他又反应过来,收敛心绪,念起江山大计,朗声笑道:“将军以为小女如何?”
低沉的嗓音似乎仍然平稳如初,仔细听却又能听出底下压抑的激动和波涛暗涌:“国色天香,天姿国色,见之忘俗。”
王公侧目一看,魏青的视线死死盯着那丫头,仿佛已深陷其舞姿之中,没有分半点视线给他,半分尊重也无。
王公不但不以为意,反而开怀大笑。
他抚须道:“说来侥幸,小女因贤淑得宜,幸而被陛下赏封公主,乃平昭公主,赐金银玉器十箱,享岭南六县之食邑,确为实实在在的公主之位,也算能配得上将军之勇武。
听闻何术那老匹夫空有义父之名,连正妻也未曾为将军张罗,在下实在为将军不值呀!恰巧小女对将军倾慕不已,若将军不弃,老夫做主,将小女许配给将军为妻,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一曲已毕,余音袅袅,不绝于耳。舒月缓缓收回水袖,娇羞低头,以袖遮面,半遮半掩。
胸前的衣襟随着舞蹈的动作,若有若无地扯开了些,露出了半截泛着水红的锁骨。
舒月没有抬头。
但那股强烈的注视感越发浓烈、明显,仿佛半秒都没有离开过,浓烈、明显到有些让舒月头皮发麻,不知所措。
她头一次感觉到视线的力量,那种强烈到如同实质存在的视线场域感充分让她明白了什么叫做霸气侧漏,什么叫做如芒在背。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一句一顿,仿佛格外正式、格外珍重。
“青定此生不负。”
此句一出,舒月心弦一动,仿佛心跳加快了一瞬。
转念间又愤懑起来。
呸。
什么东西。
这才见第一面,就已经如此油嘴滑舌,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舒月听到王公的大笑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一起交混响起,只觉得这人还跟她想的很是不同,这般文绉绉,竟不似个武将。
更不像传说中以一敌万、又残酷又莽撞的造反将军。
舒月她之前一直把魏青带入的吕布来着。
现在看来,倒似乎不是很像。
“善,善,大善!”王公举杯畅饮,“月,还不坐到将军旁边来!”
舒月嘴角一抽,果然她半点公主的牌面都没有,还是个舞姬的用处……
虽然这般想着,她还是老老实实、矫揉造作的莲步轻移走到魏青身边,半跪下来,端酒倒茶。
一股突然的力道拦过她的腰肢,舒月整个人扑在了魏青身上。
舒月原本的跪坐姿态,也被魏青轻而易举的调整到被他抱着坐在他腿上的姿势。
魏青的力道很大,拦过腰肢之后,舒月甚至无法挣扎,这倒是真像以一敌万的大将军。
雄厚结实的胸膛的热度透过布衣直接传到紧贴着的侧脸上。
舒月根本抬不起头。
整个人仿佛陷在了魏青的怀里。
游戏中捏成的过分妖娆的身段,完完全全的嵌合进了男子的身躯,整个被雄性气息包裹过得彻彻底底。
虽然没有什么特别难闻的味道,但是舒月两世里也是头一次距离一个男性这么近……近到她有些害怕。
“抓到你了。”低沉的声音近距离响在耳边,带来低音炮一般的回音震撼感。
可是再好听的声音,再俊美的颜值产生的好感也抵不过此时此刻、才见一面的流氓行为。
其实说实话,现在这个坐姿远比刚刚半柜的姿态让舒月感觉舒适,虽然人肉肉垫硬硬的,但半跪的时候膝盖更酸更疼,哪有坐着,还坐着人肉肉垫舒服。
可这样精神压力大呀。
自己明显被占了便宜。
而且说什么抓到?说的好像舒月是什么犯人似的。
好一个古代霸总。
油!好油!
舒月感觉自己被油了满脸。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腰上被反复摩挲了几回,力道越来越大,越来越过分。
在舒月反抗的挣扎中,才慢慢停了下来。
即使停下来了也还带着几分恋恋不舍,流连忘返。
呸!大流氓、色狼!
传言果然不可信。
舒月内心流泪猫猫头,可怜小小年纪的她,承担了她不该承担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