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计-始

    三日后,王国公向陛下请圣旨开城池,宴请何魏父子,名为诏安,实为计始。

    舒月已经在闺房开始准备了。

    “国公之女”的闺房到底与舒月之前住的舞姬混住的大通铺差别大多了。

    王公的国公府虽然规模不如皇城,但规格层次基本上比照皇城建设,据说是皇帝陛下亲自给的殊荣。

    王公府分为前堂、后堂和侧堂三个部分。前堂是主人接待客人的地方,后堂是主人居住的地方,侧堂则是用于存放物品及仆人居住的地方。

    舒月之前便是住于侧堂,是属于仆人那一挂的。

    在国公府的建筑中,大门是府邸的入口,是府邸的脸面,所以由厚重的木门构成,饰以大越象征等复杂雕刻、装饰,听说极其大气古朴。

    舒月从未走过大门。

    仪门是进入大门后的第一道门,通常由两扇门组成,用于迎接贵客,舒月自然也是不配通行的。

    午门是国公府的中心大门,是府邸的主要入口,由四扇门组成,装饰繁复华丽、精美非常,有仙神瑞兽、著名教化之故事,雕工可谓登峰造极。

    这一扇门,舒月偶尔遇上重要宴会时会通过一两次,其他时候会远远望见,但平时自然是不允许出入的。

    内门由两扇门组成,装饰简单而庄重。内门之后,是王公及其夫人子女居住的地方,只有贴身侍婢、一等丫鬟、小厮等心腹点的才允许进入,舒月这种宴请外宾的舞姬几乎也是不允许入内的。

    但花园、池塘、亭台楼阁等都位于午门与内门之间,是宴请宾客的佳地,舒月总是习惯性的避开这些地方走,尽量减少麻烦上身。

    现在舒月所在的这个国公之女的闺房,是她从未进过的内门后,一间主室和两间次室改造而成。

    室内装修非常精致,床、椅、桌与柜完全由高超的镂空雕刻技艺组合成整体,风格简约而清新,白、粉、浅绿等色彩通过雅致的壁挂书画揉合在一起,金丝楠木制成的博物架,或陈设、或叠放着各种古玩、字画等艺术品。

    窗边有一盆兰花,造型便透着一股世家的清高显贵,虽然舒月没有学过相关的内容,也能一眼看出这兰花的价值绝不会低于寻常人家一年的嚼用。

    舒月收回视线,回望梳妆台。

    宝石镶嵌的梳妆盒,金银玉簪琳琅满目。

    不乏一些极其新鲜的花样。

    “月姐姐,你真要去?那可是两个魔鬼!”舒月尚且安然坐着梳妆,阿星愁得围着她直转悠。

    阿星一向与舒月交好,她从胸前取出一叠金叶塞在舒月手中,舒月没有收下。

    “推不了的,阿星。这钱我也不能收,你看看现在我面前这些首饰,那个不比你那些值钱?这是你七年攒下的救命钱,要藏好了。实话说,就我们这身份,浮萍漂泊,总会被送人的,送给谁不一样呢?况且……传言而已,也未必是真……”

    舒月温和笑笑,心底嘲讽,世家说的能信几分?

    就算说是真的、确实不曾有半分夸大,那世家名声这么好,不也是百姓尸骨上建起来的繁华?大哥不笑二哥,谁又比谁魔鬼呢。

    就她打听过的消息,那父子,父名为何术,原本也是世家出生,性格像是鳌拜、董卓、何进的结合体,妻妾成群、残酷血腥、利欲熏心。

    子名为魏青,像三国里的吕布出生较低且重利轻义,也一般武勇、天下难敌,不但个人强,带兵也强,出入边境打的西方胡虏抱头鼠窜的那种强,但似乎比吕布冷静多了,也算不上残忍,自己不屠城还劝义父不屠城,还没有那般爱好美色,至今尚未有一任妻子妾室。

    由于姓名和崇拜的一位偶像将军卫青同音,再加上不屠城的做法、无妻妾的情况,舒月甚至对他还很有些好感。

    对于这样的人,也不知这美人计行不行得通。

    她的心思主要集中在眼前面板变化的部分,反复盘算如何夹缝求生。

    【等级:筑基——3100/4800,修炼速度:2/每天】

    【灵力:2级——4800/4800,恢复速度:2/每秒】

    【日月精华:1/2,吸取速度1/每天】

    升级后,日月精华可以存储2天份,大部分日月精华舒月都换了修炼速度,但每个月的那几天她实在痛得受不了,都用来换了回复一半生命值,可以大幅度减轻其痛苦,只剩下少许疲累,也不太影响跳舞练习。有时候舒月也想,如果先忍一忍,按筑基后的修炼速度,是不是已经有望金丹,可以辟谷,有了逃跑的条件了?

    但往日减轻的痛是真的,舒月确实受不住痛,想想也释然了。

    阿星在一旁沉默了,半饷,她问:“前日里,春三月,上巳节集会,有位长得俊秀非凡的公子见我很是欢喜。

    他似乎是一位名士,不日前向王公讨要我做妾,若是姐姐愿意,我去求求他,让他带我们一起走。”

    这回轮到舒月沉默了。她转过头,认真看着阿星,问道“他叫什么名字?打听过他的家世人品了么?他可喜欢你?”

    阿星微红着脸:“他叫旬术,旬家的旁支公子,虽无一官半职,家底确还有一些,为人温文尔雅,人品上佳,家中一妻两妾……喜欢,喜欢我的。”

    “旬家啊。”舒月仔细回想之前打听的消息,旬家也是千年世家,家风以清正出名,有点像她以前世界汉末的荀家,那个“旬术”她好像也听说过,身为旁支有几分名声,家里富裕,收妾少,但收了后不会再送他人,似乎是大男子主义很重,在家里说一不二,喜欢温柔解语花那一类。虽非完人,但对于阿星来说也算合适,算是个好归宿。

    “既是那位公子喜欢你,就好好回应他,安心去谋个归宿,不必带我,消耗情分。”舒月起身坐到阿星旁边,拉起她的手认真说到:“人与人之间的情分是需要维护的,断不可不断消耗,只出不进。平日里温柔小意,但也不必真信了这些,你要始终记得,你要包容他!”

    阿星哭道:“记得了。”

    舒月浅浅一笑,理了理阿星鬓边狼狈的一丝发:“这便好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自会有我的去处,你不必担心的。”

    旬家是阿星的缘分,但这缘分未定时,都是将断不断的。旬术以舒月的现代眼光看并不算个好男人,但在这个时代真的是少有的好郎君了,不适合舒月,但适合阿星。

    “月姐姐,我知道的,你去做的是完全吃力不讨好的事,这种事,不管成不成,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别看王公笑得温和,还把你认作义女,其实……其实他根本不在乎的,他没有把你当做女儿的,你不必想着报答他的,真的。”阿星四处看了一下,小声劝道。

    不知为何,舒月有些欣慰,阿星能看到这一层,她以后的日子,应该也不会过得太差了。

    “我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三日之后就要开始宴请,即使我现在推脱不去,又有何人能够代替呢?别人去可能真送掉了卿卿性命,而我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不必替我担心。阿星,而且快些敲定这件事情,越早越好,不必留人把柄。”舒月浅浅交心,并送上祝福。

    阿星是她在这个时代唯一的好友,七年前,奴隶贩子的日子也越过越差,每天的吃食越来越少,而舒月直到金丹期才能辟谷,同一批奴婢中,只有阿星帮她抢食。

    为防逃跑,奴婢们是集中安排排泄事宜的,舒月当时区区练气,自也是逃不过这三急之事。

    但舒月最初根本放不开,还担心漏了身上雪白的肤色。阿星听了舒月的担忧,先去刨了一堆土,舒月悄悄抹臀上抹匀了,才敢厚着脸皮放下自尊,在阿星半挡着的情况下解决生理问题。

    而这七年中,掩饰容貌的胭脂妆容,如果不是在阿星的帮助、支援、遮掩下,也根本做不到日日夜夜保持,不曾被发现一次。

    舒月也是仗着自己有日月精华,不怕铅毒,如果没有金手指,她也是不敢这么瞎搞的。

    “月姐姐……”阿星又止不住有些哽咽了。

    阿星突然跪下,泪眼朦胧地扣首:“我知道姐姐不是寻常人,但姐姐对我的恩情,阿星绝不敢忘!

    七年前,坐在奴车里,那一路发卖的地方,有一个算一个的脏污,如果不是姐姐,我也不可能进国公府这般好地方;六年前,礼仪课业、舞蹈动作越发困难,如果不是姐姐手把手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总结要点反复地教我,第一批淘汰的尸骨中就有我;五年前,嬷嬷心情不好随手打人,如果不是姐姐护着我代我挨了十几鞭,我便和同期挨了鞭子发烧三天就去了的那个姐妹没有区别;四年前,如果不是姐姐带病替我出席转圆,头一次上场跳舞怯场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下场;三年前,如果不是姐姐四处打点、多有照抚,以阿星的姿色舞艺,早该分为二等舞姬,可能便做了那义士的礼物;一年前,如果不是姐姐又吓又贿赂地劝住了管事的,阿星又如何能保住完壁之身,得来今日的机会。

    一年一年,种种艰难,都在姐姐的庇护下一一化解,还有多少事,又岂是几个字能说清的!此等大恩,若有见相见时,阿星必全力以报,现在我做不了其他什么,只能希望月姐姐平安顺遂!万望珍重!”

    舒月愣住了,心底悄生感慨。

    这般世道,亦有阿星这般赤子之心的人啊。

    “你亦助我良久良多,真要算来,怎么算得清呢?我们相互扶持,何谈恩情。”悄悄塞过一张美颜丹方,又对此细细叮嘱了一些事,才与阿星告别。

    分别了哭泣不止的阿星,舒月开始试宴会上的舞服了。

    与阿星所知的三日后的宴会不同,她私下得到的消息是两日后就要先与为魏青先来一场私宴舞。

    果然是美人计,离间需要分开进行。

    她在犹豫,两日后的私宴要不要以真面目出场以保证美人计的成功性?毕竟只有美人计成功了,她才有机会借多方势力的角逐,摆脱这种完全受制于人处境。

    从传说中的魏青来看,不像是普通的美色便能打动的人。

    但又担心节外生枝,反而不美。

    也罢,既然制定计划的人认为此般样貌已然足够,她就不再自作聪明的画蛇添足了。

    舞服分为两套。

    一套是私宴的水红色与雪白色相间的丝绸,上无半点纹路,衣袖长长,穿上身却极显身段,映衬肤色。旋舞之时,有种朴素的至美。

    另一套是青绿一层层过度叠代的华服,由于每一层的青绿色深浅不一,渐变处高低不同,且都绣了卷云金丝暗纹,以至于层层叠叠之后,晃动之下会隐约闪过金色暗光,像是落日的余晖,又像是阳光灿烂的云朵,随着飘逸的外纱,流动的披帛,把青山绿水映出霞光。

    色彩样式之奢华精美、自然生动,舒月自穿越此世以来第一次见,甚至远胜现代许多高定礼服,规制不像是舞姬可以穿的。

    舒月试穿上身,心底惊叹:这衣服甚美!如同青山绿水穿在身上,把落日余晖缝在衣上,更衬的我这捏脸面色如玉,眉目如画哇。

    这时,王公的贴身仆从又前来唤人了。

    舒月连忙换了普通常服,规规矩矩地随从前去。

    刚及内室,舒月便跪拜在一侧,不敢抬头。

    前面有三道声音,舒月能听出来其中一道是王公,一道是那位献计的幕僚先生,还有一道却不曾听过,只觉虽是男子的嗓音,却有些尖细。

    “不知王公此计可万无一失否?陛下尚且年幼,千金之躯,万不可立于危墙之下呀。”那道未曾听闻过的尖细声音似有忧虑的说。

    “吴公公且放心,王公对大越忠心耿耿,不但尽忠职守,也为之考虑深远,又岂会置陛下安全于不顾呢?此番小计,不在于美人,而在于何魏父子本身也。

    蛮夷之徒,重利而轻义,更不知大越天子威仪乃承天受命,不可逾越,实不足为虑耳。”那幕僚先生笑着一一解释,慢慢打消了那位吴公公的疑虑。

    王公也跟着说:“还请公公转达陛下,让陛下放心。”

    舒月沉默着保持着磕头跪拜的姿势,渐渐听懂了。

    原来她并不重要,想来何魏父子本就有嫌隙龌龊,魏青似乎因为某些事情对何术不满很久了,只是身为义子,在以孝道治天下的大越中,与义父是视为一个利益集团整体的,正常情况下他断不可能对义父出手。

    除非因为某些事情,得到了大越天子以及天下人的认同,能给他一个出手的理由,简单来说,给他一个台阶下。

    现在她就是那个台阶。

    但即使是台阶,她自己的任务仍然要做,仍然是行走钢丝去勾引父子两人,此事显然夹杂了王公的私心,但她亦无别的捷径可走。

    真的是……纯纯工具人,实属大冤种。

    最后怕不是成与不成,都得为这段计谋赔上性命。

    无论是王公陛下,还是何魏父子,谁又会在意一个舞姬的性命呢。

    不过是个附带的“礼物”罢了。

    越想越恨,舒月的表情却越来越平静。

    甚至还有空在心头感叹,不愧是贵人的权谋啊,轻而易举的就能把人给玩死,要是没有金手指,她可能早就想办法抹了自己脖子了。

    三人终于谈妥,好似突然注意起了角落一直跪拜着的舒月。

    舒月膝盖发疼,但她仍规规矩矩的磕着头,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半点没有抬起过身。

    安静的就像一个背景雕像,一尊无言的美人花瓶。

    感觉到三道目光集中在身上时,舒月甚至一瞬间希望自己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直到天荒地老,再也不用面对这些千奇百怪、满腹心思的算计。

    那尖细声音的吴公公似乎抖了抖衣裳,有绢帛摩擦的声音。

    吴公公的声音在摩擦的绢帛声中,显得更尖细了。

    “月,乃王公之女也。银潢毓秀,玉叶分辉。是封尔为平昭公主,锡之金册。资之金玉宝器,奉以岭南六县为汤沐邑。荷车服之殊荣,修藩垣之内职。钦哉!”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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