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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遇故识

    『钦日勒大哥』

    钦日勒听着熟悉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名字时,警觉地将身子挺立起来,他不清楚这个人是从自己的文牒上看来的,还是从哪里知道的,至少来到这里好几日了,还未曾听到有人唤过他的名字。茯神见他呆立在一边没有动静,又小声在他耳畔说:『你可能已经记不得了,我是冀云镇李郎中的儿子,当年你来我家寻药还帮过我们的』

    钦日勒恍然大悟,没想到在此地能遇到故识,却也没想到当初自己倾囊相助的孩子竟与一伙贼人狼狈为奸,还毁了自己的眼。一时间血涌上头,只恨自己口被堵手脚被缚无法表达愤怒之情,茯神知道他一定是误会自己了忙解释道:『大哥,你放心,你的眼睛没事,我只为掩人耳目在你眼睑上划了两刀,流了血上了药,五天左右便会好,现在不要同他们硬扛,你先假装看不见才行,不然你我便没了命,以后我再同你细说』

    此时门外院里传来清脆的两声『茯神哥,茯神哥,你在哪』

    茯神勿勿收了药瓶棉纱走了出去,钦日勒还在有点蒙,脑里想着这段时间的经历,仿佛大梦一场不似真的,万念俱灰时又看到了一丝丝生的希望,抖着手隔着药纱轻轻碰了碰自己的眼,差些喜极而泣。

    此后几日李茯神借着上药换药的机会同钦日勒大概说了这几年自己的遭遇。

    自父亲亡故后茯神便跟随亲戚出来到京都谋生,先是落脚在一个绸缎铺里当学徒,一次听得一个伙计的同乡说西关那边有家生意里帐房伙计返乡不来了,急寻个能写会算手脚伶俐肯吃苦的,便自荐跟到了西关,来了才晓得这家人是在西关外的大漠里做生意的,想想家中无依的母亲和幼弟,咬了牙跟那人先要了二两银子,托人带给娘亲,自己便跟了过去,没想到这家竟是做黑生意的,在这大漠里,人生地不熟还不通语言,想跑已是不能了,这家掌柜的好不容易拐来个能写会算的,就连哄带吓地承诺他做满五年便放他回去,工钱也不少他的,茯神心里也清楚那时放不放还不是掌柜的一句话的事,哪有自己讨价还价的份,那工钱有没有命拿都说不准。

    这掌柜的有个宝贝儿子自茯神来时十岁,便觉得他与周遭的人都不同,认得字有礼貎,说话好听,直觉是自己喜欢的人,便与他亲近起来,越来越黏着茯神,茯神知自己很难逃脱了,便只有假装定下心待着,这一待便是三年,其间掌柜的从不让他出店铺。令他教元宝认字算术,虽说茯神在家时医书读得多些,其它只是学得平平,可要教元宝这种白纸,还是绰绰有余的。没有现成的教材,便凭着记忆将父亲给自己开蒙时所授的《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的内容默下来,再一点一点教给元宝。自己在店里记的帐本写的单据,也成了认字摹写的教材之一。

    一开始申屠娘子还怕元宝与茯神走得太近恐有什么不妥,后发觉茯神当真是老实人,待元宝亦很不错,过了两个月便同意了元宝的央求,让茯神搬去他屋同住,一来陪着元宝说话解闷,二来可以顺便侍候元宝。每当听着元宝在屋里朗朗地念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时,虽然不知道实在的意思,只知是幼儿启蒙的范文,但是听着总觉得自己的儿子离成材更近一些了。

    符青在坦哈还有两处住所,并不常宿在申屠酒坊,偶尔来看到原来不愿意跟自己习武的元宝跟着茯神认字读书是极看不上的,总是对着他们黑着脸,那茯神也是个有心眼的孩子,一见符青来,总带着元宝念: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那符青虽是一介武夫目不识丁,这些个浅显的幼儿教文还是听得懂些,再加之申屠娘子总同他说,元宝自识了字,背了书之后,听话懂事许多,那符青自从西关军队脱逃出来便亡命天涯居无常处,汉人胡族女人都有过几个却一直没有子嗣,只申屠娘子给怀过一个还落了,如今年近四十膝下无子,这两年对申屠母子俩渐渐看重,对元宝也器重起来,闻得元宝跟着学了些规矩倒也高兴些,再之,得知茯神随父学过医,那些拐来的成年人用过茯神的药之后,再没有伤口化脓不好乃至死掉的。日常店里的人有个头痛脑热的,也方便许多,有一次自己在斗殴中被刀伤了皮肉,茯神给用了药不过几日便收了口,此后便对茯神脸色渐好起来。

    茯神后来渐得知被拐来的男女幼童因年岁小容易控制,没什么行动能力,一般并不损毁肢体五官,囫囵个卖出去,成年人因怕其逃跑便会被损毁眼目或是四肢再贩卖,又过了几个月茯神提出,捊来的人被剜去眼珠一来容易化脓感染二来还毁了容貎,脱货时的价格都不一样,由他施以切割术破去眼膜,即可达到失明目的伤口又易愈合,容貌也不会被影响,试了几次,申屠便将贩来的成年人都放心交由他处置。

    待钦日勒拆了药纱后,申屠便放他出来同伙计们一处干活,晚上再关进柴房,知他是瞎子倒也不十分警惕。钦日勒觉得睁着眼睛装瞎是件很难的事,自己有时会忘记,目光不经意便随行动的人而移动,有一次差点被发现端倪,符青来见到伙计们正在蒸新酒,灶上烧着蒸锅,他坐在一旁盯着看了会,突然就想试探一下钦日勒是否真的瞎了,悄悄让人从锅边舀出滚烫的水,递给钦日勒让他喝下去,钦日勒早把几人打的哑巴官司看到了,只得硬着头皮接过那水一点都没有犹豫便往嘴里倒去,水触到嘴皮那一瞬,周围看热闹的人都露出惊恐的神色,旋即钦日勒便被水烫到喷将出来,顺势将那勺水扔到递水人的身上,立时嘴皮红熟,起了一圈大泡,口里舌上都脱了皮,那递水之人身上所溅之处也被烫得红了一片,符青冷笑一下起身走了。经过这一遭钦日勒索性什么时候都闭着眼,即使是被店里伙计捉弄的时候也听之任之,酒坊里凡重的体力活能让他做的绝对不会便宜他,日常也只让他吃个半饱。

    每日都在心里默两遍他由固凉镇来坦哈时一路上看到的那些明显的标记,沙漠里大的沙山是不会短时间变化太大的,熟记这些标记再有地螺的指向,大方向应当不会有错,原在脖上挂着的地螺一来就被申屠一伙人搜走了,只是这些人不识那东西扔在一边不甚在意,早被茯神偷走藏了起来。两人一直在暗地里商议着找合适的时机逃脱,钦日勒又将自己进大漠找雨水的事同茯神说了,因自己行动受限制太多,便托茯神做这件事。

    入了冬果真有一日下了雨,茯神便从那天起开始收集雨水,此后日子渐冷离冬至更近的时候便用新鲜的雨水替换旧雨水,力争取得最接近冬至那日的水。日子一天一天熬着,不知不觉钦日勒流落到坦哈已有三四月,冬至悄然而至又入了腊月,除夕将至两人也终于等来了逃脱的好时机,过年时因此地不易得到爆竹等物,年节气氛并不浓,故汉人们便在过年时只在吃食上特别对待一番,依照往年的惯例,申屠让伙计包了饺子又做了两桌菜,符青那日找一个胡人富商说事会晚些来让他们不必等,一众人把门一关开始划拳行酒,元宝讨厌这样乌烟瘴气的喧闹,只在开席时用茶敬了母亲便了事便闷头吃菜,茯神也不吃酒,主动在后厨帮忙上菜,不知为何元宝总觉茯神今日有些心神不宁的,眼睛总四处瞄着喝酒的人,元宝只道他也想喝酒,中途扯住了他的手打趣道:『茯神哥你若馋那酒,喝两口也不打紧的,娘说今天喝酒管够的』茯神笑笑摇头没有答,他不知茯神已在在今夜的酒里作了手脚。

    茯神因平日里不被允许出门,需要采买的药都写下单子给申屠出去照单采买,本早就想过要买些曼陀罗放着,一来可以令那些拐来剜眼之人减轻痛苦,再则可以在自己有需要时作为麻药使用,然则这坦哈的集市里香料矿宝好买,药草却不一定齐全,能不能买到只能看运气,申屠他们又绝计不可能千里迢迢托人去西关那边买一两味药草的,不出所料曼陀罗一直没有买到。

    茯神翻遍了自己手上的药,思索了很久终于想到用何物还可用——『榔片』,此物乃槟榔子实的干制切片,日常可逐水截疟驱虫,茯神备了些作为疟疾腹泻用的药,但若将榔片泡在酒中,可以加速加强醉酒的程度,茯神觉得此物甚是合适,酒坊中一年中总会有一两回会放松警惕一起喝酒的时候,一个是符青的生辰一个是除夕夜,将此酒兑入要饮用的酒中并无特殊气味神不知鬼不觉,虽然不能如同麻药迷药那般立时见效,但起效后醉酒的程度会加深,本是微醺的会醉得不省人事,茯神泡了浓浓的两罐放着以备不时之需,日常茯神制药的那些瓶瓶罐罐并不会有人去翻看盘问,故那东西堆放在角落里时日颇长竟也相当安全。

    过了好一阵,屋里饮酒的众人都醉得东倒西歪了,茯神在窗外瞧见知是药酒起效了,上楼去把自己藏在屋里的水囊和地螺取了出来,将钦日勒从柴房里放了出来,钦日勒知那些人都已醉倒,提议放火烧了酒坊,被茯神劝住说是跑路要紧,两人揣了几块干饼几块肉便跑向后门,没想到此时前门传来符青敲门的声响,边敲边高声叫着,两人心里一紧却瞧见身后闪出一个人影,钦日勒正要一拳砸去却被茯神一把拉住,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元宝,元宝见了两人手上之物便明白了大半。

    元宝:『茯神哥,你这是......要走么?』

    茯神:『......』

    元宝:『回那边么,能带我么』

    茯神:『不行,元宝你得留下来』

    符青在前门外催得紧,元宝朝那边方向瞥了一眼,垂下眼睑道:『懂了』

    快步走向茯神拿出几块银子塞到他手里

    『快走吧,记得把门带上,记得买匹骆驼......记得加餐食......』

    『元宝......』

    元宝没有再听,噙着泪匆匆跑向前门,去应了门,符青一脚踢在门上正中他心窝。

    符青:『怎么这么慢......哎!小兔崽子怎么是你来开的门,其他人呢都死绝了?』

    元宝:『今天娘说的过年就让伙计把门锁了,大家好好地喝酒吃菜乐一乐,都喝大了全趴了窝了』

    符青已走进堂屋,一看果然里里外的伙计都东倒西歪的,有不醒人事的,也有还闭着眼在胡说八道的,疑惑起来,酒坊的伙计们自来酒量不错,今天这是喝了多少竟没有一个清醒的,申屠娘也红着脸歪倒在椅子上。

    『这他娘的是喝了多少,虽说自己家就是干这个的,也不能这么铺张不是,你小子怎的屁事没有』符青边掂起盆里的饺子边狐疑地看着元宝问道。

    元宝:『孩儿还小,还不曾喝过酒只吃了菜饭』

    符青总觉屋里有些不多劲,看着元宝神色有些紧张地站在一边,他捞起一个睡过去的人来,扇了两个大嘴巴,人仍是没有醒,一把揪起元宝的领口:『说,到底怎么会事』

    元宝:『我不知道』

    符青上手便是一个耳光,眼睛冷冷地刺着元宝。

    元宝有心虚道:『真不知道,我出去解手回来就看到这样了,他们都醉死过去了』

    符青:『还他妈嘴硬,全家就你一个人没事,你哄老子呀,你娘现在是被人下药了她的命你还要不要了』

    元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知道该怎样应对这样的局面,符青一掌拍在他背上唬他说话,他心内一团乱麻,只是伤心地啜泣,符青喊自己带的两个人去四下查看,回来说除了醉倒的这些伙计院里并无其他人,符青突然回转神来问道,那高个的瞎子在不在,手上答没有看到,符青心下盘算了一下,又去一一查看醉倒的伙计的脸,没有看到茯神。

    元宝有些害怕地向后退着,符青如铁塔般站在他身前盯着他道:『你那个茯神哥哥呢?』

    元宝:『我不知道』

    符青:『他去哪了你会不知道?是不是你伙同他们给你娘他们下的药』

    元宝:『没有,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符青:『说,他们俩个往哪里跑了?』

    元宝半张脸红肿一片,鼻血也流了下来,符青见问不出来便要追出去,元宝一把抱住符青的腿不放,符青吼道:『松手,再不松老子一刀宰了你』,元宝最终悻悻松了手,符青一脚将他踢倒领着两人出了门。

    元宝跪在始终不醒的申屠娘子身边推着哭喊着,他觉得她可能是死去了,他心里空空地痛着,一切来得太突然,他都还没有想想清楚,如今竟不知这哭是为了娘还是为了逃走的那人。自己对他掏心掏肺有什么都同他说,这个对自己竟然是日防夜防,从来未曾透露过半丝想要回家的意思,那会他是真动了要同他一起逃走的念头,但是那个人为了要顺利脱身,要他留下拖住符青,他甘心这么做,因为他知道他是个好人教他读书教他道理给他讲TIAN朝那边的事,教他孝顺诚实善良勇敢,可是这样的一个人,骗了他,毒害了他的母亲,虽然母亲做了许多坏事,终究是养育了自己的亲人,就算顾念着两人三年相处一室的感情也不至于此。

    在元宝拖了符青一干人大至有两刻钟的功夫,茯神与钦日勒没头脑地在这七弯八拐的巷道里寻摸终于摸到了大路上,好不容易寻着个象汉人的给指了一下路,两人便朝着东路口狂奔,遇着憩在路口贩驼的胡人,也没费口舌讨价还价拿着银两买了两匹驼骆并两个大水囊两人便上了路。

    两人边跑边商量,觉得符青他们必然会在贩驼的胡人那里问到两人的踪迹,不多时便会追上来的,两人在绿洲外的分岔口上故意将一头骆驼弃在一处的灌木丛里,并故意扯了一件衣服搭在那驼峰上,牵着另一头骆驼继续往前奔,符青领着两个随从,果然在路口的驼贩那里打听到了刚才有两汉人曾在此处买过两匹驼骆,三人追出一里地见路灌木里似有驼骆被栓在树桩处,下来一打探发现驼上还有一件汉人衣物,几人便又花了一会功夫在灌木林地里搜寻了一番,最后发现并没有人影知是那两人用的奸计,便仗着路途熟悉又骑着骆驼追将出去,却终因耽误时间太长始终隔着些距离,将至半夜,隐约觉得沙暴欲来,符青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认命领着两个手下打道回府。

    茯神同钦日勒两人在月光下不憩气地赶路,每隔一个时辰便拿出地螺看看方向是否正确,由沙漠腹地吹来的风卷集着粗砺的沙粒渐渐疯狂地朝他们的脸上冲撞着,月光渐渐被遮天避日的沙尘覆盖四野里伸手不见五指,骆驼闭眼闭息趴下再不肯多走一步了,钦日勒跟着胡人的驼队时遇过一次一小型沙暴,便依照当时胡人的办法拉着茯神靠卧在骆驼背后,教他将外衣脱下罩在头上阻隔风沙,以期能顺利从这沙暴中脱险。这沙暴持续了两个时辰,至风沙停时两人快被埋没,罩在衣衫下的两人憋闷得几乎背过气,起身拍去身上的沙土,人驼皆饮了些水,便继续上路。没成想那地螺的小磁针不知是不是沙暴时因元宝脱了外衫罩头时漏出被遗落了,地螺无法再用,茯神自责到落泪。接下来的两日钦日勒凭着自己半年来反复在心里勾画的地标夜里再凭着星向领着元宝不分昼夜地赶路,谁累了便攀上骆驼趴一会。及至第三日夜晚两人实在是困累至极,便决定睡一宿再走。次日醒来发现骆驼居然不见了,四下寻了一圈也未见,这一连串的打击令茯神沮丧得无以复加,钦日勒安慰他说还好水食还在,没了骆驼兴许走得还快些,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虽仍在正月里,但时时会有晴朗无云的时候,日头晒得久了沙地便灼热难行,原有骆驼时人尚可骑上骆驼赶路,待地表温度降下了再下来行走,这下失了骆驼两人的行程无疑要被拖慢。

    两人又在无垠的戈壁中行进了三日,虽是节约着喝水饮食,眼看带来两个水囊只剩下个底,饼子只剩小半个了,钦日勒有些疑惑地问茯神:『你当初去坦哈的时候行了几日?』

    茯神:『七日』

    钦日勒:『按说我们都行了六日了,快回到TIAN朝了,怎的路上一个商队都没有碰到过,还是一片荒漠,莫非方向还是错了?』

    茯神听了这话一时间悲从中来,腿下一软一屁股瘫坐在沙地上,钦日勒忙上前哄道:『我只是怀疑,并不一定就是真错了,何况商队又不是天天都会有,遇不上也是正常的事』

    『都怨我,要是地螺子的针不被我弄丢,就不会这样了』说罢元宝又开始哭起来,只是连日来极少饮水眼泪也流不出来几滴。

    钦日勒开着玩笑道:『别哭了别哭了,省点水吧,我们最多再走两日总会碰得到人的,就算走错方向也该碰到那些突厥人了不是』

    茯神:『倘不能回TIAN朝,路上被什么突厥捉了或是再被捉回坦哈那火坑里,我情愿现在就去死』

    钦日勒:『哪里就会,你跟着钦日勒大哥的,我们吉人自有天象,长生天会保佑我们的』

    茯神:『我做了那么多坏事神佛不会管我的』

    钦日勒:『那些是你逼不得已做的,何况若不是你,他们还会遭更大的罪,你瞧我俩都是好人会逢凶化吉的』

    在钦日勒的打气下,茯神抹了把脸起了身,两人相互搀扶着蹒跚上路,水粮很快便耗尽,两人在绝望中又漫无方向地行了三日,终是再也支撑不住双双瘫倒在沙地里,钦日勒有些愧疚地看着元宝嚅着干裂的唇说道:『大哥可能还是把路带错了,不过大的方向应该没错』从怀里拿出一个扁壶塞进元宝的手里道:『拿着这个一直朝东走,别管我了,可能会偏,到不了固凉,但是总会到有水草的地方』

    茯神直直地看着那支扁壶,他认得,那是他帮钦日勒存冬至雨水用的壶,他摇头拒绝了,他知道钦日勒拼着性命跑到大漠,就是为了这壶水,他怎能有脸拿着这水独自苟活。

    钦日勒:『拿着,这水本就是拿去救人的东西,如今若能救你的命,便也算是方得其所』

    茯神:『我不能,哥,我真的不能,我情愿同你一起死在这,都不能喝这水』

    钦日勒:『纵使是原野上高贵的头狼,在旱季也会舔食泥坑里的水,与我们的生命相比,其它都是微不足道的,我们俩人若都不喝这水,都死在这,这水也便没了意义,我们的命就白搭了,拿着一壶水渴死,这叫人笑话呀,要活下去,活下去才会有以后......』

    茯神:『那要喝也是你喝,再不行也得我们一起喝,能撑得到几时算几时』

    钦日勒:『茯神,你个头比我小,也比我年轻,这点水拿给你喝你可能还撑得了两三天,我就不行了可能最多撑个一天半天的』

    茯神:『呜......不.......』

    钦日勒:『你听我的,你年轻些,跑得快些,兴许要不了多久便出得了这沙漠,找到水和人再来救我胜算要大些不是』

    茯神郑重接过那支扁壶,执意要给钦日勒灌一小口才肯拿着水走,钦日勒意识还清醒知茯神定没有这么容易说服,此时拿了壶便走了,料想是有自己的盘算,只是他现在一动都不想再动了,沙漠里冬日的风寒冷干燥而猛烈,钦日勒自后面看着元宝顶风而去的艰难身影,竟然想笑,抽了下嘴,哑着声唱起从守关那帮哥们那里学来的歌,『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寒风卷掠着怆然的歌声在无际的荒沙戈壁上任意肆虐,也不知远去的人可听着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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