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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哈梦魔

    第二日晌午过后,一行人便出发了,在路上钦日勒才知道这商队的领队叫迈哈德,这个四十余岁的大胡子是伊本的堂兄弟,商队里其他十来人也基本是他们的亲戚,钦日勒看胡人只觉得都长得差不多,除了能叫出迈哈德和伊本的名字,其他人基本都辨不大出来,想着只同路这一趟,便也不去费神打听,赶骆驼这活并不象想象中的那么费劲,驼队里的骆驼多数是有经验的公驼,骆驼的记忆力非常好,即使在领队识别方向出现偏差时,也会把人带到离水源和人群近的地方,吃苦耐饥渴,称之为沙漠之舟一点不为过。过了六日到达了沙漠绿洲坦哈,这里不但是往来重要的补给站,还有个规模不算小的集市,来自大漠四周的客商会在此处交易,这绿洲位于塔木吉沙漠腹地的一处谷地,山脉阻隔了干燥炎热的空气,巨大的昼夜温差使得夜间总可获取冷凝在谷地的湿润空气,又加之地底有暗河流经,便形成了独特的小气候令这片绿洲千百年来在沙漠里生生不息。

    坦哈的市集上有一家汉人开的酒铺,这酒铺专卖自己私酿,除了有粮食酒,也有胡商拿来寄卖的葡萄酒,此酒铺是汉人生意中的独家经营,只因背后靠山是符青,在坦哈凡是汉人要想落脚生意做得稳的皆要拿着礼金去拜见地头蛇符青,这符青原是西关的兵士,因犯了玩忽职守的罪不愿领罚便脱逃至坦哈,凭着一身好武艺,为人又狠厉仗义,在坦哈混成了地头蛇,在坦哈想自酿烧酒需得有门路弄来粮食,粮食本就是TIAN朝禁止与番商交易的物资,四散的突厥各部均是游牧,不善种植,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供应酿酒,所以这酿酒所用粮食只能从边关上偷运私贩过来,这种事有符青在后打理操持自然容易得多。酒铺的掌柜的是个年近三十的女子,复姓申屠,十七岁随她夫婿来西关谋生,岂料那男人来了四年便丧了命,留下破屋一间外债一摊,彼时这女子带着一个才三岁的娃,又怀了身子,债主们见她这可怜见的倒也没过分为难只不允她离了固凉直到还完钱,这女子也没人可投奔,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呆在此地,给南来北往的人提供些粗茶饭食为自己和孩子谋个生计,怀着的那胎落地一月不到便出黄疸没了,申屠娘子便领着大的娃娃转嫁给一个姓周的生意人,那男人替她还了前夫的债,没多久便带着她去了坦哈,做着贩私酒的营生,还兼做搛客,过了三个月随着一队胡商一去不回,申屠娘子彻底寒了心,领着二嫁丈夫家两个兄弟试着自已酿烧酒,申屠二嫁的男人曾与符青在西关拜过把,便找到符青求他扶持,此后两人便有些说不清的牵扯,过了一年又怀了个孩子,都说这是符青的种,然而好不容易捱到生产时遇了难产,又寻不到郎中和稳婆,折腾了一日一夜,待那孩子娩了出来已断了气息,申屠娘子从此转了心性一心一意做事业,除了贩酿私酒还兼干起了贩卖人口的勾当。这大漠里人烟稀少,奴仆皆可卖出不错的价格,若是面相不错身强力壮的汉人,则可卖到更高的价格,若是卖至富户做奴仆的,因怕逃走,便要么弄瘸了要么弄瞎了眼再卖,现在那些买奴的都嫌瘸子走路不利落,形容不雅,便都改成弄瞎了再卖。经过这些年的经营申屠娘子不但把贩奴的生意做了下来,还成了气候,撒玛城里时不时还会有人来她这里寻人。

    驼队是七日后的一个早上到达坦哈绿洲的,找了落脚处,迈哈德便交待几个人留下打理,领着伊本、钦日勒并几个驼队里的人去了集市,这集市里到处是逼仄狭窄的巷道,路边都堆着高高低低的货袋,听不懂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嘈杂非常,钦日勒第一次看到有人下到坎尔井里去汲出清水的,不由地多看了两眼。一路上伊本都亲热地把手搭着钦日勒的肩走路,东看西瞧地跟着迈哈德七拐八拐便来到一处店铺,还未近便闻到浓烈的酒糟味道,走近果然招子上写着『申屠酒坊』四个字。

    迈哈德带人径直走进店里这家掌柜是个三十左右的女子,身着形略微丰满,五官依稀还瞧得出年轻时姣好的模样,眼神却颇有些凶,不着一点粉黛,如同男子般身着宽袍束着宽腰带,头发简单地束了个发髻。瞧见迈哈德进来了,便笑道:『好久不见了呀』,抬起眼来回打量着迈哈德身后的人,立时眼神便定在了钦日勒身上,钦日勒身形昂然,鼻梁英挺,剑眉丹目,连日来沙漠干燥的季风吹得麦色皮肤下透出晒红来,原本的络腮美髯自固凉镇走时才刮了去,现今露出泛着青的棱角分明的下巴,更显面目爽朗,粗砺里透着无法忽视的帅气,纵然是在高鼻深目的胡人堆里,也让人不得不多看两眼。

    迈哈德对着这女掌柜偏了一下头,两人便进了内院。

    钦日勒突然想解手,店里伙计给他指了一下,他便匆忙去了后院茅厕。钦日勒解了手从茅厕出来,这内院本不算大,房屋便见缝插针地东修一间西添半壁,没注意便拐错了,拐到了一间屋的窗下,听得里面应是迈哈德和那女掌柜两人用TIAN朝官话在磕磕绊绊地对谈,便放缓了脚步听了下墙根。

    申屠:『这次空手来做什么?上次不是让你寻几个花儿娃崽来么』

    迈哈德:『这次着急送货回来,伊本那个笨蛋丢了文牒被关了一段时间耽误了时候 ,就没有时间了,下次再说,这次只顺带着拐了一个来,就这个还是自己送上门的』

    申屠:『就是外面那个?』

    迈哈德:『嗯,怎么样不错吧,你卖去做奴仆一定能赚个好价钱』

    申屠:『模样倒是挺中看的,我出五两』

    迈哈德:『哈哈,五两你就想得到?我把他带到坦哈去起码能卖二十两,你要是给不起钱,我就把他带走』

    申屠:『我看你是异想天开,这米价都敢吼』

    迈哈德:『哪天?怎么开?』

    申屠:『唉,他娘的你们这群猪头什么时候才开窍,妈的,我的意思是说你敢开口要这么高的价,是不是疯了』

    迈哈德:『我要价不高的,你不知道么你们那边有人同着坦哈最富有的老爷开了一个非常大的浴场,里面什么都有,抽水烟啦美酒美食啦说书啦,只要出得起钱想要仙女都能找来服侍,那边的管事老爷给我说过好几次,遇到好看的汉人男子给他带去,你懂的嘛』

    申屠:『他是生得很不错可又不是十几岁的嫩崽,送去做那个事不好吧』

    迈哈德:『姐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些白嫩的小娃比他这种容易寻找,新近那边有老爷阔商就喜欢这种小野马似的标致汉子』

    申屠:『你们真是作贱人,他这样的人被卖去那种地方,还让他活不活』

    迈哈德:『不要装好人,你我都一样,你们也没少干缺德事,去了那里同你们这一样有的是办法让他死不成』

    申屠娘子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朝地上呸去:『少他妈的在老娘这说三道四的,被符青听了去,仔细你的皮肉......』

    听着二人这一来二去地对谈钦日勒心内大惊,今日跟着他们一同来的人里面只有自己一个汉人,迈哈德同这女掌柜说的这人不出意外便是自己。再想起一路上伊本处处提防自己的种种,一个激灵回过神拔腿便要跑,才跑了没两步,身前几道黑影闪出拦住了去路,带头的便是伊本,一看几个人的神色和手上拿的绳索定是要来绑了自己的。钦日勒欲往后退,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也站了人,奈何这巷道里空间逼仄,两边都围的有人,伊本冷眼看着他道:『都知道了吧,想跑?不可能的,别逼我动手』

    钦日勒狠狠盯着他骂了声:『王八蛋』站着没有动,伊本以为他认命就犯了,皮笑肉不笑地朝他走去,待近了身没想到钦日勒兜头便冲上,飞快抽出腰中短刀一击刺中伊本的腰间,血顿时汩汩流出,伊本叫嚷着倒下,周围的几人挥出长刀便向钦日勒身上砍去,钦日勒回身一记扫堂腿便踢倒了两人,一人的刀锋略过他的侧脸,立时脸上渗出血珠。钦日勒顾不得痛,蓄了力顶向身后扑上来的人,又借了那人的力道飞身踹向身前冲过来的人,此时里间的人听得外面动静,出来便看到扭打在一起的几人,趁着钦日勒被围攻分身乏术的时候,抄了旁边一根三尺长的门栓飞跳起身朝被围在中心的人头顶上砸了过去,一声惨叫后,挨了闷棍的钦日勒痛得目眦俱裂倒地不起,几人上前合力压住钦日勒,一众人这才看清他脸上挂了彩,刀口自耳后划向腮颊,血将脸颈糊满,身上的衣衫也被浸透了半边,胳膊上背上也被刀伤了几处,身上遍布青紫,浑身是血的钦日勒哑声咆哮着吼骂,脸因愤怒紫涨着,其状甚是可怖。那迈哈德扔了门栓,伸手进钦日勒的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便是银两和一张银票,胡商不用汉人的银票,即使在固凉镇的榷场内银票也不被接受,所以胡人通常不认识那东西,随手便团了扔在一边,只把银子揣进了怀里。

    待外面打停了手,申屠娘子才领着自家店里的一众人出来看热闹,阴阳怪气地对身旁的伙计说道『啧啧啧,瞧瞧可惜这一副好皮囊了,不然能卖上大价钱』

    迈哈德没好气地一脚踩在钦日勒脸上说:『算了,干脆今天便宜你了,这小子我们现在带着走路也费劲,脸上身上又受了伤,送到坦哈去也卖不出好价钱,你拿去,看着给』

    说罢伸手朝申屠娘子,申屠斜了一眼,笑着从伙计手上取出两锭银子放在了迈哈德的手心里,迈哈德看着手上的银两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用胡语骂了一串才道:『还好这小子身上还有些钱,不然真是亏惨了,损失了兄弟又才卖这点钱,一路上他可没少吃我们的,混蛋』说罢朝钦日勒身上狠狠踢了两脚。

    申屠娘子骂道『快滚,他现在归我了,给老娘踢坏了就拿钱来赔』

    迈哈德脸色难看地招呼那些弟兄把伊本抬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申屠娘子招呼着几个伙计将钦日勒绑了送到内院的柴房关着,努嘴对柜台里正在翻弄帐薄的一个小伙计道『茯神,把元宝交给二牛带出去玩会,你跟我过去』

    名唤茯神的少年对身边的一个半大小子道『元宝你先跟他们出去玩,一会回来我再教你认这上面的字』

    那叫元宝的是申屠娘子的独子,已有十三,极不情愿他娘安排他这样那般的,赌气冲他娘道:『你们又想要拉茯神哥去干什么坏事不让我知道』

    申屠娘子脸一黑,一巴掌拍上儿子的背吼道:『大人的事,有你说的份么,世道艰难你真当自己是个命好的少爷么,你当真觉得在这世上混口饭吃容易么,若不是你娘,你早就没了小命了,赶紧滚』

    元宝气呼呼地冲了出去

    茯神去房里取了一个小木包便跟着申屠娘子去了后院的柴房,见地上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身上脸上都受了刀伤,茯神蹲下盯着仔细查看了一阵,扭头对申屠娘子道:『这人受了几处刀伤,有些重,不若先医他两天伤再割眼』

    『没甚要紧的,哪里就金贵得要耽误这些时间,你又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今天怎么畏手畏脚的』

    『他的伤太重如不先治伤,恐身子太弱受不住,如果折了,那损失岂不是大了,就绑着他他也逃不掉,我每日给他上些药,又不费什么,两三日便可』

    申屠娘子点头算是应允了,留了一个伙计,走的时候盯瞩留心,又瞪了茯神一眼,轻声说了句『别耍滑头』

    茯神低头唯唯诺诺道:『不敢』

    申屠娘子走了两步回身又道:『不要带元宝来,也不要同他说』

    茯神去打了热水取了药膏,准备给钦日勒处理伤口,钦日勒嘴被堵了,喊不出来,身体倔强地扭动抵抗着试图不让他靠近,一边守着的伙计骂道:『识相点,没一刀给你捅瞎还有人给你医伤就不错了』

    茯神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擦拭干净四处的伤口再细细上药,那伙计瞧了一会便催着茯神赶紧弄完出去。这般在监视下钦日勒获得了两天的医治,伤处大多都有了结痂的迹象。第三天早上申屠娘子领着茯神和两个伙计进了柴房,地上躺着的人如同尸体般一动不动,申屠娘子拿了根柴禾戳了戳地上人的头,钦日勒闭着眼仍是没有动,人明显地削瘦了些,但是伤势见好,污脏不整的衣衫因为血水的浸染而发硬,头发蓬乱地四散着,与第一次到店里来已然派若两人。

    申屠娘子冷脸朝茯神递了个眼神,他自木盒里取出一把锋利的柳叶刀,用瓶里的白酒清洗后,走向钦日勒,钦日勒心下了然这帮  之徒要对自己做什么了,开始挣扎起来,绝望地怒吼着,两人上前将他压回到地上,只觉眼上一凉,死命闭住的眼皮被翻开,随后便是钻心地痛,他撕心裂肺地嘶吼起来,然而口里堵着的那团布将痛苦堵在了喉头,逆着气息直往心口里钻,泪水合着血水不一会便一缕缕涌出,茯神对着他说:『上了药你不会那么痛的,过几天就好了,快别哭了,会影响上药的。』

    钦日勒如同一条垂死挣扎的鱼一般,奋起猛抬头朝茯神狠狠撞去,竟将蹲着准备上药的少年撞了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手上拿的药棉药粉散了一地,此时门外一个玄衣壮汉正走至门外,见状一个箭步冲来一脚踩上钦日勒的头颈,立时令他动弹不得,几人复又将他压制住,来人正是符青:『呵!好一匹烈马,可惜了』

    周围伙计们马上同他打着招呼,申屠笑着喊道:『符郎,你可回来了,瞧瞧我这次捡的这个便宜如何』

    符青:『这人力气了得呀,身形也矫健,即是便宜买来的,先留在家里吧,有把子力气,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

    申屠应了,招呼茯神赶紧把药给他上了。

    上了药的钦日勒双眼被纱布敷了药蒙了起来一直紧闭着,疼痛令他难以入睡,每日那个割了自己眼的小子都会来给他上药,动作轻柔,说话也是好言好语的,不似其他人说话蛮横没好声气,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会做出那些残忍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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