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哥！”
是他！
方小艾瞅着眼前这张真切的脸庞，开心地合不拢嘴。
石孟川接过她手中的扁担，轻轻松松地将两桶水挑起。
方小艾跟上他的步伐，盯着他问：“石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石孟川边走边道：“先去镇上，大家都说你回去了，还说了你二婶子来找你麻烦，不过被他们一块赶走了。我猜你回到这里，便赶了过来，屋里不见人，看屋子是住过人的，又发现了少了两个水桶，就猜你来这打水，应该便是你前脚刚出门我后脚就回来了。”
方小艾正要说什么，发现怎么让石大哥挑水，再看他那副轻轻松松又稳稳当当地样子，哪有文弱书生的刻板模样，便不再多想了。
她接着问：“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吗？你功课忙吗？”
石孟川：“刚考完书院的考试，便出来散散心，正好今天不是你的生辰吗，便过来讨点好吃的。”
方小艾心里一喜，他怎么和自己想一块去了，正好给他留了两个包子，只是……看着石大哥高大的身形，仔细看似乎又瘦了几分，两个包子便显得少了。
她停驻脚步道：“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你要干嘛？”石孟川也停下问她。
方小艾也不瞒他了，“摸几条小香鱼拷给你吃，还有田螺。”
石孟川笑道：“我有带吃的过来，你甭折腾了。”
“……”
方小艾呆愣原地，不是为了吃口好吃的才赶回来的吗，怎么还自带干粮。
眼看石大哥要走远了，方小艾赶忙提步跟上，心里开始猜想，他会带什么好吃的回来。
很快，方小艾便超过石孟川，先回到屋里。
方桌上搁着一个青皮包袱，方小艾下意识地便要伸手打开，又转身打开柜子，左右手个取出两个碗，一个碗里装着两个包子，一个碗里装着野果，她特地挑出来最好看的两个包子，和挑最大最熟的野果。
石孟川进屋把桶里的水倒进缸里，再搁好木桶和扁担，站好身朝她看去，便见小艾乖巧地立在桌子一旁，清澈的大眼睛满是期待地看着自己，他脑海里不禁想起一个词儿：小馋猫。
他道：“你自个打开吧。”
方小艾先端起盛包子的碗递到他手里，“就两个包子招待你了。”
石孟川接过碗，抓起一个包子往里嘴里塞去，边嚼着边道：“你吃过了吗？”
方小艾走到桌前坐下，边道：“我吃过了，今天好多人来陪我过生辰，阿清阿水，还有照看阿水的一位婆婆，还有贵贵，她们并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就是这么巧合。大家聚在溪边，烤鱼，吃田螺，吃西瓜，吃点心，你要是早点过来就好了。”
石孟川也坐了下来，大口吃着包子听她讲述这些。
看他大口吃包子的模样，方小艾叹气道：“我要知道你喜欢吃这些包子，我就多留几个给你了。”
石孟川稍愣，小口地咬了一口包子道：“快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怎么把要是给忘了，方小艾赶忙拆开了包袱。
“这是什么，好香啊。”
“茉莉花干，可以泡茶喝。”
“太好了，这个呢，这个罐子里装的什么？”
“荔枝蜜，老师岭南的的学生送来的，也是师娘特地给你的生辰礼。”
方小艾抬眼看他，“她怎么知道我的生辰？”
石孟川又愣住，随即道：“闲聊的时候无意提到的。”
什么样的闲聊，又是什么样的无意？
方小艾狐疑地瞅他一眼，看在生辰礼的份上决定不追问下去。
她又掏出一个罐子，仔细一看，是一个白净的瓷娃娃，惊问：“这也是我的？”
石孟川道：“这一袋都是你的。”
方小艾看眼包袱里还有不少宝贝，顿时心花怒放，她克制住先问：“这个瓷娃娃是谁给我的？”
石孟川捻起碗里的小浆果边吃边说：“是我的一位同窗送的，上次在镇上我们还去他们家茶馆喝过茶。”
“那其他礼物也都是你的同学送的？”
“也不全是，那个笛子就是我送的，还附了一本琴谱。”
方小艾立刻掏出那个竹子做的笛子，惊喜问：“你怎么会想到送我笛子？”
“我也不知道要送你什么，心想送你一个笛子，你闲暇的时候，除了看看书写写字纳纳鞋底，还可以吹吹笛子，特别是在这个地方，前后没有邻居，你一个人住怪冷清的。”
听他说完，方小艾指腹对上笛子的出风口，举起笛子凑到唇边，磕磕绊绊地吹出一首还算连贯的曲子。
石孟川惊呆，第一次就吹成这样，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又想她毕竟在那个神奇的二小姐身边待过几年，便又觉得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方小艾放下笛子道：“以前府里请外面的名师教小姐学习乐器，小姐嫌自己一个人学无聊，便问我们有没有愿意和她一块学习，我和她几个丫鬟站了出来，古筝琵琶二胡。都摸了个遍，发现还是这个笛子更得我心，便多花心思学习吹笛子，不过我天分一般，就学了个马马虎虎。”
石孟川听得直乐，笑道：“自己喜欢，自娱自乐便好，看来我这礼物选对了。”
方小艾又陆续从包袱里掏出一包地瓜干，一本讲鬼怪的话本，一只狼毫，一小瓶洗牙的青盐炮附粉，宣纸和一幅字画。
她看得满眼都是喜爱，“我真喜欢这些礼物，他们应该也挺有意思的吧。”
说着她拿起一根地瓜干嚼了起来。
石孟川道：“你喜欢便好。”
“石大哥，你的同学也知道我吗？”
石孟川点点头，道：“上次我不是带着你做的琥珀核桃回书院，偷吃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便抢着要吃了，说是他们也要补脑，一下子便全吃光了，吃完还想要，我说是你做的，他们便记住你了。”
方小艾听得直乐，又有些疑惑，他们又是怎么记住自己的，正要问，又听石大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过去玩一玩。”
方小艾本来也惦记着这事，听到这话，当即高兴道：“我现在就有空。”
石孟川问：“明天过去怎样？”
方小艾连连点头：“听你的。”
顿了顿，又道：“到了那里我再多做些琥珀核桃给你们……补脑。”
石孟川道：“干脆在书院门口摆个小摊卖些吃食，你正好会做那么多好吃的。”
方小艾低头寻思着道：“吃了琥珀核桃，可不得再来些袪火的凉茶什么的。”
再这这，再那那。
一个摆满丰盛吃食的小吃摊便诞生了。
方小艾越想越兴奋。
瞅着她那副小财迷的模样，石孟川唇角噙着笑，轻轻晃了晃脑袋，又扭头看眼窗外，天色开始暗下来，便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还有，包子做的不错，你自己做的？”
方小艾也站起身道：“大多是我自己一个人包的，阿清她们也觉得好吃，让她们带了好些个回去。石大哥，你现在是要回咱们村吗，别回去，我但心二婶子他们会去找你麻烦。”
石孟川不由问了句：“她们还知道了什么？”
方小艾道：“春婶喝醉酒把我们在皓月镇上的一切都讲了出去，整个村的人都知道了那两天是你一直陪在我和祖母身边。”
石孟川点了点头，安慰道：“我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悄悄回去没人知道。”
方小艾：“那你也不要点灯，反正就睡个觉，第二天早些起来，到我这用早膳。”
石孟川听话的点点头，道：“好，听你的。”
听这认真的语气，方小艾放了心，一直送他到篱笆外，又继续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忽然想起，他就吃了两个包子肚子能饱吗？
罢了罢了。
方小艾继续望着他走远的背影心想，反正饿一顿也没什么。
回到屋里，方小艾开始渐渐地回过味来，她这十七岁生辰过的也太美好，太有意思了，新的一岁。她一定好好的过。
天黑了，她点起油灯，将第二天要带走的行李的都收拾起来，又是两个装得鼓鼓的大包袱，有衣裳，首饰，生活用品，还有大部分今天收到的礼物，都会用到。
衣裳带的最多，这一趟可不是玩个一两天便回来，除了玩，还要想办法把小买卖，甚至小饭馆做起来，说不定要年底才能回来，甚至，说不定，再也不回来了。
夜里，方小艾躺在床上，枕边搁着师娘赠送的干茉莉花，淡雅的清香，沁人心脾，她不禁想，师娘会是一位什么样的人？
没多想，她便进入香甜的梦乡。
第二天睁开眼，发现明亮的光线透进屋里，方小艾立刻翻身起床，把门一开，走出屋子，四处张望，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时候了，还不过来。
方小艾气呼呼地双手把腰一叉，随后回屋拿出篮子去小菜园摘菜，她把所有成熟的豆和瓜都摘下来，除了早上吃一顿，剩下的全带去老师和师娘家，眼下，她拿不出更别致的东西，只有自己的地里长出的菜做见面礼。
小火炉上的砂锅煮着稀饭，大铁锅里烧腊肉焖豆角，韭菜炒鸡蛋，葫芦瓜焖虾皮。
烧到一半的时候，石孟川来了，方小艾握着铲子看着他道：“没人发现你吧。”
石孟川道：“出来的时候，见到了几个村里人，和寻常一样打招呼，没说别的。”
方小艾放了心，接着烧菜。
石孟川目光注意到搁在床上的两个大包袱，不由道：“行李都收拾好了。”
方小艾将锅里焖熟的胡瓜虾皮盛到盘子里，边道：“这次可能要在那边做小买卖，所以我便多带些衣裳过去。”
石孟川拿起灶台上盛好的菜搁到方桌上，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一定要做小买卖吗？”
方小艾回头看他一眼：“不然还能做啥？”
石孟川被问住，想细数一番她能做的其他事，又先咽了下去。
他顺势哄道：“先做小买卖，先做小买卖。”
方小艾被他这番哄慰的语气逗乐，也逗逗他道：“总不能叫我去教书吧。”
说完，又自个儿咯咯咯笑起来。
石孟川神色微愣，唇角微微扬起，眸色平静地注视着她。在他看来，这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方小艾再做一道韭菜炒蛋，两人便坐下一块用膳。
用好膳，方小艾把石孟川叫出去，石孟川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问。
合上门后，方小艾褪下身上清爽的袄裙，换上事先搁在床头的一袭青色衣袍，又将阿清给她梳的发髻散下来，梳回单髻，包上同为青色的头巾，又变回那个小书生的模样。
打开门，她朝看过来的石孟川道：“石大哥，让你久等了。”
听到响动，石孟川便回过身，纳闷地打量着她道：“你怎么又换回来了？”
方小艾：“我觉得这样比较安全。”
石大哥蓦地笑了，点头道：“也好。”
换下的袄和裙装进包袱里，石孟川拎着她的一个大包袱，一个食盒和一大篮子蔬菜抄小道去最近的野码头，方小艾拎着另一个包袱下山去找贵贵他们道别。
贵贵正在给房子附近的一块菜地浇水，看见方小艾又是乔装打扮，又是背着一个青皮包袱，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到田埂上，奇怪地瞧着她道：“你这又是要去哪里？”
方小艾脸上笑吟吟地，说道：“去石大哥上课的书院，看着能不能在那里做点小买卖。”
方贵贵心里忽然有些不舍，“那你是不是要去很久？”
方小艾道：“顺利的话，应该要待上蛮长一段日子。”
方贵贵点点头，又替她感到高兴，“去吧，好好干，有空的时候别忘了回来看看我们。”
方小艾又道：“如果我半个月没有回来，你就去把我缸里剩下的米，还有碗柜里的油盐酱醋，腊肉什么的拿走吃掉。”
方贵贵愣了愣，随即爽朗道：“我明天就去拿回来。”
方小艾笑着点点头道：“也好。”
得知石孟川的筏子就在村子码头等着小艾。方贵贵无论如何都要送小艾一程，她是真的以为，两人这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见上一面，指不定下次重逢的时候，自己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