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莫桑从睡梦中惊醒,满身的冷汗,五年前香桥会的火光还历历在目。

    当日燃烧的香桥砸在了她的身上,她吓得晕了过去,身上也被烧伤了一大块,那时候年纪小,苏醒后好长一段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缙云刿带她去看大夫,没有人说得出是什么问题,某天她随缙云刿去灶神庙里拜了一拜才好转过来。

    从此以后她便总是做噩梦,铺天的火光在她的梦里一次次出现,她很害怕火,甚至连烛火都不敢靠近。

    缙云刿见她小脸苍白,呼吸急促,知道她又是做了噩梦,于是把放在远处的蜡烛全都给吹灭了。

    “又梦见那天了?”他凝眸看着她,她已经比刚来的时候要长大了许多,平日里生机勃勃的脸蛋却因受到惊吓而失去光彩。

    莫桑花了半天才重新拾回了些许神智,她双眸空洞的看着缙云刿,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缙云刿俯身上前想要抱住她:“当日是我疏忽,没把你一起拉走。”

    莫桑推开了他:“我没事,你不用抱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现在莫桑依旧和缙云刿睡在一起,因为莫桑现在是半大不大的年纪,二人之间会放一床被子挡着。

    莫桑当年被吓了好大一跳,所以现在她不仅仅畏惧火,每次看见缙云刿她都会想起当年的那件事情,想起火在她身上灼烧的感觉。

    其实她小时候胆子很大,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对那件事有那么大心理阴影。

    她记得那天所有在她周围的人都被同行的人拉走或者推走了,原本拥挤的地方骤然只剩下她孤伶伶的一个人,她嗓子发紧,双腿发软,心跳得很快。

    她遥遥看见人们互相拥抱安慰,缙云刿低头安抚着怀里的季枝,没有人看向她,她害怕得颤抖。

    她从没觉得哪一刻是如此的残忍,

    她知道自己是孤单的,知道没有人在乎她的死活,也知道自己只是季家的一枚棋子,但她在那样的时刻却依旧希望有人能怜悯她一下,哪怕只是拉一把。

    可惜,没有人。

    直到那火球一般的香桥向她砸来也没有。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样复杂的情感是她无法在那个年纪承受的,她所有自以为是的坚强都在那一个瞬间被瓦解。

    她痛晕了过去,依稀听见有人把她从火中抱起,喊着她的名字。

    此次从梦中惊醒她已经不再想睡了,于是穿好衣服从床上下来,缙云刿皱着眉头看着她,问道:“你才睡了多久,又不睡了吗?”

    “睡不着,我去书房看会书。”她正要走,却被缙云刿拉住了手腕。

    他忽然道:“你怨我?”

    她没想到他会忽然这样问,淡淡回道:“没有。”

    缙云刿用了一些力气把她拽回床边,然后严肃的望着她:“你小时候并不是这个性子,你最讨厌看书,现在你夜夜去书房看书,是在躲我吗?”

    她把手腕从缙云刿手中抽走,重复道:“没有。”

    “莫桑,我要听实话。”他眸子幽深,盯着她的眼睛。

    “我之前就答应你我会老实本分的完成我们的约定,绝对不节外生枝,至于其他的事情,我想你也不用操心。”她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随后便打开了门离开房间。

    莫桑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借着逐渐亮起的天光看着手中的诗集。

    上面有许多首陈瑜写的诗,陈瑜因为腿疾的原因无法做官,但是却在最近几年凭借着出色的才华成为了名声大噪的诗人,市面上的诗集大多收录了他作的诗。

    她读着他的诗觉得心绪稍稍的宁静了下来,他的诗和他本人一样宁静淡泊,好似一壶茶。

    她正看得入迷,门忽然被人推开,只见她的丫鬟小莹探进头来问道:“小姐,今日出去吃吗?”

    她把手中的诗集放了下来,然后道:“出去,你随我回房收拾一下。”

    这几年间缙云刿通过科举考试拨得头筹,年纪轻轻就在刑部担任了尚书,中午的时候他通常不回家吃饭,这个时候莫桑就会趁他不在出去吃饭。

    小莹给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并为她画了很淡的妆容。

    按理说这样打扮是极为普通的,可是小莹却觉得自家小姐有股小少年的英气,明眸皓齿,格外可爱。

    莫桑往缙云刿的房间张望了一眼,确认他走了以后,整个人仿佛重新获得了元气,拉着小莹就急匆匆的坐上了门口的马车。

    小莹坐在马车上五味杂陈,因为这段时间小姐都在频繁的见一个男人。

    这男人中午会在一家羊肉馆里的包间等小姐,两人每次都有说有笑的说上半天,直到下午小姐才依依不舍的回家。

    莫桑没在意小莹脸上的表情,马车到了之后她便跳下了车,一下子冲进了羊肉馆的包厢内。

    门被她一下子推开,包厢里的人微微一怔后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哥哥!”她一下子扑到了那个人怀里。

    陈瑜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就三天不见,怎么这般黏人?”

    莫桑今日做了噩梦,所以格外思念陈瑜,于是眼泪汪汪道:“哥哥不知道我在季家日日睡不好觉有多么可怜。”

    陈瑜叹了一口气:“你再忍一忍,用不了多久季家就会把你嫁过来,到那时你就是陈家的人,我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他说完又道:“这样的话可以算作事情的自然发展,既不会破坏凡间的因果,也能让你日子好过一点。”

    莫桑从小到大就听陈瑜张口闭口的因果,她不太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记得他告诉自己他是来帮她的,但不可以破坏她本应拥有的因果,这也是他当初没有轻易把她留在陈府中而让她继续流浪的原因。

    她其实不太记得遇见陈瑜之前的事情了,陈瑜告诉她她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于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的记忆一开始就是陈瑜撑着一把伞在她的面前柔声问她饿不饿。

    而那以前的所有她全都忘了个干净。

    “哥哥,我讨厌季云,他总是凶巴巴的,不许我这样,不许我那样,我人都要憋坏了!”她用手撑着脸庞,双腿在椅子下晃悠,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菜很快就被端上来了,这家店由远道而来的开封人经营,羊肉十分地道。

    整个临沽只有这家有羊酒喝,这种酒是羊肉炖烂后与糯米搅拌发酵而成,羊肉的香味让酒更加醇厚,度数不高但尤为香甜。

    很多食客来此处都是为了喝上一口美酒,但莫桑却最爱此家店的盏蒸羊。

    一碗好吃的盏蒸羊需要将最羊肉最肥嫩的部分切成小片放进蒸碗,然后放上店家精心搭配的调料,用麻纸密封后小火慢蒸,羊肉入口即化,软烂醇厚。

    当初她在街上饥肠辘辘陈瑜就是请她吃了一碗盏蒸羊。

    由于她是小孩子口味,陈瑜每次还单独替她点一碗滚烫的杏仁酪,浇在刚刚蒸好的羊肉上甜香可口,酥软美味。

    除了羊酒和盏蒸羊外他们还点了羊肚丝羹,羊杂汤,羊肉夹馍等等好吃的,莫桑吃得十分开心,嘴角粘着油渍也没有察觉,全然把今日做噩梦的事情忘记在了脑后。

    陈瑜伸手替她擦干净了嘴角,然后道:“虽然我想你嫁到陈家,但我不知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如果你不愿意,之后我会帮你找其他的出路。”

    莫桑吃得肚皮很撑,她想了想道:“我只想和哥哥在一起,我每天数着日子想要离开季云的身边,恨不得马上就嫁过去。”

    陈瑜听她这么说笑了笑道:“好。”

    二人正说着只听见隔壁的厢房里推杯换盏的声音忽然不知什么时候换作了打斗声,莫桑想要出门去看,却被陈瑜拉住了。

    “先别出去,危险。”他道。

    莫桑本以为是醉汉们喝醉酒闹事,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一般要不了多久功夫就会消停,可是隔壁厢房的打斗却愈演愈烈。

    莫桑趴在窗子边上,只见有几个人从窗子摔了出去,断掉的桌子和椅子也掉出去不少,路人纷纷抱头逃窜。

    忽然,只听轰隆一声她回头,只见两个厢房间的墙被推倒了,烟尘四起,对面刀光剑影,几个人缠打在一起,战况十分激烈。

    她连忙上前去推着陈瑜的轮椅,颤颤巍巍的想要离开房间,可是现在两个包厢都乱作一团,有好几把飞刃都擦着他们飞过来。

    在混乱之中,她一整个人都挡在陈瑜的面前,生怕他被不长眼的刀尖给伤到。而陈瑜却把她推到了轮椅的后面。

    “没事,这些刀剑伤不了我,你躲好了。”

    莫桑原本不信,却发现每次有东西飞向他们的时候都会改变路线,偏转到其他的地方去。

    终于,房间中的烟尘全都消失了,那边的打斗也分出了胜负。

    只听那边的某位胜利者道:“刑部抓人,还不老实!”

    被胜利者押在身下的人哭道:“季小爷,我错了,我再也不逃走了,您大慈大悲,不要再打了。”

    季云不屑道:“你贪了国库那么多钱,以为请几个功夫不错的死士就能一走了之吗?”

    那人哭着求饶了一会,就被刑部的其他人套上手铐给带走了。

    莫桑听到了“季小爷”三个字后躲在陈瑜的轮椅后面心惊肉跳,但隔壁包厢的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过了没多久就全部都离开。

    她这才从轮椅后面出来,确认他们全都离去后和陈瑜一同出了羊肉馆。

    她目送陈瑜上了马车,然后回身踏上了自己的马车。

    她一进马车就道:“小莹,你不知道我方才在羊肉馆里瞧见了谁,真是吓死我了。”

    “哦?那你说说你瞧见了谁,把你吓成这幅样子。”

    莫桑猛然抬头,小莹已经不知踪迹,缙云刿坐在马车上,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冷着脸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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