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刚泛起鱼肚白，姜莞穿戴好给两位老人请完安后便去了神女庙。
她自小就有去神女庙上香的习惯，在京城时便听人说落州城内供奉的神女像最为灵验，这次来落州她怎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马车停在层层阶梯前，姜莞下车看着那立在高处的庙堂，带着桃漪一步一个脚印地爬上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重重楼宇出现，她登上最后一个阶梯站在门前观赏这庙堂。
黄墙灰瓦，墙皮有些破损，砖瓦上长了少量青苔，看来已经上了些年代。
桃漪偏头问她：“小姐，我们进去吗？”
姜莞收回目光，说：“嗯。”
抬脚踏进门槛，她看见一个插满香的大鼎周围已有不少人，姜莞过去找道士要了三根香，双手捏着香对鼎拜了三下，后将香插在满是香灰的鼎中。
前面有一间庙堂，有不少人进去，没多久又出来，姜莞想着那可能就是传的最灵验的神女庙。
她轻步过去，裙摆处绣的几朵水仙花摇曳，在光的照耀下栩栩如生。
一进去，巨大的神女像出现。
神女一身水蓝色衣衫，青丝盘于脑后，手捏芙蕖置于胸前，嘴角含笑，额间一朵莲花印记。
姜莞虔诚地看着神女像，突然往后退一小步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拜了三下。
拜完桃漪扶她起身，她说：“走吧。”
马车在姜莞的吩咐下早已回府，她和桃漪两人徒步到一个茶馆里，里面异常热闹，形形色色的人坐在下方有滋有味地听说书先生讲故事，一个灰衣小二见有人来立马跑过去，伸手做出恭敬的姿势：“客官，里面请。”
姜莞颔首跟着他走到一个空位处坐下。
小二弯腰微笑询问：“客官，您要点儿什么？”
姜莞和桃漪对视一眼，开口：“一壶茶。”
小二记下，转身去端茶。
没多久茶就端上来，桃漪坐在姜莞对面沏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至姜莞面前。
姜莞手撑下巴，端起茶轻抿一口，认真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说书先生满脸通红，手中的醒木一拍发出巨大的声响：“那日天雷滚滚，灾难降临世间，众生祈求有人能平息这一切，就在这时你们猜怎么着。”
先生故作神秘般不开口，台下的人异口同声：“怎么着啊？你倒是说啊！”
他竖起一根手指从左向右依次划过，说：“就在这时，落息神女降临人间，以自己的魂魄为代价平息了这场天灾。”
……
后面的内容姜莞没听，她们所在的位置在茶馆的窗户旁，她转头望向窗外，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些失踪的人口并未惊扰到落州百姓，他们该怎样还是怎样。
姜莞右手托腮，忽然想起三个月前也是这样的场景，那日大雪纷飞，她坐在茶馆窗边，在漫天飘逸的雪花中看见城门打开，元度一身玄冰铠甲凯旋归来的模样。
而如今嘛……
也是在茶馆里，只不过时间不同，地点不同，做的事也不同。
姜莞轻笑一声，对昨日元度说的理由感到好笑。
不用说她都知道他是秘密来落州调查人口失踪的，想来也是若是再不解决这件事，大臣上奏的折子批都能批死皇帝。
不过这落州百姓也是心大，发生这种事不好好在家呆的，竟然还在街上乱窜，也真是不怕那天丢的是自己。
桃漪见她笑，有些疑惑问:“小姐，你笑什么啊？”
姜莞抬眼:“没什么。”她顿了顿又道:“桃漪啊，你可要保护好自己，不然哪天不见了，你家小姐就生活不能自理了。”
不见了？
说的是我哪天被人拐了吧？
桃漪点头:“嗯。”
抬头她看见迷茫站在门口的宋恒，她向宋恒招了招手。
宋恒大步走过来拿过茶杯往里倒满茶喝了一口后才坐下来，他的额上挂着细密的汗珠，想来是来时过于匆忙了些。
他喘着粗气，说:“小姐，我……有重要的……情报给你。”
姜莞说:“不着急，你慢慢说。”
宋恒调整好呼吸，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才道:“林溯，年十八，原名子桑瑅，西楚九皇子，自由生活在冷宫，有一个青梅竹马，其名不详，十五岁时误食草药染上剧毒，一直靠药续命。”
姜莞眉头微皱:“没了？”
宋恒摇头:“没了。”
她在心底叹口气，怀疑落州的失踪案与林溯有关，但她不可能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让他交出人，况且那些失踪的人至今生死未卜。若是她贸然出手只会引起他的愤怒，导致更多无辜之人卷入这场硝烟。
宋恒又想起什么，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递过去:“这是萧小将军让我给您的。”
姜莞接过信展开，平静地看完后将信合上。
桃漪凑过来，一脸好奇:“小姐，小将军在信上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说了他一个月后来落州的事。”
“噢。”
姜莞拿起茶杯轻轻摇晃，道:“宋恒，这段时间你盯紧林溯，有任何动向立即向我汇报。”
宋恒应下:“是”
杯中茶水晃荡，姜莞看着，眸光变暗。
林溯，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呢？
＊
落州的初春与别地的初春不同，别地还在新芽初长时落州早已郁郁葱葱。
过廊的两旁种满树，桃漪端着冒白气的汤药跟在姜莞后面，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
前面是一间厢房，打开门躺在雕花木床上的林溯立马清醒下床行礼。
“小姐。”
姜莞拉出梨花木椅坐下，示意桃漪将要递过去，她的嗓音温凉:“快起来，你身体还没好，伤没好之前你都不用给我行礼。”
“是。”林溯接过药一口闷下，又将碗归还于桃漪。
见他喝完药，姜莞直接起身离开，不再与他周旋，在门口还不忘提醒:“你好好养伤，我明日再来看你。”
林溯颔首:“是。”
桃漪跟着姜莞出去后林溯阴恻恻抬眸，初春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减弱了几分戾气。
姜莞，你还能笑多久呢？
＊
过廊的尽头的姜莞的闺房，一回去她便躺在贵妃榻上小憩。
天渐渐暗下去，桃漪将晚膳在桌上摆好后轻拍姜莞的肩膀。
“小姐，用晚膳了。”
少女的黑睫轻颤，缓慢睁开眼，声音低沉嘶哑：“好，我知道了。”
说实话，姜莞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要是让外祖母知道她没吃肯定会训斥她一顿，随意吃了几口就让桃漪收下去。
桌面腾干净，姜莞看向窗外，外面漆黑一片，树枝张牙舞爪地倒映在窗户上，姜莞突然开口：“我出去一会儿，你不必跟来。”
桃漪还没反应过来姜莞便已出去，她呆愣留在原地点头：“哦。”
去林溯房间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连接厢房的过廊，一条是两旁种满树的小道，姜莞走的就是第二条。
风掠过枝头，树叶沙沙作响，姜莞停在小道尽头的里面点，站在那树枝隐藏了她的身躯。
厢房的一扇窗户悄无声息地打开，林溯一身玄色衣衫轻手轻脚地翻出来，他看了看四周见没人飞上屋檐离开。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姜莞从黑暗中走出来，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他离开的方向，打算回屋，她没按刚才过来的方向回去，她换了个方向准备走过廊，看见前面有一块石头。
那块石头在过廊边上，姜莞过来就看见鬼鬼祟祟藏在石头后的元度，她轻步过去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殿下。”
少女的嗓音宛如冬日的霜雪，元度僵了一瞬，缓慢的转头尴尬一笑。
“姜小姐，晚上好。”
姜莞叹口气抿了下唇，道：“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