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寥，屋内火光摇曳，姜莞、元度相对而坐 ，姜莞面无表情冷声问:“殿下为何大半夜会出现在这里?”
元度面露尴尬，头埋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看了看对面的少女:“我说是巧合，姜小姐信吗?”
姜莞微不可见的抿下唇:“你觉得呢?”
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让周围冷下来，元度打了个冷颤垂下眼:“不信。”
姜莞自顾自倒了杯茶喝，闭下眼，半晌再度睁开，周围也没有方才那么冷:“殿下是被陛下派到落州调查失踪案的吧?而你又调查到了林溯身上，认为此事和他有关。”
林溯做的太过隐蔽，连她也是再一次机缘巧合下撞见他出去才派人去查他的身份，否则她怎么也不可能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元度抬眼:“嗯。”
姜莞长舒一口气，又问:“那殿下又是怎么怎么查到他身上的呢?”
怎么查的……
时光可以追溯到他遭遇刺杀的那天，他被神秘女子所救后在刺客的身上找出了西楚皇室暗卫的令牌，又在落州碰巧看见了将自己弄得狼狈的林溯，凭借儿时见过他的记忆，元度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西楚九皇子子桑瑅。
“我来落州的路上遭遇了埋伏，从那些杀手的身上找到了属于西楚皇室暗卫的令牌，又在落州的一条小巷子里遇见了他，我看见他把自己弄得污秽不堪，因为儿时见过，想到他的身份这才有所怀疑。”元度顿了顿:“姜小姐，你那位仆人的真实身份可不简单。”
姜莞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一字一句道来:“林溯，原名子桑瑅，西楚九皇子，自小生活在冷宫，有一个青梅竹马，具体叫什么我不知道。”
元度惊愕，原来她知道，转念一想就知道她肯定是调查过了，子桑瑅自小生活在冷宫，见过他的人没几个，以姜莞的身份自是没见过。
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女，元度说:“姜小姐也是为此事来的吧？不然怎么会来这千里之外的落州。”
外面很黑，屋内灯火通明，姜莞身体微微弯曲，转头看那燃烧的蜡烛:“嗯。”
她的反应过于平静，元度来了劲:“你不问我为什么知道吗?”
姜莞觉得这个问题过于愚蠢，不符合他身为皇子应有的智商:“这难道不是很显而易见吗?”
“呵……呵。”元度尴尬。
窗户开了一个缝隙，风吹进来，烛火晃动，光影模糊间对面喝茶的少女的身形与记忆中救下自己的姑娘身形重合。
元度问:“姜小姐是否是那日从刺客手中救下我的人。”
喝茶的手一顿，姜莞的睫毛颤动几下，否定:“不是，殿下或许认错人了。”
“是吗?”元度皱眉，想再确认一下不料被姜莞赶走。
“这么晚了，我要休息了。”
显而易见，意思是让元度快走。
他也不好意思再呆在这里，为自己斟了杯茶，喝完就打开窗户离开。
脚离地的那刻，姜莞眸光微撇，道:“从后门出去，前面守卫多，你容易被抓到。”
元度轻笑一声:“多谢姜小姐。”
元度避开侍卫，翻上墙，正准备翻下去时在上面停了一下，回想起姜莞，疑惑。
真的不是她吗?
＊
林溯轻巧地绕进山洞，幽蓝色的光在深处闪烁，越往里走光就越强，尽头是一个类似宫殿的摆设，里边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女子。
她一身素衣，静静地躺在床上，仿佛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头人，走近一看姣好的面容上满是被病痛侵蚀的苍白。
子桑瑅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床沿坐下，女子此刻正在熟睡，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手指如玉，冰凉刺骨。
子桑瑅双手捧着她的手握在胸前，亲了亲手背，安静地看女子的睡颜。
过了许久，女子才悠悠转醒，看见熟悉的人她问:“你来了。”
声音虚弱无力。
子桑瑅点头:“嗯。”
南荣苏收回被握住的手撑在榻上起身。见她这副模样子桑瑅立马抱住她的背轻轻地将她抱起来。
替她理好被角又重新握住她的手，子桑瑅面露担心之色，问:“今日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今日的情况其实很不好，她睡着睡着就吐了好几次血，但南荣苏不想让他担心说:“还可以，比昨日好多了。”
子桑瑅左手握住她的手心，右手轻抚手背以示安慰，他的动作很轻柔生怕用一点力就把她弄碎了:“那就好，我已经找到医治你的法子了，用不了多久你变能痊愈。”
南荣苏露出淡淡的微笑:“嗯，我相信你。”
两人依偎在一起，子桑瑅下巴搁在她的头上，眼底晦暗不明，若是让她知道了他找到的法子，怕是自己死也不会接受。
他不想杀人。
可是能怎么办呢？
他不希望她死。
幽蓝的光照进眼底，子桑瑅回想起了半年前的那个场景。
自从南荣苏中毒后他请了西楚内的名医来医治，原本想着这个毒不难解，可谁知那些大夫根本医不好，反而使南荣苏越来越虚弱，无奈之下他只好找别的法子，在一次机缘巧合下他听说西楚境内有一个巫医，能通过别的法子治好她的毒，于是他马不停蹄地找来那巫医。
他还记得当时巫医说的话，若是想要南荣姑娘活命就需要集齐两百位天选之人的性命，待月圆之日开启转生之术，以两百个人的性命换她一人的性命，但前提是他会付出代价。
他当时问他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那巫医说“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他当即就同意了，巫医问他要不要在考虑一下，他拒绝了。按照巫医的指示他知道了两百个人大多都在落州，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他带着南荣苏离开了西楚来到了宁国。
初来落州，他听人说若是将将死之人养在落息湖附近，便可保住他的性命，子桑瑅二话不说在湖的附近找到了一个山洞，将它改造成宫殿的模样把南荣苏养在里面。
大抵是受了仙气的滋养，南荣苏的病情比在西楚时好了一些，至少不会走两步就咳一次血。这也让他放心了许多，派自己的人守在这里后便出去寻找两百个天选之人。
子桑瑅的下巴蹭了蹭南荣苏的脑袋，在心里叹一口气。
苏苏，我不会让你死的。
南荣苏抬眼，问:“这段时日，你为何总避着我。我让人请你来你也不来。”
他喜欢上了别人吗？
那她怎么办?
子桑瑅摸摸她的脸颊:“以后不会了。”
南荣苏又睡着了，子桑瑅抱着她的背，慢慢放到床榻上，他的指腹摩挲她的手背，深深地看着她，将她的容颜印在心底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苏苏，坚持住，在集齐两百个人以前你一定不能出事。
＊
元度离开云府后回了客栈，他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脑后，回想今日被逮到后的丑态，现在他都还觉得尴尬不已。
“唉，怎么这么倒霉，第一次翻墙就被逮到了。”
元度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我怎么忘记了，我应该跟她提合作的。”
她不言而喻，是指姜莞。
单凭他自己去调查此案，会吃力许多，要是有姜莞的帮助反而会轻松一些，正好她也在调查此案，为什么不一起呢。
元度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行得通。他起身打开窗户吹了吹夜风后关上，熄灭烛火后就睡了。
天刚亮不久，姜莞便去神女庙上香，回去的路上经过一间客栈，客栈前有个卖糖葫芦的商人，她买了两串打算给桃漪和宋恒，刚要走一个石子砸在脚前，停下抬头，视线对上二楼包间内的元度。
元度伸手示意她上来。
姜莞撇了眼周围进入客栈。
香炉升起袅袅烟气，元度到了杯茶喝，“咚咚咚”扣门声想起，他道:“请进。”
姜莞进来合上门看见坐在窗边的人，抿抿唇过去，坐下她问:“找我什么事?若是不重要，就不必说了。”
元度开门见山道:“姜小姐可愿与我合作?”
“合作?”姜莞眉头微皱:“合什么作?”
“我们两个一起调查失踪的人，”元度温和地笑:“怎么样?姜小姐要不要与元某合作。”
想到昨夜他翻墙入云府，姜莞心里是在不是滋味，拒绝道:“不愿意，我只想自己一个人调查此案。”
元度有些失望，但不表露在面上:“为什么?”
姜莞眨两下眼:“因为昨夜你随意翻墙入云府，所以我不想跟你合作。”
“那只是一个意外，我不是故意翻进云府的”元度看着她的眼睛道:“姜小姐，所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们两个都在调查此事，何不一起呢？”
元度诚恳道:“姜小姐，与我合作吧。”
初春的阳光洒在他的脸庞，本就诚恳的脸庞此刻镀上一层金光，更显真诚。姜莞下意识点头:“嗯。”
元度大笑:“姜小姐，祝我们合作愉快。”
他倒了杯茶给她，拿起茶杯以茶代酒与她碰杯。
姜莞道:“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