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意?

    二人夹杂着试探的对话,落在偷窥的几人眼中,却是二人浓情蜜意的好风景。得到应允的叶挽歌不再温顺,指挥着余修远说:“一会儿你寻个理由,将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集聚到正厅上。”

    余修远正准备继续说什么,却被叶挽歌笑着打断,“要我查案,就不要多问,只需要做就好了。”

    余修远收回到嘴边的话,后知后觉地想起,明明他才是负责查案的人,怎么这会变成听命这个小丫头了。不满归不满,对上叶挽歌投来的目光时,他还是大声叫门外的顾允进来,随后所有的人都被顾云带到了正厅去。

    听到消息的大理寺少卿刘信也赶了过来,看到叶挽歌的那一刻,瞬间感觉不悦。他就说,这个风流成性的公子哥,怎么可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这不是明摆着不相信自己的判案吗?

    余修远对这些官场之间的把戏还是知道的,一看到刘信,立刻假装友好地上前嘘寒问暖,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两人的关系很好呢。叶挽歌一见这两人这么好,心中虽嗤笑,脸上仍旧不露神色。

    “这位是?”刘信指着叶挽歌问。

    叶挽歌出生江南,属于在乡野间长大的孩子,直到十二岁,才被接进了京,住在父亲的府邸中,最后更是凭借几首的诗歌,一跃成为京城第一才女。因贵女身份的束缚,她从未以叶挽歌的身份出过府,京城中的人对她是不认得的。

    “额------”余修远沉默半刻,忽然被叶挽歌打断,“刘大人好,我是余大人重金聘请的刑幕,很高兴见到大人。”

    京城素来有“无幕不成行”的说法,根据幕主各自的行政工作需要而衍生的一种职业,凡官居要职的官员中,府中都是不乏幕僚的。

    余修远看着叶挽歌欲言又止,一个字一个字咬着说:“额,她是我重金聘请的刑幕。”

    三人的对话被打破,在下面聚集的二十多人中,一个名叫似笑似哭的老阿婆站了出来,来来回回大声叫喊,“死了,死了,我看见了。”

    原本还在忧虑何时才能结束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的人,此刻都认真地将目光投向了老阿婆。刘妈妈快速补充,“这是疯了很多年的老阿婆,因为年迈被几位姑娘一直养在后院,说话每天颠三倒四的,各位大人,不用管她哈。”

    叶挽歌敏锐地捕抓到“后院”这个关键词,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老婆婆身上时,去了后院。

    怡红院的分区很大,后院隔绝前院,长长的廊道横在中间,走到尽头,左手边是姑娘们的住处,右手边种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分区看着很是鲜明。花圃的夹缝处,微微露了些光,叶挽歌走近,将那原本的花圃移开,一个通往市集的出口显露在眼前。

    怡红院的门客不少,除了按照规定登记进来的,还有不少从这儿溜进来的,但是毫无疑问,这儿几乎是每一个来怡红院的人都默认知道的一个地方。刘妈妈也是个懂规矩的,这种事情,不影响她赚钱,就也不理会了。

    刘妈妈将今日的名录拿过余修远,他翻了一下,正准备递给叶挽歌,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踪迹,问了下人,才知道她已经看完后院,现在又进了那个雅间里了。

    余修远跟着进去,看着她蹲下看看这,又看看那,很是忙碌。那把刀上的血状是结了痂,一点生机都没有了。七王爷的身高接近八尺,加上一副长相姣好的五官,就算不是王爷,怕也是人群中很耀眼的存在。叶挽歌看向他的手臂上贴近血管处,一条条短窄的伤痕隐隐显露,手指根部的茧也是厚而硬。

    打量了一圈之后,叶挽歌不再蹲着,而是站起来,径直地走向一旁站着的余修远。接过名录,走出雅间,微扫一眼下面的人群,出声问:“哪个是七王爷府上的?”

    一个小心翼翼的小厮走了出来,“我是。”

    叶挽歌注意到他的紧张,笑了笑,说:“不用害怕,我就是想问问你,王爷是不是不喜欢雕刻啊?”

    “啊?王爷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雕刻了,每次都是自己做,一雕就是一整天。就昨天,还刻了一个小鸭子呢。”他一脸真诚地说。

    她看向余修远,轻声靠近说:“派人将这个小鸭子和雕刻的工具都拿过来。”余修远不解地看向她,被叶挽歌白了一眼后,就让顾允去了。

    老阿婆话说得颠三倒四,却在叶挽歌近耳倾听的时候,微微塞给了她一张纸条。叶挽歌接过纸条,不动声色继续笑着说:“阿婆,你这么大年纪,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刘信将目光投射在叶挽歌的身上,寸步不离,像是在期待她的失败一样。顾允很快就带着人将东西取了回来,将一个手掌大的鸭子和一把菱形断面的雕刻刀一起递给余修远。

    余修远摸摸刀锋,险些被擦出了血痕,很快就将刀递给了叶挽歌。拿起刀的那一刻,叶挽歌似乎更加确信了什么,接过那个已经雕好的小鸭子,拿着刀一次次地朝着自己的手臂和血管处比对。

    叶挽歌的动作落在一群人的眼中,众人看向叶挽歌的目光从好奇逐渐过渡到恐惧。

    “刚才那个小兄弟,你是一直跟在七王爷身边的吗?”叶挽歌看向刚才那个小厮,一下子被点到的小厮,急促地回:“额,不是,我来到王爷身边还不足两个月。”

    “那府中就没有那种从小一直服侍王爷的吗?”叶挽歌追问,小厮怯怯缩了缩手,“原本是有的,但是昨日六王爷进了府,打小服侍七王爷的奶娘不小心冲撞了六王爷,下午被六王爷活活打死了。”

    “活活打死?”余修远继续质问,小厮胆怯地眯着眼一个劲儿地点头。

    原本站在余修远后面的刘信,此刻佯装不适地咳嗽起来,拉住余修远,笑着轻声说了句,“余大人,别摊事儿啊。”

    余修远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一样,摒弃刘信的亲近,站到叶挽歌的那边。叶挽歌不理会两人,继续问:“这个奶娘和七王爷的关系怎么样?”

    “好,很好,奶娘是七王爷的乳娘,性格友善,七王爷每次出门都会给奶娘带好吃的,上个月七王爷就是为了买到奶娘很喜欢的糖葫芦,才遇到让王爷一见倾心的袁莱姑娘。”

    “好,我知道了。”叶挽歌看向余修远,说:“那个,小郎君带上来吧。”余修远呆滞了半刻,正准备让顾允去提人,却看见顾允已经转身吩咐完外面站着的人,转身回来的身影。

    “行,不用我再说一次。这信息接收真够快的。”余修远暗暗地嘀咕。

    一个满身腥气的男子被带了进来,看见地上躺着身躯,指着顿时大笑起来,“哈哈哈,罪有应得。”

    叶挽歌走向他,问:“你说你杀了他?”男子一脸得意,仰起头硬气地说了句是。众人看着男子,像是对他说出的答案早已清楚了一样。

    “不,不,不。”叶挽歌伸出食指,朝着男子晃了晃,笑着说:“你只是捅了他一刀。”

    男子的脸色逐渐转变,不镇定地搓了搓手。刘信不服地补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都捅了一刀,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答案了吗?”

    “不急,让我来给你们捋捋哈。寅时五刻,七王爷从那个舞女的家中出来,途经这儿,被这个小郎君拦住,拉进了怡红院,而整个院中,唯一一处可以自由谈话,而且无人敢阻拦的,就是那个最里面的雅间,所以七王爷就将你带到了那。而让你没想到的是,刚说完舞女自缢的消息,你就被刚刚拉了出去,这个七王爷在得知该舞女已经上吊自缢后,七王爷已经心如死灰,加上后面小厮过来,得知奶娘被皇兄活活打死的消息,悲伤伤心下,选择自缢。这个小郎君既是想杀死这个七王爷,但又害怕。挣扎之下,辗转回来,结果看到七王爷已经上了吊,挣扎之下,就捅了一刀,逃走了。等到大理寺带人将你抓了的时候,在对那名舞女的愧疚和对自我胜负心的双重压力之间,你选择了将七王爷的自缢描绘成自己的成果,进而宽慰你那害怕又勇敢的心。”

    叶挽歌领着众人,走进那个罪最里面的雅间,地上躺着的人显得已经越发苍白。只见她丝毫没有畏惧,淡定蹲下。余修远心里暗暗想,这不都是猜测吗?还以为很厉害呢?这也不过如此,差点就相信了她的鬼话,还打赌------

    余修远率先在叶挽歌的身后站定,双手抱拳,俯视着她,像是马上就要验证出什么重要的猜测一样。

    叶挽歌镇定地向尸体上的脖痕处指了指,说:“七皇子是自缢的,首先他的打结方式,是死套头。其次,这位七王爷的身高不足八尺,而从凳子到绳结的距离来看,恰好就是刚刚好能够套进头的距离。自缢的死状,比较明显的,就是像七皇子一样,闭眼唇张,两手像是握着拳,牙齿会露出。如果是他杀,无论是先吊后挂,或是先挂后吊,他的颈项处都会有两道勒痕,一道是刚缠过耳朵后的,贴近发际的;一道是在颈项上平整地绕一圈的。而七皇子,只有一道勒痕。如果是伪装自缢,死者双手是不下垂的,就算下垂也不定不会是笔直的。而且,七王爷身上没有伤口,头发也没有挣扎的痕迹,吊上吊下,必定是会有不少的小擦伤的,很显然,这些都没有,排除他杀,就是自缢”

    叶挽歌将手中的雕刻刀展现在众人面前,将一旁的花盆拿了起来,朝着盆的周围轻描了起来,不久,一条条数不清的刀痕就显露在人前。顾允看着她的动作,心里暗想,原来这刀痕是这么来的。

    “看到这个伤痕了吧,这和七王爷手臂上的一模一样,不相信的,可以拿着花盆去看看,对照一下。”刘信一面不可置信地接过花盆,来来回回对照了好几遍之后,将花盆稳稳地放在一旁,擎着手默默地站在一旁。

    众人正期待着叶挽歌继续说什么的时候,一声“哐当”声响起,顾允手中把玩着的那个鸭子,肚子撑开,鸭子的内里显露出来,上面布满了千疮百孔的洞,像是宣泄过后的产物,很是骇人。

    余修远上前,目光呆滞,他和七王爷不算熟,只是远远地听说过一些传言,比如宫宴上调戏才人,在青楼与数十女子共度良宵,抑或动不动就杖责下人打死逐出等。

    刘信作为大理寺少卿,见过不少的案子,唯独今天这种,他是第一次见。别人也许不懂,他却是对这个答案很是信服。他当差很早,早在七王爷还未立府之前,就已经在大理寺任职了。

    皇上的九位皇子中,现皇后所出的大皇子最为出色,加上又是嫡子,因此被封太子,而那个打死七皇子乳娘的六皇子就是太子的一母同胞的弟弟。七皇子是先皇后的孩子,自幼不受宠,因此留恋青楼。如今,这个结果,倒是很让人唏嘘。

    “行了,破案了。”叶挽歌转身看向众人,摊了摊手以表谢意。掌声骤起,久久不息。

    “你赢了。”余修远一脸无奈地说。叶挽歌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越过他,对顾允说,“你喜欢查案?”顾允一听这话,猛地点头,余修远心里暗骂,这龟孙子真不够义气。

    叶挽歌拍了拍手中的泥土,一脸叹息的说:“如果你家大人愿意给我一个刑幕的名头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教你,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呀!”

    叶挽歌转身,手中端着飘着微气的茶杯,有条不紊地瞥了一眼二人,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接着莞尔一笑,“既是我赢了,还请公子履行承诺。放心,我对你不感兴趣,不过想借一下公子的势,让我成为公子的府中有身份地位的人。”顿了顿,继续说:“比如女官或者,幕僚。”

    原本以为她要会是赎身或者金钱,再或者名分,那样大可以随便打发一下就好了,但是如今她要的居然是做幕僚,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余修远心想。

    余修远慢慢开口说:“好,我答应。”顾允在一旁笑着对叶挽歌说,心想,这样一来,他就可以随时随地请教关于查案的一些问题了。

    叶挽歌此举并非突然,早在看见余修远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要好好利用这个突然上任的大理寺卿了,现在也只是得偿所愿罢了。

    二人目光投向余修远,他心里憋着气,嘴角扯着笑说:“挺好,挺好。”

    “正式认识一下,淮南叶挽歌。”她抬头。

    他附身低回,“余修远。”

    大理寺结了案,认定自缢。案断一出,京城的酒肆茶馆谈论的话题都是这个案子。那个小郎君被判处伤人罪入狱五年,皇帝为顾忌皇家颜面,下旨在京城外的三里地,将这个大晋的长子草草下葬,余修远看着微薄棺材的那一刻,才懂为什么说自古薄情帝王家。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