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午后的阳光照到了元宜的脸上。元宜伸出手挡住了双眼,但是无济于事,梦境像不敢见光的鬼魂一般,被太阳照的无影无踪。

    “殿下醒了。”

    身边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

    不是许慧芳,也不是阿锦,是......

    元宜扭头,看到一身青色的衣衫,衣冠齐整,身端体正,眼眸温润,嘴角带笑,正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手上还端着一杯茶,冒着袅袅的热气。

    许慧芳就在一边站着,像一个沉默的梁柱,元宜突然想起来,乐扬说下午有空的话还会来,巧的话会带一些相熟的朋友。所以自己交代过今天接见来客。

    好吧,好吧。

    元宜刚刚睡醒,抖落掉身上的毛毯,又觉得有些寒意。她觉得应该是因为那个梦。

    “有客来此,怎么不叫醒我?”元宜对着许慧芳说。

    “是我的错,午后贸然打扰了殿下歇息,看着公主疲累,不忍心叫醒。”贺兰文远一边说着一边给元宜倒上了一杯茶。

    “本来想告辞的,但是刚出去就发现马车坏了,恰好又喜欢公主这里的新茶,于是就失礼在这里打扰了。殿下不会生气吧?”

    元宜刚想问他为什么不走,现在听了贺兰这番自述,算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无碍。公子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元宜呷了一口茶,发现他泡的是母亲新给的碧螺春茶,心道这人还挺有品味。

    贺兰文远双手递上了一张请帖,上面写着铁画银钩的四个大字“淑节灯会”。

    原来是来送帖的。

    “劳烦公子跑一趟。让人送来就好。”

    元宜示意许慧芳收起来,但是贺兰文远却没有交给许慧芳。

    “请帖上面有我新调制的香料。公主不试试吗?”

    元宜伸手接过请帖,低头轻嗅,果然有一种淡淡的香气,不是那天闻到所钟意的,也不是贺兰文远身上的香气,是另一种独特的,但是她很喜欢的味道。

    硬要说的话,应该就是雪夜里梅花暗香浮动的感觉。

    不知道是贺兰研究了她的喜好,还是他与她的品味相似,意趣相投。

    元宜打开请帖,看到里面写的字,落笔苍劲有力,行云流水,刚而不折,柔而不妖,有种刚柔并济的美感,不像是寻常书手能写出来的。

    “是公子亲自写的请帖?”

    “是。鄙人字拙,和公主的簪花小楷无法相提并论,见笑了。”

    “公子过谦了。字很好看,就是没想到相府的公子居然亲手写请帖。诚意可见。”元宜把玩着请帖,闻着上面的清香调笑道。

    贺兰文远笑了笑,“殿下误会了,只写了一封。”

    元宜冷不防地对上了贺兰的眼睛,温润如水,含着笑意,专注地看着她,像是眼睛里只容她一人。

    元宜心猛地一跳,觉得手中的请帖突然变得烫手。元宜咳了一声:“贺兰公子有心了。”然后将请帖递给了许慧芳,示意她收起来。

    “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了殿下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殿下可是喜欢梅花?”

    “无所谓喜欢不喜欢的,冬日里梅花好看罢了,摆在那里赏玩。”元宜想起这些京都世家大族子弟的意趣,看了贺兰文远一眼,“我没有那些赏花玩草,品茶写诗的雅趣。所以一直以来和世家的子弟们也凑不到一起去。”

    “公主心怀鸿鹄之志,有定国之才,不必听从世俗的要求。舞文弄墨是雅,舞刀弄枪也是雅。各美其美罢了。更何况,在□□弱,无法征战沙场报效大玟,但是心向往之,很是仰慕殿下定北的英姿。”

    “我心悦之。”

    这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说出来的话五分真便成了七分真,七分真成了十分真,不管是溜须拍马,还是提出建议,都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受用,不愧是贺兰府的公子。

    最近几天的相处算是让元宜见识了一番,偏偏还看不出来半点虚假,说的像是字字肺腑。

    元宜低下头笑笑,“公子真是......巧舌如簧。”

    贺兰文远突然对元宜说:“能否冒昧请教公主的小字?”

    “曦和。”

    但是也只有女帝会这么叫了。

    元宜不觉得贺兰公子会冒失地唤她的字。

    贺兰文远解释道:“公主可还喜欢那个味道?在下用那个香料自制了一个香包,想要绣上公主的名讳,但是又不知道绣上什么合适。思来想去还是殿下的小字比较好,就算以后不小心遗失了,也很少人会知道,以免闹出误会。”

    元宜有些惊讶:“你还会刺绣?”

    贺兰文远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见笑了,手拙只会绣一些简单的东西。父亲还经常训斥我喜欢这种姑娘家的东西有辱斯文。”

    元宜知道贺兰家的人样样精通,但没想到会这么精通,她一时想象不出来贺兰拈着针线绣花的情景,觉得实在有些诡异。

    元宜忍着笑安慰贺兰:“没事,很好。公子心灵手巧。”

    元宜和贺兰文远在一起坐了估摸有一个时辰,外面的暖阳逐渐被云遮住了,没有了那么刺眼的阳光,还起了风。

    许慧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来了,给元宜递了一件大衣,“殿下,外面有些起风了,添些衣物吧。”

    元宜觉得这样的温度刚刚好,就没接,贺兰文远对元宜说:“殿下坐了一下午了,想要出去逛逛吗?”

    “去哪里?”

    “朱雀大街。殿下去过吗?那里晚上的时候有很热闹的集市呢。”

    元宜也很久没有出宫了,她略思考后答应了,许慧芳想要安排一些人保护,但是元宜不喜欢很多人跟着,只带了阿锦。

    元宜带着帷帽和贺兰文远出门了。

    元宜看着街道上渐渐亮起的灯火有些出神。

    元宜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样平静的日子没几天了,近来元齐的羽翼越来越大,有和她争锋的意思,元宜觉得自己和元齐的斗争就像放在火炉旁边的炸药一样,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贺兰也看着马车外面明灭的灯火,感慨道:“河清海晏,灯火升平,在下其实很喜欢这样的场景。有时候会站在西山的怡然亭里俯瞰整个京都。长街上的灯、寻常人家的炊烟和熙熙攘攘的人群,都让人感觉到平静。”

    “是吗。”元宜没有回头看他,“可是这样的平静能维持多久呢。”

    “贤者治国,万世太平。”

    “女帝是贤者吗?”

    贺兰文远不说话了,帝王不可妄议。

    “恒王是贤者吗?”

    “恒王无治国理政之能。”贺兰说的很直接。

    元宜回头看贺兰文远,马车上的帘子被遮住了外面的光亮与热闹,唯有车里的一个小小的烛光在闪,照的两人脸上表情晦涩不明。

    “若是恒王登基为帝呢?”

    贺兰文远的表情元宜看不清楚,马车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贺兰文远的声音响起:“若无人把控,只怕会祸国殃民。”

    元宜注意到贺兰文远说的是“把控”,而不是“辅佐”。

    “只怕是女帝有扶持恒王之心。”

    元宜话音刚落,马车突然狠狠地顿了一下,两人一时不防撞在了一起。外面有混乱的声音,人群中爆发出了尖叫,然后元宜就听见了侍卫拔剑出鞘的声音。

    阿锦在马车外厉喝:“保护小姐!”

    这是行刺。

    元宜的反应很快,顾不得被撞的疼痛,当即拽着贺兰文远翻了下去。

    两人刚落地,元宜就听见了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转头一看,一支利箭已经死死地钉在了马车里面,箭羽还在轻轻颤动着。

    元宜回身揪住贺兰文远的衣领,眼神凌厉地盯着他:“是你?”

    贺兰公子原本整齐的装束被刚刚撞的一下撞散了,现下看上去有些凌乱和狼狈,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元宜问的是什么。

    “不是我。”

    贺兰文远没了平日里的温和闲散,眼神和话语间尽是坚定和诚恳,元宜看着他的眼睛,一秒后松开了他的衣领。

    阿锦护在元宜的前面,带着两人往人少的地方走去,刺客既然选择在闹市动手,难保人群里面没有浑水摸鱼的人。

    这里是京都的闹市,护卫衙役必然能快速赶到,刚才刺客一击不中,想来是没有办法发动第二次行刺。

    贺兰文远跟着元宜和阿锦往人少的地方走,后面有凌乱的脚步声,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护国寺挨着朱雀大街,因为女帝不信神佛之说,所以护国寺的香火没有以前兴盛了,人也没有那么多,三人趁着夜色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溜了进去。

    阿锦站在门口守卫着,元宜坐在地上喘气,看着同样狼狈不堪的贺兰文远,元宜还有心思笑话:“贺兰公子体力不太行啊。”

    贺兰很久没这么死命地跑了,这让他想起来一段不太愉快的经历。

    他撑着墙站在元宜的身后,刚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余光一瞥看到了元宜对面那堵墙上有一道微小的寒光闪过。

    贺兰文远屏住了呼吸,盯着夜空中一个虚无的点。

    周围变得寂静无声,元宜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贺兰文远突然冲过来抱住了她。

    一道尖鸣在元宜耳边炸开。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