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衣浣洗熏香后,许玉黎选了一件藕色牡丹襦裙,衬得人更是娇艳。
她葱白的指尖划过桌面上的首饰。
让李婉儿进来送衣服总要有个理由,讨好衡王,才符合郑嬷嬷的期望,也更容易让郑嬷嬷松口。
“这件吧。”她指着牡丹银步摇,“配这件衣裳正好。”
乌发挽起,堆叠成云鬓,垂珠与珍珠耳铛落成一处,行动间曳曳生姿。
许玉黎抱着一簇桂枝,身后绿柳则端着一盅松茸鸡汤,两人穿过月牙门洞,刚至书房廊前便被看守的侍卫拦下。
绿柳扬声道:“殿下可在?烦请禀报一声,许娘子求见。”
一侍卫倒是听说过殿下有纳一妾,他瞧了眼前人一眼便垂下头,拱手道:“娘子稍等。”说罢快步跃上台阶,往书房门口走去。得到屋内人的旨意后,又快步返回。
那侍卫道:“殿下让娘子独自进去。”
青柳:“可是这汤……”
许玉黎将桂枝搁在黄花梨托盘上,而后伸手整个接过,温声道:“无妨,我来吧,你先回去吧。”
青柳:“是,娘子。”
书房的门咯吱一声被推开,许玉黎进来时便见衡王正伏案看奏报。
她轻轻将托盘放在桌上,挽手行礼,“殿下安。”
衡王眼未抬,道:“何事?”
她掀开盅盖,缓缓道:“妾前两日得殿下恩泽,这才能归家探望父亲母亲,妾也不知该如何感谢殿下,便下厨做了这份松茸鸡汤。”
衡王折起奏报,冷声道:“搁着吧。”
“妾还折了些桂枝。”许玉黎抱起桂枝,“妾把它放在何处好。”
桂花香气宜人,女子声音如春日暖阳,并未因衡王的冷声而暗淡。
衡王周瑾抬头看她。
此刻日近黄昏,晚霞映天,霞光映在她如珠如玉的脸盘,似暖玉流光。
“随意。”
“那妾就放在这个梅瓶里,可好?”
“嗯。”
衡王目光落在她的背影,暗自等她的后招,果然,许玉黎将桂枝插入梅瓶后并未告退,而是转身笑盈盈地看向他。
“不知殿下何时会返回京都?”
衡王露出自她进门后的第一个笑,“一月后。”
“如此急啊。”许玉黎惊讶出声,转而有些哀愁道:“那妾是随殿下进京,还是殿下并不想带上妾?”
衡王:“带又如何,不带又如何?”这般全无所谓的态度,显然是未将许玉黎放在心上。
许玉黎的眼眶慢慢红了。
这女子怎么这般容易落泪。衡王嘴角的弧度消失,皱眉道:“不许哭。”
许玉黎偏过头,委屈道:“殿下若是早不想带着妾,又何必管妾。”
衡王暗觉不该是如此发展才对,他妄想将对话拉回正轨。
“你难道不想知道本王为何需等一月后才走?”
许玉黎从袖中抽出手帕,边拭泪边道:“殿下如此安排,自有殿下的道理,若为公事,妾一介女流,又何须问。”
衡王哑然。
许玉黎止住哭意,低声囔囔:“郑嬷嬷所言果真不假。”
衡王未懂,正待追问,便见书房的门被她轻轻掩上。
油灯的火光微弱,映照出许玉黎脸上露出决绝的神色,衡王警惕万分,握住腰间佩刀。
却见她腰间丝涤滑落,许玉黎蹲下身,牡丹裙层层叠叠铺在地面,她像是百花群中最艳的牡丹,犹带水意的眼含情脉脉。
她倾吐芬芳,“殿下,是妾哪里不好?”
衡王的心在桂花和女子的香气中愈震愈烈。
他正想推开眼前的女子,手便被一双柔夷轻握。
她手无寸铁,只有世上最软最甜的香。
许氏貌美,他一向清楚。
衡王僵着脸,按住她肩胛骨,直到许玉黎发出痛呼,他才松了些力道。
“你也是官家女子,如何能这般……”
许玉黎又落下泪来,不知是因肩膀传来的痛意,还是后悔刚才自己的大胆行径。
“郑嬷嬷说,若是殿下一直不唤我侍寝,待殿下走后,妾便会一直被关在此处。”
她双手伏在他的膝上,像依附大树的菟丝花。
“妾实在是害怕。”
泪珠掉落,洇湿身前人的玄色锦缎。
她带着哭腔继续道:“韩参将诬陷我父亲通敌叛国,只为让他们屈服,同意送我入衡王府。妾本也认命,况且以殿下身姿,妾也是高攀。”
她凄凄地望着衡王,“可殿下又是这般态度,妾实在不明白,若是殿下无心纳妾,为何要同意。若是殿下不同意,妾也无需这般左右为难,还惹殿下烦心。”
衡王定定看着她的眼睛,确不似作伪。
唇间还遗留着女子的香气,他偏过头,冷沉消散了些,“本王知道了,若是你无错,待本王离开平城,便放你归家。”
若是她真非暗探,他自不会为难她。
只是韩昶这个人,还需试探其背后还有无暗线。
许玉黎似失望地低下头,明白衡王这番话,便是对她无意。
“妾明白了。”许玉黎想站起身,只是小腿传来一阵麻意,倏然又滑落在地。
衡王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托起,只是温香暖玉突然闯入怀中。
许玉黎轻轻拥住眼前人的劲腰,“能再见到殿下,妾真的很高兴。”说罢,她转身离开书房。
室内恢复平静,女子的异香在空气中缓缓消散,唯有留在瓶中的桂花绵绵不绝地散发着甜香。
衡王手落在还未处理的奏报上,刚打开看了两眼,只觉纸上的字格外惹人心烦。
他扔下奏报,突然朗声道:“郑禹。”
一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快步走进,行礼道:“殿下。”
衡王:“韩昶的事调查得如何?”
郑禹回禀道:“陈国王室的行迹确实是韩昶透露的,之前营救陈国王室的暗卫有一个供出了韩昶,臣等已搜到书信,韩昶府内的金银有不少都是靠与陈国暗探交易得到。”
“背后可有其他人?”
“属下暂未查到。”
衡王手指轻敲桌面,“后日本王赴宴,暂且先围住明月楼,等本王号令。”
郑禹:“是,殿下。”
他等了片刻,见衡王一直沉默,便自请告退。
他脚步还未动,突听衡王道:“许氏的事是否属实?”
郑禹迷茫道:“敢问殿下,是何事?”
衡王怒瞪了他一眼,“自然是许氏进府的事。”
郑禹这才恍然大悟,“殿下是指许氏被韩昶胁迫入府的事?”他不解道:“殿下之前不是说这可能是他们演的一出戏呢?”
他暗想,殿下的记性何时变差了。
衡王嫌弃地挥手,郑禹忙快步离开,并顺手掩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