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7 赵子彦

    37.1

    当关澜说：“取信于我。”

    赵子彦的第一反应是：茫然。

    “哦，”他茫然地看了看关澜，“实际行动……”

    什么算是实际行动呢？

    赵子彦想了半天，有点沮丧地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本来我想要到承河来工作的。”他说，“可惜，面试没过，没有被承河一中录用。”

    关澜正半低着头，将盘中的牛肩肉切成小块，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看了看赵子彦。

    “原来，”她说，“你那天去一中应聘，是为了和我同城？”

    “嗯。”赵子彦轻轻颔首，“之前不知道你在哪里发展，所以去了微关电子所在的华平。现在知道了，就想看看承河有没有什么机会。”

    赵子彦这样说，忽然自己笑了一下。

    “你说过的。”他说，“我们……聊过这个的。”

    关澜一怔。

    手中刀叉一停，略略思考一下，便想起来了：

    红土沙漠上，当两个人肩并肩地躺在露营的房车里，赵子彦曾经说过：“如果遇见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也许，我会追随对方的脚步，去到对方的城市。”

    而关澜对此感到惊讶。她略有些探究地问道：“你……愿意放弃自己已经建立好的生活和工作，去满足对方的追求？”

    当赵子彦给出肯定的答复，关澜微微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你会愿意为对方做到那个地步呢？”那时，她这样问他。

    而赵子彦自然而然地回答道：“因为是爱人啊。”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的话，就会那么做的吧：将对方放在优先级的第一位，比自己更重要。

    当关澜回想起这段对话，她的眼神无意识地变得柔和。

    “是，”她说，“我们是说起过。不过，子彦。”

    “嗯？”

    “我不需要你为了我改变职业道路啊。”

    “……”

    赵子彦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关澜笑着冲他摇了摇手指。

    “真的。”她说，“不是不领你的情，而是，子彦。”

    “嗯。”

    “如果你真的将我放在优先级的第一位，”关澜笑吟吟地说道，“那你得先问一问我，我想要的是什么，对不对？”

    赵子彦一顿，然后很快地点了一下头。

    关澜莞尔。

    她说：“我是真的不需要你为了我改变职业道路。恰恰相反，”

    她摇了摇手中的白葡萄酒，“如果我有一个爱人，我希望他能够尽全力在他所擅长的领域，实现他的价值。”

    赵子彦手指一停，若有所思。关澜笑笑。

    “比起朝夕相处或相濡以沫，”她说，“我更喜欢两个人心意相通，并肩前行，在各自追求的领域有所建树。”

    她这样说着，揶揄地向赵子彦眨了眨眼睛，“你这样喜欢天天自己闷头做研究的独行侠，很难胜任传道授业解惑的中学教师吧。”

    说起这个，赵子彦有些赧然地摸了摸鼻子。

    “确实。”他小声说，“教师资格的笔试我考过了的，但是面试……好像不太尽如人意。”

    关澜忍不住笑起来。

    “所以，”她轻松地说，“好好做你的研究吧。做你喜爱的事，做你擅长的事，发挥你自己的价值，这才是我对爱人的期望。”

    而赵子彦听见“爱人”两个字，手指不受控制地蜷了一蜷。

    耳廓微微发红，他有些期期艾艾地说：“关澜。”

    关澜抬眉看了看他，赵子彦别过头去，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那个，”他说，脸颊上浮起一些暗红，“至少……你没有拒绝我，愿意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是不是？”

    关澜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然。”她说，“子彦。”

    “嗯。”

    “你看着我。”

    “……”

    赵子彦悄悄地移回目光，关澜将刀叉并拢，收在盘子中央，认真地看着他。

    “你不用刻意地追求我。”她说，“我喜欢你。在我们得出一个结果之前，我不会去见别的人。我只见你。”

    关澜认真地这样说，赵子彦的脸上迅速地飞起一阵红晕。

    关澜这次没有笑。她依然认真地说：“只是，子彦。”

    “嗯。”

    “一时半刻，我无法给你那些好听的关于‘永远’的承诺。”

    “……”

    赵子彦一顿，关澜坦诚地说道：“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实际行动’可以打动我自己，让我爱上你。也许我会很快被打动，也许我很久也不会被打动。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最终结果，会不会令你满意。”

    关澜这样说，赵子彦望着她，忽然微笑了一下。

    “我知道。”他说，“我知道。关澜。”

    “嗯。”

    “你愿意和我相处，”赵子彦抿唇微笑，“我已经很开心了，真的。至于结果，”

    他真心地笑起来，“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得之，我之幸；不得，我之命。我不会强求那个所谓令人满意的结果。关澜。”

    37.2

    这是一场令人感到舒服的约会。当赵子彦同关澜道别的时候，他的面上含着微笑，态度十分镇静。

    而回到“菁菁烧烤”之后，赵子彦走路的脚步都是虚浮的，有些明显的飘飘然。

    马菁菁笑他：“小彦这是魂游太虚了唷。”

    这五年来，赵子彦对于学姐“关澜”的心，哥哥与嫂子或多或少都看在了眼里。

    因此，烧烤店打烊之后，三个人坐在店里吃宵夜，马菁菁和邵子谦也没有避讳地当面讨论了一下赵子彦的“困境”。

    马菁菁咬着筷子，有点发愁：“说是要看小彦的实际行动……可这该怎么拿出实际行动呢？”

    而邵子谦一边为马菁菁剥花生，一边宽慰道：“至少，对方没有拒绝小彦。”

    马菁菁点点头：“这个妹妹心是好的，话都说得明明白白，不是‘吊着’小彦。而且，”

    马菁菁接过花生，自己又肯定地点了点头，“而且，我们知道这些年来小彦的心，人家妹妹不知道嘛。总不能小彦说是什么她就信什么。女孩子懂得自我保护是好的。”

    邵子谦也点点头。

    赵子彦一直沉默地低着头吃饭，没有发表看法，这时候略略地抬起了眼睛来。

    “哥，嫂子。”他说，“我并不急。”

    邵子谦扬了扬眉毛，而赵子彦像是想到了什么，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

    他说：“我只是觉得今天的一切好得有些不真实。”

    也无暇顾及兄嫂的反应，赵子彦的唇边自顾自地露出一个梦幻般的微笑，“我很开心……我并不急。”

    夫妻二人看了看他，赵子彦微笑道：“真心这种东西，我想，它很难被运筹帷幄地去证明与筹谋。只有真心能换真心。所以，我相信假以时日，时间会给出答案。”

    赵子彦是真心这样想。

    他所拥有的，是无尽的一颗心，与有限的他的全部。

    他想，总有一天，总有一件事，可以让关澜看见。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

    两个月后，当案犯亲属手中的菜刀砍向梁检察官，赵子彦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关澜揽在了怀中。

    刀锋砍在赵子彦的肋上时，他低下了头去。

    “你没有事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