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关澜

    36.1

    当关澜与季昀说起赵子彦那惊人的表白，季昀沉默半晌，然后竖起了右手的大拇指。

    “Holy shit，”好友心悦诚服，“学历史的人竟然这么浪漫的吗？”

    季昀说着，“啧啧”地在半空中作出以手握笔摘抄的样子：“‘全世界这么多人里，我只爱你那令我心驰神摇的人格’……金句啊，我要记下来，以后借鉴借鉴。”

    隔着视频通话的屏幕，关澜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别搞我了，”她说，举着手机和衣仰面倒在床上，“我快头疼死了。”

    季昀看了她一眼。

    “有什么头疼？”好友说，“事情都这么清楚明白了。”

    关澜伸手揉了揉脸：“我知道……我知道。”

    她说着，将手机放在一边，翻一个身，将头埋在了枕头里。

    “我其实愿意相信他是真心的。”关澜说，“赵子彦这个人，我跟你说过，是原则性很重的一个人。五年前是，五年后也是。我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不是很好吗。”季昀在通话的那边说，“你还在纠结什么呢？你想要的不就是一个真心爱你，愿意将你放在第一位的爱人吗？”

    好友说着，在视讯对面耸了耸肩，“当年你对此一笑而过，不作考虑，是因为你们不是认真的，你不觉得他爱你。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

    虽然关澜没在看镜头，季昀还是并起两根手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点了点。

    “五年了，赵子彦的那颗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她说，忍不住“哧”地笑了一声，“这种纯爱战士，当代社会可不多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关澜，你可要抓住机会，别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听见好友的揶揄，关澜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翻过身来，捡起手机，看向镜头：

    一向能将所有事情处理得有条不紊的关澜难得流露出略微苦恼的表情。

    “怎么说呢，”她又叹了口气，“季昀。”

    “嗯。”

    “理论上，”关澜说，“我愿意相信这件事行得通。毕竟，如你所言，这背后的逻辑没有问题……可是，”

    听见好友说出“可是”二字，季昀扬了扬眉毛，关澜第三次叹了口气：“可是，我还是有点不确定。”

    季昀看看她：“不确定？”

    “也不是不确定，应该说，是不太能完全相信吧。”

    关澜说着，揉了揉头发：“空口白牙，五年没有见过了，赵子彦忽然跑到我面前，说他这样爱我，他就一定是如他所说的那样爱我吗？”

    关澜这样说完，季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有一会没说话。

    关澜苦笑了一声：“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看似好说话，其实很difficult？”

    “没有，”季昀沉吟了一下，“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毕竟口说无凭，有实际行动才能见真章。”

    “我烦恼的问题就在这里，”关澜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起来，可能连我自己也不能完全清楚地知道，能够说服我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实际行动’。”

    季昀点点头：“我明白了。”

    两个人隔着屏幕，相对着沉默半晌，季昀忽然笑了一下：“关澜。”

    关澜看看她，季昀说：“你不是因为我的关系才对赵子彦犹豫，我其实真是松了一口气。”

    关澜一怔，然后失笑：“不，当然不是。你在想什么呢？”

    “不是就好。”季昀笑起来，“毕竟你这个人，有的时候古道热肠得过了头，是真的愿意为认定的朋友两肋插刀。”

    “什么啊。”关澜笑着摇头。季昀说：“关澜。”

    “嗯。”

    “我还是有些害怕人……害怕男人。”

    “……季昀。”

    “但是，关澜。”

    “……嗯。”

    “我愿意支持你做出的任何会让你感到快乐的选择。因为我希望你幸福。关澜。”

    36.2

    当季昀说：“我希望你幸福。”

    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多年的损友之间，煽情不过两秒钟。

    下一秒，季昀恢复常态，两眼放光：“关澜。”

    “嗯？”

    “终于又有八卦看了，可太好了。”季昀在大洋彼岸摩拳擦掌，“你和小赵学弟发展如何，记得一定要跟我报备啊。”

    关澜无言，没好气地瞪了好友一眼：“我就知道，你就想看戏。”

    季昀笑嘻嘻的：“当然。我现在就有想听的戏。”

    “什么戏？”

    “昨天赵子彦和你表白，”季昀好奇地问，“你最后和赵子彦是怎么说的？”

    “……”

    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的，”关澜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就是实话实说的。”

    当赵子彦说：“有一些话，我觉得，虽然迟来了五年，但还是应该要让你知道。”

    关澜轻轻地动了动眉梢。

    其实，心里不是没有预感。

    她对季昀说：“五年前，赵子彦自己不知道他自己在想什么，其实我反而是隐隐约约知道的。”

    比起心思有些单纯执拗的赵子彦，长袖善舞的关澜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敏锐得多。

    “这也是我一直不讨厌他的原因。”她说，“他待我是出于真心的好，这我是知道的。”

    因此，当赵子彦认真地说：“我真心地爱你。”

    关澜略略地笑了起来。

    “确实。”她回答道，“虽然迟来了五年，但我谢谢你让我知道。”

    小木屋窗外的雾已经完完全全地散去了。

    冬季的山脉绵延不绝，沉默地注视着山里的万物生灵，深邃而宽容。

    小木屋里，炉火“劈啪”作响，赵子彦欲言又止，关澜温和地看着他：“子彦。”

    赵子彦低低地应了一声，关澜侧头看了看他。

    “你这样说，”她说，“是想要和我复合吗？”

    “……”

    赵子彦沉默了一下，然后轻声地回答道：“不完全是。”

    关澜扬了扬眉毛，赵子彦收在膝头的手指微微地攥紧。

    “我愿意完全听从你的想法。”他说。

    关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赵子彦低声说：“如果，我给你带来的是困扰，请你一定告诉我……我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

    关澜闻言，忍不住笑起来。

    “困扰谈不上，”她说，“我们都是单身，我对你也从来没有恶感。子彦。”

    赵子彦紧张地抿抿嘴唇，关澜笑了一下。

    “如果你是真的如同你所说的那样爱我，”她说，“那么，当然我不愿意错过一个爱我的人。”

    关澜这样说，赵子彦倏地抬起眼睛来。他的眼睫微微地颤抖。

    关澜轻笑了一声。

    “取信于我。”她说。

    赵子彦一怔，关澜以手支颐，直视他的眼睛。

    她的眼神清亮，澄明而清醒。

    “想要和我在一起，”关澜说，“就用实际行动证明给我看，让我相信，你有你所说的那样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