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8

    chapter  38

    “欢迎来到第三百十六届德姆斯特朗狮鹫杯魁地奇比赛的开幕式,我是今天的现场播报员卡伦·卡特里!”

    经过扩音咒放大的声音伴随着低沉的号角声响遍平坦湖面的角角落落。巨大而古老的帆船们环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场地,学生们挤在甲板上,伸出脑袋兴奋地挥舞手中的旗帜,大喊着自己支持的球队名字。

    “小心脑袋,小心脚下,掉进水里就得在湖里泡到比赛结束,再说一遍,掉进水里就得在湖里泡到比赛结束才会被捞起来!”

    已经升上七年级的女级长克拉拉拿魔杖指着喉咙边走边喊,虽然收效甚微。

    摩肩接踵的人群让她差点跘一跤,就在她附近的米莉安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袖子。

    “哎呀,谢谢你。”克拉拉撩了撩散开来的碎发,还拍拍她的头,把自己手里的一朵紫罗兰送给她,“祝观赛愉快。”

    米莉安捂着脑袋冲她笑笑。

    “克拉拉学姐真是个好人。”她转头对玛蒂尔达感慨道。

    “她就是太啰嗦啦。”艾米娜说,“当然如果不是塔里奥斯什么事都不管不做,她也不会忙得这么可怜。但就这样那家伙竟然还能选上学生会主席,真不公平。”

    娜塔莎则咯咯笑:“大家都说这是因为克拉拉喜欢他啊!不然一个女人无条件地帮一个男人只是因为心软吗?”

    “伊勒塔从来没说过她对塔里奥斯有什么感情,我觉得这样去揣测一个对工作负责的人不太好。”玛蒂尔达说。

    “我们就是随便说说嘛!”艾米娜摆摆手。

    玛蒂尔达只好轻轻叹气:“要是别人说太多次了,怕是会影响他们的关系……当然我只是这么一提罢了。”

    米莉安顾不上这些,拉着她的手摇晃:“不想这些啦,快看比赛!”

    她的指尖正对着天空中黑、金相间的烟火,它形成了一个精致的校徽图案,然后烟火又散开变成六个小型图案。那是参赛队伍的队徽。

    正如米莉安不久前在给斯泰西的信中写道:

    “……德姆斯特朗的比赛和你告诉我的霍格沃茨的制度完全不一样,毕竟我们的学校不分院,怎么会有院队呢?我们只有学生自己组织起来的球队。最初的德姆斯特朗魁地奇队只有三支,慢慢才扩展到现在的六支校队。所以建立的时间都不一样,风格也不同。历史总积分最高的队伍是白尾鹰,但近两年来打得最好的是不来梅沼桦。我的一位朋友伊凡洛维奇就是进了沼桦队担任找球手替补。”

    “我们这儿不下雪的日子很少,所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室内游戏就足以打发时间,便不那么热衷于魁地奇这类户外运动了,于是决定德姆斯特朗举办魁地奇比赛的因素取决于校队数量和天气。我一年级的时候连魁地奇的半个影子都没看到——就是因为去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都早,而且据说是队伍没有达到比赛额定要求的四支才没有举办。今年有三支队伍重新招人,在冬雪来临之前的第一赛季里,我们每周都会有两次看到比赛的机会。”

    “麦蒂,快看,那是克鲁姆!他上场了!”米莉安兴奋地对玛蒂尔达说。

    “我看见啦,他今天看上去容光焕发。”

    他们的好朋友伊凡洛维奇生性内向,玩得好的同学几乎都是女生,而且看上去高高瘦瘦有点弱不禁风,谁都没想到他能通过沼桦队的测试成为极受关注的找球手。对于米莉安来说,有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伙伴令她感到与有荣焉,所以哪怕她的第一周课业论文离截止日期只剩下不到两天时间,她也要来看他的比赛——说比赛也不准确,今天是开幕式,开幕式上所有球队的成员及替补都会亮相。因为德姆斯特朗的学生非常多,米莉安这样已经在学校里待了一年的人都不一定能认出某某人是自己同年级的同学,所以更需要给球员们展示的机会。

    “等等,我的相机!我的相机!”准备拿相机记录下伊凡洛维奇入场那一刻的米莉安摸进书包,大惊失色。

    “怎么了?”艾米娜问。

    “我好像没有把相机带上!”米莉安懊丧地说,“米娜,你带你的那台了吗?”

    “怎么可能,我那台携带起来可没有你的方便,我也不是非得带着它出来拍照的啊。”艾米娜说,“但是我今天早晨出门的时候的确看到你把你那玩意儿放在床头,我以为你会拿的呢。”

    “不行不行,我得回去拿它,我答应伊凡洛维奇要给他拍照的!”米莉安说着就往人群外面挤。

    不仅答应了克鲁姆,还答应了弗里德里希。

    米莉安上了一年学,也没有把天天给凯泽顿的小伯爵“先奏后斩”这个习惯改掉。作为舍友,在米莉安一年级圣诞节后带着一部最新款的麻瓜相机来上学时艾米娜就知道了她有个体弱多病不能来上学的朋友。艾米娜觉得没必要如此事无巨细,可谁让米莉安乐此不疲。

    “可是现在观赛船已经离岸了,你现在要回去得找船上的负责老师!”玛蒂尔达试图叫住她。

    每个队伍入场巡场后,会分别有五分钟飞行表演,沼桦队在第五个,而第一个节目刚开始,意味着米莉安最多只有二十分钟时间回到宿舍去取她的相机。

    “我马上会回来的!”米莉安想起她们上来的时候在甲板上瞧见过巡逻的艾伦堡教授。不同于其他喜欢躲清净的教授,艾伦堡是个热衷体育赛事的老球迷,所以他肯定还在船上。而米莉安也不出意外地找到了老人,气喘吁吁地请求道:

    “教授!实在抱歉我不得不麻烦您,您可以施咒把小船放下让我回宿舍取个东西吗?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不会耽误您看开幕式表演的!”

    纳尔勒·冯·艾伦堡在德姆斯特朗,算得上是目前年龄和资历都是最老的教授,因此许多人见到他的第一眼都不由要生出一股敬畏之心,然而实际上他是个成天乐呵呵的好好先生。米莉安在魔咒课期末考试上因为意外事故发挥失常,他也宽容地给予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虽然最后只是很平庸的及格分,但米莉安无比感谢他。也正因为是艾伦堡在这条船上,她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回宿舍拿相机。

    “现在回宿舍?我想你来回一趟大概开幕式都要结束了吧?”艾伦堡惊讶地看了眼米莉安的小胳膊小腿,“孩子,我可以直接用幻影移形带你到宿舍楼下,这样肯定会方便很多。但是我必须要问清楚,你这么紧迫要去取的东西是什么奇珍异宝?”

    米莉安呆了一瞬:“抱歉,我以为德姆斯特朗内也不能幻影移形呢……是这样,我要去取相机,它是……没有魔法的那些人,就是普通人,发明出来的一种用来记录景象的工具。我向我朋友保证过要用它给他的第一次上场拍照留念的。就是和我一起上课的克鲁姆,他今天要在开幕式上飞行表演。”

    “德姆斯特朗内当然可以使用幻影移形,毕竟我们有最顶尖的幻术大师……你刚才说'相机',是这么发音的对吗?你说它是麻橙们(作为老派德国巫师的教授总喜欢用德语简称来称呼没有魔法的人)用来干什么的?”年纪大了的艾伦堡受人群喧嚷的影响有点耳背。

    “记录影像。”

    “像肖像画那样吗?”

    米莉安想了想:“肖像画要花很多时间去画,但是相机就能一瞬间把东西记录下来。”

    艾伦堡摸着胡子思忖,暂时没继续问下去,而是伸出手:“孩子,拉着我,我送你回宿舍楼。”

    米莉安不是第一次幻影移形,以前约纳斯带她四处搬家的时候她就习惯了这种魔法。艾伦堡倒是挺惊讶的,只不过没多说什么,叮嘱她赶快去取她要的东西。

    在看到米莉安抱着一个类似木盒子的东西气喘吁吁地回来找他时,他好奇地瞟了它好几眼。

    “这个盒子就是'相机'?它是怎么能瞬间记下景象的呢?”

    “说来话长……我也只是稍微知道一点而已。”米莉安察觉到艾伦堡对她手里的相机尤其兴趣盎然,便提出道:“如果您很喜欢它,等我今天用完,明天我来办公室找您,给您好好演示一下它,不知道您有空吗?”

    “当然,当然。”艾伦堡眉开眼笑。

    他再次拉住米莉安的手幻影移形回观赛船。米莉安这时已经远远地看见有些过于激动的学生已经因为不小心而翻进湖里了。

    嘶,她看着都冷出一身鸡皮疙瘩。

    米莉安告别了要去处理落水学生的教授,飞奔回伙伴们站着的前台,接着开始对着飞在天空中炫技的魁地奇球员们按动快门。

    那一天虽然开幕式没持续太久,但女孩们在外面一直待到天黑才回宿舍休息。艾米娜上个学期的时候加入了德姆斯特朗的划船竞技社,理由是船社是唯一能让成员自由进出船坞的社团。她向来自傲于自己有那么一点腓尼基人的血统,常夸下海口称没人能在水域上赢过她的速度——虽然截至目前她干得最多的事是借着社团成员的名义邀请了一大堆狐朋狗友偷偷上船开派对。

    娜塔莎私底下偷偷跟玛蒂尔达和米莉安吐槽,再怎么腓尼基,也改不了艾米娜·阿切罗蒂是个好开宴会的意大利人的现实。

    不过,这是魁地奇开幕式后的庆祝,所以大家都无所谓了。

    就连一向不爱凑热闹的玛蒂尔达都在大家缩在一块喝完一整杯热乎乎的可可茶后献声唱了一首波恩民谣。米莉安觉得她唱得很好,她说她只会这个,于是米莉安只好打消了和别人一起起哄让她再唱一首的念头。

    如果不是后来有教授来巡视船坞,她们大概会七歪八倒地在船舱里躺到第二天上课。

    年轻学生们有什么错呢,学生们只是想找个理由给自己乏味的校园生活增添一点趣味而已。斯堪的纳维亚的冬季太长了,一眼望不到头。刚上二年级的学生们对怎么熬过冬天还没什么心得,但冬天前要好好作乐一番肯定是所有人的共识。

    米莉安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个晚上,然后在晨间清凉的空气中去赶早课。第二天她在教学楼和后山森林来回奔波,一天很快随着早到的夜色过去,接着又是一天。等到开幕式结束的两天后,魔咒课近在眼前了,她才猛然记起自己还跟艾伦堡教授说过要去办公室找他介绍相机的事。

    那一节课她把头埋在厚厚的课本后面,羞愧得不敢直视那位老好人。但教授并没有说什么,仿佛他也忘了这件事一样。午饭后直到午休结束的时间里,米莉安又在教学楼和宿舍楼之间跑了一个来回,去取自己的相机和以前洗好的照片,然后蹭蹭蹭地上到教学楼顶楼,那里是大多数老师的办公室。

    “艾伦堡教授?教授?”她惴惴不安地敲响房门。

    过了好久办公室的门才打开。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老人开玩笑道。

    “对不起,教授,我这两天太忙了……”这个理由说得米莉安自己都脚趾扣地。

    “没事,没事,进来吧。你吃午饭了吗?吃饱了吗?”

    “我吃好了,是茄汁土豆泥。”

    “那就喝点什么吧,你要茶还是咖啡?”

    “……茶就可以,我不挑的。真的谢谢您,教授。”

    他侧开身子让她进来。

    艾伦堡的办公室很宽敞明亮,而且温暖,但是堆得乱七八糟似乎是每个巫师的天性。屋内的桌子,不管是办公桌还是茶几还是置物架前的桌台,都堆满了书和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米莉安看到了一个由各种碎水晶搭建起来的东西,紫色的,顶上放了一根又细又长的黑色铁线,一边挂着一个刻有某种如尼文符号的挂坠,一边则是挂着另一种纹路的挂坠,像个跷跷板一样左一下、右一下地晃荡。

    而他的办公桌上,正对着座椅的地方则是摊开着一本旧书,一支羽毛笔正自动在上面写什么东西。

    “请坐。”

    室内没有椅子。米莉安困惑地盯着正忙于指使茶具的教授,直到他转过身,拍了拍脑袋:“啊,我忘了我的老伙计比较喜欢乱跑。”

    他走到窗边,摸了摸窗帘,又走到柜子边上,接连拉开几个抽屉伸手进去摸了摸,然后扯出——是的,就是扯——扯出了一把黄棕色的椅子。它大概是木制的,可是米莉安却是看着它以一种木头绝不可能有的扭曲度被拉出来的。她简直目瞪口呆。

    教授把它搬到桌前,放下的时候椅子发出好几下咯吱声。

    “它看上去好像不太情愿……”米莉安委婉描述。

    “不,只是它有点老了,但相信我,它会是你坐过的最舒服的椅子。”

    米莉安坐在那把号称最舒服的椅子上,算是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坐立难安。

    虽然它的弧度真的很贴合人体,而且不是冷冰冰的木椅,还暖烘烘的。

    可感觉坐上去还是好奇怪呀!

    茶杯连着茶碟落到米莉安面前,冒着清甜的热气。装糖块的小碟子也飞到她手边,米莉安连忙端起茶杯将杯口盖住:“不用加糖的。”

    糖碟子只好垂头丧气地挪开了。

    “您这儿的东西可真多。”米莉安受宠若惊地抱着茶杯打量周围。

    “谢谢,大都是学生送的,我没事拿来研究一下。”艾伦堡指了指沙发上那个跷跷板似的物件,“它是从南美洲来的,原本是当地土著部落里用来祭祀的。后来我把它重新装了一下,发现它经过调试就可以用来测量天气。如果它向右甩三下,说明五天后会有雪天。”

    “真神奇。”

    “没有你手里的小玩意儿神奇。”艾伦堡说,“麻橙们的创造力很强,这一两个世纪以来尤其如此。”

    米莉安啊了一声,把手里的相机摆到艾伦堡的桌子上。

    “这是我的朋友送给我的。我想它并不便宜,因为光是我知道的艾米娜的那个相机——那是她父亲从魔法部滥用麻瓜物品办公室淘出来的,有些旧、而且笨重——就已经花了我难以想象的金加隆。所以我得好好保存它,我可不敢像您这样把东西拆开来研究,至今我了解到的也是别人告诉我的。”她仔仔细细地把光滑黄棕色外壳上的部件指给艾伦堡看:

    “……瞧,每次我拍好照片后都要仔细保存好它里面的胶卷,就是侧边这个小隔层里的东西。我要把它装在一个不透光的盒子里寄给我的朋友,然后他会找人去把胶卷变成那种一张一张的照片,这个过程叫'洗照片',很有趣。”

    “为什么要把它装在不透光的盒子里呢?”艾伦堡问道,“就像我们熬魔药必须使用黑夜里没见过光的荨麻刺那样吗?”

    “这……我也不知道。”米莉安被难住了,“我没有试过把它放在光照下会是什么样。毕竟如果出了问题,我好不容易拍的照片就都泡汤啦。对了,这是照片,就是拿这台'相机'拍下来、洗出来的。这个过程要花掉我至少一个月呢。”

    她把成沓的照片递给艾伦堡,老人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副圆框眼镜挂在鼻梁上。

    “这都是你在哪儿拍的?”

    “湖边,山上。”米莉安说,“我想在教室里拍,但是玛蒂尔达告诉我太不巫师的东西最好还是不要过于频繁地出现在人来人往的地方。”

    “她是对的,但你还是给伊凡洛维奇·克鲁姆拍了他的照片。”

    “那不一样,我们是朋友,我很高兴能用我手里的东西给他拍照。我打算九月下旬把胶卷寄回去洗出照片,然后正好可以赶上圣诞节给他当礼物。如果您对此也感兴趣,我也很乐意送您几张,谢谢您之前给我的帮助。”

    “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难道我是贪图这点好处才帮助一个学生的吗?”艾伦堡翻着黑白色的相片,嘴里不由发出低低的惊叹,“真不可思议……”

    “的确很不可思议,我想……”

    “不不不,我是说这一张。”艾伦堡抽出他正在看的相片,拿到米莉安眼前。

    “这是谢塔恩银莲吗?”

    “噢……对。”米莉安答道,“今年上半年的时候我拍的。”

    艾伦堡眉眼低垂,语气有点感慨。

    “这朵花一般人看不到。”他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以前是因为卡莫斯,后来是因为阿克塞尔管着森林,再后来听说它开花的日期没有了规律,没有人能守到它开花。”

    “是一个小朋友带我去的,它是后山森林的精灵。”米莉安有点骄傲。

    “你的朋友可真多,埃克尔小姐。”艾伦堡笑了,“先是送你相机的,然后是带你看花的。你可不像你父亲。”

    “我父亲?”

    “他读书的时候……我该怎么形容才最合适呢?一个书呆子?不……应该说,他是我见过最闷头于学习的人,很少社交,但他的头脑相当出众,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二年级的时候拿六年级的问题来请教我的。”

    “那看起来我给他丢脸了。”米莉安想起自己上学期的成绩单,微不可查地小叹一口气。

    “未必。衡量一个人的标准可不是看他或她在期末考试中考了多少分、会使多少咒语。”艾伦堡轻摇头,同时把眼镜取下,叠好,放在手边,浅色的瞳孔在窗外天光映照下显得慈祥而平和。

    “就算你父亲那个时候如此优秀,我也总是担心他……唉,他不怎么会说话,心性单纯得有点过分。如果不是因为他优秀得太出挑,我想这个学校里肯定会有人要欺负他。他毕业那一年,我给他写了去研究中心的推荐信,我想研究中心总归适合他这样一个木头脑袋,但没有想到后来他连研究中心都没能干下去。他从研究中心离职后,我就渐渐不怎么和他联系了,直到后来我在报纸一个不起眼的版面上看见了一则信息,你猜是什么?'奥芬巴赫的约纳斯·艾利亚斯·埃克尔先生和英格兰的索菲·卡鲁特伊小姐结成婚事,特此公告,以示喜乐' 我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就打定主意不再替他操心了。他结婚了,在我意料之外,但这证明他过得不错,我为他高兴。”

    “可后来我母亲走了。”米莉安闷闷不乐地说。

    “那你父亲就此消沉下去了吗?”

    “没有,他一直是个很豁达的人。”米莉安昂起头,“他也是最好的父亲。”

    “那不就好了。”艾伦堡笑眯眯地说,“你知道吗?孩子,这个世界上的人总有很多烦心的事,但它们并不来自于周围,仅仅是自己。人贵在宽容豁达,直面内心。我见过数不胜数的学生,和你父亲一样聪明的人在这几十年里也能数得上两只手了。你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吗?越是智慧高超的人越有执念,越有执念就越不容易过好生活。”

    “我下次假期回去一定会向他转达您的赞赏。我想他也会很高兴的。”

    “祝他健康,一切顺利。”艾伦堡说着,“瞧,我们的话题都歪到哪儿去了……我们刚才是在说照片,孩子,照片!可别冷落了这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如果您在这里面有喜欢的,我可以马上送给您。”米莉安说,“感谢您向我分享我父亲的往事。他对过往一向不怎么提。”

    艾伦堡冲她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人不喜欢回忆过往只是因为还没到那个年纪罢了!”他说,“不过我觉得,如果麻橙们有了这个名为相机的东西,他们不就可以每天、每月、每年都记下自己的生活了吗?等到了喜欢回忆往事的年纪了,把这些以前拍下的东西拿出来看,想想也真有意思!如果它再早一百年出现,我大概就可以让我的每一届学生一起'拍个照'了,现在看看,肯定也是怀念颇多。”

    “一百年?”米莉安咯咯笑,“一百年太过分了,难道您有一百岁?”

    “不是,只是那个'五十年定例'而已。”艾伦堡答,“以前有些巫师学者做了研究,声称一个非魔法界的发明在十七世纪后必须要经过五十年的演变才能成为魔法界的东西。那么要让你手里的这台东西在巫师界盛行起来,至少要五十年。”

    “那还有五十年呢?”

    “难道麻橙们就不需要给自己的东西研究发展?”

    “您的目光可真是长远。”

    “活得久,所以见得多了而已。”艾伦堡往椅子靠背上一躺,拍了拍软乎乎的肚子,白发也顺着他的动作齐嗖嗖地一颤,“在我有生之年的所见所闻里,我见证了这几十年里麻橙们的惊人变化。大概也就没多久以前吧,他们还裹着斗篷鬼鬼祟祟地来拜访我们,听我们用'黑夜里风干的荨麻刺'熬药困惑不已,现在我们已经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用来记录影像的小玩意儿同样不能见光了。”

    米莉安被他的对比逗笑了。

    “会不会有一天,巫师们人手一台相机呢?”

    “以前也没见麻橙们人手一支荨麻刺啊,我亲爱的孩子。”

    “那又是为什么呢?”

    艾伦堡卖了个关子:“我可不是教魔法史的,你自己去看书吧。”

    米莉安听到兴致处被掐断,不免有点失望。

    “你在我这儿坐得够久了,午休结束后就去上课吧。”艾伦堡指着墙上的时钟,“我也谢谢你,孩子,给我看你的小宝贝,还坐在这儿听我唠叨了那么久。”

    “我觉得您讲得很有道理。”虽然米莉安听着一知半解,但她很高兴。她是个很容易就高兴起来的人。

    “我下次还可以来找您吗?如果您不介意我不务正业,没有带着有技术含量的魔咒学疑问过来。”她羞涩地问。

    “乐意至极,欢迎之至。”老巫师向她摊开手,“但你要是能带着有技术含量的魔咒学疑问来请教我,我肯定会更高兴的。”

    “那么,谢谢您,教授,下次见。”

    “下次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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