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片场时太阳已下山,橘色的夕阳挂在云层间,晚风扬起发尾,她背着琴盒站在公交车站台,郊区人少车少,她拿出手机,食指点打车软件。
画面跳转,风里传来两声急促喇叭声,她抬眼看,眉心一点点蹙起,原本漫不经心的状态立刻烦躁。
“你有完没完?”
“没完!”
徐启年摇下车窗,笑着把手肘架车窗上,人从小牛驾驶座探出来,嘴角叼着根抽一半烟,痞的跟流氓样。
皇甫琴看见他嫌恶的扭头就走,脚步一刻不停加快,食指在软件页面快速操作。
“艹!”徐启年低骂,接着启动车沿着这条路跟她后头慢慢开,拿着势必你得输的无赖架势,僵持半分钟后贱兮兮在身后喊:“皇甫琴你有必要这么恨我吗?不就是爱而不得至于吗?”
皇甫琴充耳不闻,一条心要离开他存在的空间,脚步越来越快。
徐启年开始拼命按喇叭,皇甫琴捂耳朵,“你TM是聋了还是哑了?”
“你TM能不能滚。”
难得回嘴,徐启年所有动作都愣了一下,皇甫琴加快脚步,继续骂:“你能不能要点脸,谁TM爱而不得你心里不清楚!”
她的修养和沉默权利都因为没车接单而离家出走。
“是,我不要脸。”徐启年抿着烟含糊不清说:“你给小白脸撑腰就要脸了?你也不怕脏!”
跟这种人多说半个字都是浪费口舌,皇甫琴当机立断背着琴就要跑,还未跑出两步动作就被斜对面传来一道男声截住。
“皇甫琴。”
同时止住火气,她脚下停,徐启年车停,不约而同往马路对面看过去,男人已经从副驾驶下来,头发和领带被风吹动,手腕上的表在夕阳里发亮,兰博基尼车门向下咬合,人惯性站直往这边看,皇甫琴会心一笑,耸了耸肩,按灭手机揣入衣袋。
他两三步加快走来,绕过车头时往副驾驶的徐启年睨一眼。
徐启年到不怕,从看到他那辆不怎么低调的大牛后开始观察,不清楚来人底便不莽撞,走近了看清人,表情逐渐扭曲像吞了苍蝇般,大巫见小巫,相形见绌了,知道是个惹不起的爷,把烟按灭在烟灰盒,咬着牙朝着她丢一句:“你跟席斯弦带个话,老子一定整死他!”
曲延平缓的脚步随他的话尾音有短促停顿,微皱眉心,撞入她的眼,话摞完徐启年立刻轰油门,尘沙扬在风里,车在半分内消失在视线里,留下俩因他心被搅的一团乱的人。
长发在眼前飘,皇甫琴眯着眼歪过脸,嫌弃的不行。
曲延走过来替她将脸颊的发挽到耳后,好奇问:“这人谁?”
皇甫琴自然让过他的手,摸着头发反问:“不是叫你别来吗?”
话出口接着曲延的手便落空,脸色不动提过她肩上的琴盒,她浑然不觉的抽出有点酸的胳膊,动了动关节,曲延另外一只手牵她过马路,她便单手拿出手机,大拇指解锁,划页面,听见他冷不丁问:“今天什么日子记得吗?”
皇甫琴手指的动作停。
脚步也停,曲延跟着她的后坐力停,回头用坦然的眼神看她,原本还轻松的状态立刻僵。
皇甫琴才反应过味,使劲想也没个结论,手机提示音响救了命,她垂眼,手指滑取消,曲延沉默牵着她继续走,人三心二意跟着走,很快到车前,曲延替她拉开副驾驶车门,低头系安全带,车门向下咬合,蓝牙连接提示音响,然后曲延开前备箱放好琴盒,上驾驶座。
车上路后才听见曲延叹一句说:“就知道你会忘,我替你记着。”
……
车迎着晚霞行驶,风吹动衣摆,发丝往后扬起弧度,车顶开着,但气压没比不开好一点,皇甫琴看他一眼,单手打方向盘,手指在边缘划,专心开车的样其实气大着,气氛静的诡异,想着放歌换个气氛,手指随便滑了首《Coming Home》,听了两句,发懒的背往后靠,退出页面,曲延不打算说话,她闲着无事点开微博消磨这度秒如年时间,手撑着额,拇指在页面快速滑,走马观花,看一眼热搜榜她的名字赫然在列,首页几乎被今天节目录制的讯息刷屏,眼里都是倦意,直到在推荐刷到一条热文,精神逐渐回笼聚集。
不自觉举着手机看。
账号:席总的崽崽,56.6万人关注她,po图一张,文案很简单——
席总修灯ing
照片里的场景是她熟悉的休息室长廊,门上赫然贴着她的名牌,画面里只有两个人,打手电筒的男人被裁只剩下半只胳膊,主角自然是席斯弦,他坐在折叠梯上,连录节目那身衣服都没换,把袖口挽过肘露出小臂,仰头注视天花板的状态比镜头前更自如松弛,下巴线条流畅,脸帅的恰当好,他正举着新灯泡打算换。
手电筒的暖光穿在暗沉的空间中变可视化,光束正巧打在他的举起的手背上,五指被照的皙白透亮,骨节分修长,颗粒尘埃眼前飘着。
很普通寻常的一件事,别人随手一抓拍,修成柔和复古的色调,莫名给人一种扑面而来欲感,气场特man,勾着人的故事气息。
画面比例也是专门调成4:3,不亚于杂志封面海报。
小姑娘都吃这套,平日里闲云野鹤贵公子,很有教养的样子,潇洒中夹杂三分目中无人的傲。
特绝。
发布不到半小时,底下的留言已破两万,粉丝们从颜值上升到人格各种角度分析褒奖,更多人是对于顶流穿着高定屈尊降贵修灯泡惊讶和夸赞:“帅死我了!人品体现在细节!”
心口微起伏,车载音响已经播到副歌,车上高架,更加开阔的斜阳洒在脸颊,皇甫琴在一秒内坐直身体,第二秒双手合握手机,呼吸,曲延看她,第三秒食指按灭屏幕,啪啦一声丢进储物盒,曲延第二眼看她,对上眼很平静,立马问:“晚上吃什么?”
立马补:“饿了。”
“二十分钟。”曲延收回眼说:“你先吃点零嘴垫着。”
皇甫琴欠身拉开储物盒,从手机底下拿出一条芝士,一边拆包装盒一边想刚才类似捉奸在床的过度反应像傻逼,温柔的女声反复吟唱着Coming Home,车速在不知不觉中加快,拆包装盒的声响被风掩盖,衣服和头发全被风鼓起,她拿出一颗,啪一声将余下的扔回储物盒,手向下压裙嘴命令道:“曲延,开慢点。”
曲延按拨片,车速缓降。
话是脱口而出的,回过头皇甫琴开始懊悔,挪动身体角度看着他,选择把话说开:“虽然我挺讨厌在名利场追名逐利的人,但我们好歹是老同学,你知道我不是冷眼旁观的人,如果是你你一样会选他。”
……
那会,校园论坛上学生们把他们三合称为雅礼高中三绝,席斯弦是外貌绝,皇甫琴是才情绝,曲延是智商绝。
整个高中时代,他们是形影不离的铁三角,家世背景各有不同,家境相较一般的是席斯弦,他天生长了张招惹姑娘的好脸,行事雷厉风行,够帅够拽,可惜性格孤,难接近,学校里没人敢惹的类型;皇甫琴家境属于还凑合,家族够大搞艺术较多,行为处事典型的乖乖女,漂亮,肤白,小提琴钢琴不看谱随时就来,包揽了学校各式大小的文艺晚会和高校艺术交流竞赛;曲延则是三个人中家世最牛的,得天独厚生下来少爷命,可偏偏没有半点少爷病,脸帅人好,严家子弟,理科班的扛把子,朋友圈涵盖很广,讲原则,讲道义,他就是老师们每天挂嘴边夸的德智体美劳全优的楷模尖子生。
高中三年保持全校第一的成绩毕业,不管男生女生和他接触过的人无一不对他夸赞。
特别好。
“曲延,是不是?”
“嗯。”曲延抿着唇角发出单音节,手伸出去握她的手,握在掌心不,怎么也抽不开。
笑着随他去了。
曲延照常开车,皇甫琴背往后靠坐,单手拆包装,拖着底盘咬一口芝士,双颊徐徐动,看向橘红夕阳,心情都好了。
看着看着便惆怅。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晚餐。
曲延提前订的餐厅和蛋糕,环境幽静,靠窗的位置可以俯瞰整个城市,中央的女生只为他们这一桌弹着钢琴,蜡烛一点氛围特好,隔着烛光对视,他用开卷考试还得零分就说不过去了眼神看她,她终于记起一百天了。
在一起一百天。
下楼,曲延提前去停车场取车,皇甫琴坐了会便独自乘电梯下楼,她环着胳膊,把头歪在冰冷的反面镜上,脑子浆糊般晕,电梯数以秒跳换,外套口袋里有提示音响,懒散拿出来手机看,电梯叮一声开,她却被定在原地。
屏幕光照亮她无神的双眼,聚神,在电梯门完全阖起的前一秒,她回神,按开,出电梯,大堂的灯很刺眼,空调温度低到她拢了拢外套,快速出门。
一阵强风将长发吹糊脸,捋额前的发,指纹解锁屏幕,点进微信确认,原本急促的动作到看到好友申请添加那一刻全停,在冷风中呼吸。
——席斯弦。
他的备注直白又简单,三个字透着他以往的霸道与骄傲,不加只言片语,仿佛拿定她不会不通过。
席斯弦就是这样的,从来都是这样,他话少的时候一句话也懒得跟你说,他想要干一件事那就一定能成,他有的是办法,管你乐不乐意,管你有道德没道德,法子好使就行,他的生存法则从来就不是跟你讲道理,是掏心掏肺的给,给到你说行,当他要收回时更是抽刀断水绝不回头,管你痛不痛。
喇叭一声响,她在冷风里抬头。
阶梯下曲延的车到了。
他端坐在驾驶,一动不动看她,不知道看她多久,皇甫琴不动声色下楼梯,手指凉,收手机放衣袋,曲延给她开了副驾门,走近车,她盯着后车轮看,清晰看见剐蹭后眯了眯眼,只说出了个我草字头被强行咽下,回身双手踹衣袋,斜额看他:“你车怎么花了?”
曲延无所谓说:“补个漆的事。”
皇甫琴点点下巴,用着“你可真是个败家子”的眼神看他,他挺受用,终是在这阴霾的一天展露笑。
缓步绕过车尾,屈腿上副驾,曲延在狭窄的车厢里弓身给她系安全带,她在心里算他这款兰博基尼补个漆得造多少个W,他还在笑,热的呼吸痒在脖子,系完安全带,心情不错朝她脸颊打了个波。
她这才看他。
用见了鬼的表情回敬,曲延回身起动车,看她满眼都是我家姑娘今天真好看的欣慰感,半个字不说,让皇甫琴的思绪在风中打结,狭窄的车厢放着纯音乐,璀璨的路灯和高楼都被甩在车身后,夜色惹人醉。
“你笑什么?”
“看你可爱。”
大概一分三十秒后,皇甫琴回过味,拿不太礼貌的眼珠子瞪他,尽管他压根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