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循着声音来源看去,一位女子踩着一柄长剑浮在半空中,她身着青色衣衫,神色清冷,淡淡地看着林低烟。

    林低烟愣愣地与她对视,心里想,清绝出尘就是形容这样的人吧。

    江凛拉着林低烟的手紧了几分,将林低烟掩到身后,冷声道:“不知周院长为何会出现在摘星阁,轩辕学院与摘星阁一向关系微妙,周院长这样贸然闯入摘星阁,恐怕不妥吧……”

    周子宣将目光放到江凛身上,仿佛才发现他一样,完全不想跟他废话,淡淡道:“我为何而来,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江凛咬了咬牙,他愤怒,却又无计可施。

    周子宣是与师父同一境界的人,她可以悄悄潜入摘星阁而不被人发觉,强行带走林低烟也没人奈何得了她。

    江凛有些恍惚,现在没人发现周子宣,而以他的实力,根本做不到在周子宣眼皮底下使用通讯法阵,就算周子宣不拦他,他也根本拖延不到救援来临。

    该死,竟然把周子宣这茬给忘了。

    江凛懊恼不已,他根本保护不了她。

    半空中的周子宣察觉到什么,一挥手将藏在远处树丛中的两人打了出来。

    棠梨从中跃出,举剑将周子宣的攻击化解,云煎雪被她护在身后,金色的通讯法阵刚刚消散。

    周子宣波澜不惊地扫了她们一眼,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

    她一早就发现了她们,本以为这两人会偷偷观察不敢出现,没想到她们不仅传讯叫人,竟然还想对她用咒术。

    周子宣看了看举剑的棠梨,若是仔细看看,眉眼间似乎是有些滇边之人的模样。

    想当年这些滇边的修士被粗暴地划归为邪修,几乎被绞杀殆尽,剩余活着的人也被流放去了遗骨之地。

    师兄后来谈起此事,也总说当年的斩邪之战太过残暴,许多滇边修士都罪不至死。

    而她和师兄的看法一致,如今巫蛊、咒术之流几乎失传,实在是可惜。

    这个滇边的孩子不知是怎么偷跑出来,还胆大妄为到想对她施展咒术。

    周子宣惜才,不会暴露这滇人的身份,可惜她是摘星阁的弟子,否则周子宣还愿意亲自教一教她。

    想到这,她忍不住冷哼一声。

    真是什么好事都被这狗男女捡了去了。

    本来看在棠梨是滇人的份上,周子宣不打算为难她,但是没想到棠梨落地只顿了一顿,还没站稳,便再次提剑而上,直奔周子宣而去。

    云煎雪有些傻眼,就算是她也知道,就算在场的四个人都一起上也打不过周子宣,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拖延时间等救援,棠梨怎么这么莽撞就冲上去了!

    “江凛师兄,快带往生走!”云煎雪只能大喊道,“我们来拖住她!”

    说罢云煎雪直接坐地布阵,试图困住周子宣。

    江凛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立刻再次调动吊坠的力量。

    这次的吊坠明显比之前小了一圈,而且他前天才刚使用过,其副作用造成的灵力亏虚还没有补过来,本不应该再次使用。

    但是此刻江凛也管不了这么多,直接回满灵力带着林低烟往回跑。

    周子宣感受到从江凛身上传出的霸道的灵力波动,面色有些阴沉,但是一时却被缠住,没办法去处理他。

    当然不是被云煎雪的小把戏绊住了脚,她那些术法落在周子宣眼里就如同儿戏一般,根本不够看的,只是这个滇人……

    周子宣轻轻荡开棠梨的剑招,眼中多了些意味深长。

    但是也没有跟她纠缠太长时间,周子宣明确此行的目的,在得到所需的信息后,直接多用了些力气将棠梨打了回去,跟盘坐在地的云煎雪撞了个满怀,连同她那布了半天的拙劣阵法一起打散了。

    棠梨用剑撑地,尚能勉强站起来,而云煎雪修为弱些,已然痛到不敢动弹。

    “有几分血性,”周子宣淡淡评价道,“只可惜入错了门。”

    云煎雪听出她是在贬低摘星阁,气得想立刻反驳,只可惜她现在连深喘一口气都疼,实在是没有力气说话了。

    周子宣说罢,立刻化作一道残影,追着江凛二人去了。

    棠梨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立刻坐倒在地上。

    林低烟从双方的交流和反应来看,方才那女子应该是与摘星阁交恶的人,而她的目标应该是自己。

    但是林低烟却觉得那人并没有恶意,两人目光交汇时,她似乎看到了对方温柔和如释重负的情绪。

    “她是谁?”林低烟问。

    但是江凛现在全部的精神和力气都用来疾驰,没有回答她。

    “我是你的师父。”

    周子宣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面前,她手掌轻轻一推江凛的胸口,江凛顿时倒飞出去,怀中紧抱着的林低烟也松了开来。

    天旋地转间,林低烟已经被周子宣抓在了手里。

    林低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反抗,在她的手心间有淡淡的气流涌动。

    周子宣抬手在林低烟眉心一点,林低烟顿时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身体倒在了周子宣怀里。

    目的达到,周子宣本打算就这样离开,但是余光中一道白影迅速冲过来。周子宣一抬手,那白色物体在几米处停了下来。

    那是一把白玉扇,它的主人正扶着树艰难地站起来。

    周子宣漠然地看着那把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扇子,一向古井无波的眼眸中似乎起了些涟漪。

    她玉手一握,想要把白玉扇收过来。

    但扇子已然认主,强行夺取只会将白玉扇粉碎,周子宣只能作罢。

    “周院长,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放她走,我任你处置。”江凛咬牙道。

    而此时面对江凛,周子宣没了方才耐心的模样,她冷笑一声,道:“怎么,现在又做出这么一副深情的模样给谁看?距离她现世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难不成你就已经爱上她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声音越来越冷:“你们这些人,惺惺作态道貌岸然,掌控不了自己,还要用尽手段黏着别人!你们生来就下贱卑劣,不早点自我了断来赎罪,却还偏偏要毁了别人的人生!”

    看到江凛,便想起洪曦月,周子宣顿时怒火滔天,她左掌一拍,汹涌的灵力向江凛奔去。

    江凛忍着浑身剧痛,闪躲向一旁,但还是太慢了,仍然被波及到。

    那灵力正中在一块巨石上,登时将巨石炸的四分五裂。

    江凛被冲击力猛撞到树上,飞溅的碎石将他脸上划出无数细小的伤口,他胸口剧痛,忍不住呕出一大口鲜血。

    往生既已到手,周子宣本想就此离去,不过看到江凛呕血的模样,周子宣心中突然有了计较,杏眼一眯,杀心顿起。

    她抬手又是一道灵力向江凛飞去。

    就在灵力将要击中江凛的一瞬间,一个灰色的身影蓦然出现在江凛身前,双手在胸前一转,将这一击轻轻化解。

    “何谈!”

    见到来人,周子宣咬牙切齿,双眼中的怒火恨不能化为实质,将他焚烧殆尽。

    但是她忍住了,她已经感受到有大批人正赶来,反正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必要跟他们纠缠。

    想要报仇,日后有的是时间。

    何谈沉默地看着周子宣,他们已经数年未见了,她还是和从前一样,一样恨他。

    他什么都不敢说,他愧对她,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会使她怒火更盛。

    周子宣深吸一口气,讥讽道:“这么快赶来,想必是动用了灵力了吧,既然强行夺来了不属于你的东西,那接下来的滋味,就请何谈长老好好受着吧。”

    风再起时,周子宣与林低烟的身影已然不见。

    江凛抓住了何谈的衣摆:“何叔,不能让她带走!”

    何谈却摇了摇头,沉声道:“我敌不过她,况且,她也不会薄待了她……”

    “可是……”

    江凛还要说些什么,何谈却微微弯了腰,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险些站立不住。

    江凛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何叔?怎么回事?您怎么了?”

    何谈已然痛到神志不清的地步,浑身发冷,四肢百骸都在剧烈地颤抖,整个人就好像要被活活撕裂一般。

    江凛眼看何谈的情况严重,也顾不上其他,赶紧背起他就向星落宫赶去。

    路上遇到了前来支援的长老们,见到何谈的异状也都束手无策,不像是中了毒,更像是隐疾发作,只得赶紧将人送往星落宫。

    周子宣带着林低烟迅速飞离了摘星阁的范围,向着山脉东侧,似是漫无目的般地慢悠悠地飞行着,边前行,边出神地思索着什么。

    不知前行了多久,渐入山脉深处,一处高达数十丈的瀑布映入眼帘。

    瀑布底部是一个宽广开阔的大湖,瀑布飞溅而下的雾气将整个瀑布与湖泊都笼罩在其中。

    周子宣没有犹豫,直接飞向瀑布顶端,挥手隔开一片水流,露出瀑布后的一个洞窟,而后带着林低烟飞了进去。

    洞窟大概两米深,光线透过瀑布映射进来,将洞窟内的情景都照射得清清楚楚。

    洞窟两侧有凿出的石台,供人休憩,尽头立着一个衣冠冢,青玉的石碑上刻着冢中安葬的是谁。

    林镜原。

    周子宣将林低烟放在石台上,盘腿坐在了石碑前。

    “师兄,我们原说好了,这里是仅我们两人知道的地方,”周子宣拂去石碑上浅浅的灰尘,柔声道,“可是后来,你却带别人进来了,如今我也带了人进来,我们扯平,我不怪你了。”

    “师兄,今日往生现世了,就是睡在一旁的那个女孩子,”周子宣想起了什么,轻轻地笑了两声,“你看,我总是与往生有缘,几十年前在这捡到了你,今天又捡回了这个小姑娘。”

    “师兄,我要收她为徒,保护她不被人迫害,我会将我的全部所学所知都教授给她,她会继承师兄的衣钵,有朝一日,会跟师兄一样,名震天下。”

    周子宣自说自话,絮絮叨叨地将学院中的大小事务都讲给师兄听。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渐渐落下,月亮的银辉洒在林低烟的脸上,她皱了皱眉,发出了些声响,似是将要醒来。

    周子宣恍然惊醒,于是向师兄告别,而后起身在林低烟眉心一点,林低烟便又平静下来。

    周子宣将林低烟轻轻抱起,最后看了一眼石碑,破开水流,向着幽深的山脉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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