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是魔头寂宵为了顾留音冲动入阵，被掌门和风长老一举歼灭。”
“你在敷衍我？”曲长辞环手于胸前，语气森然。
姜沐忽然感觉身后有些冷，她打了个激灵，回头看曲长辞。
“怎么可能，我可是把当晚所有的情形都说了。”当然，省去了一小部分。
曲长辞并不信她的话，但她又的确告诉了他很多史册上没有的细节。
他知道这段真相没那么容易被查清，常道清和风兰依谨小慎微，他来汝阳宗这些年，也才摸着一点头绪，找到姜沐这个漏网之鱼。
“那顾留音最后和你说的话是什么？”他耐着性子问。
这个问题姜沐还真没法回答，当时一切杂乱无章，她耳边各种声音混在一起，根本没办法听清。
她摇了摇头，从回忆中抽身出来，“不知道。”
看她的样子不像说谎。曲长辞默了默，没再追问，而是盯着姜沐若有所思。
在生死之际，像顾留音那样一个足智多谋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叙旧而浪费最后一丝生机。
其中，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手指点了两下，掀起眼皮，把纸张放在桌上，“报酬。”
还真是“钱货两清”，毫不留情，姜沐见他离开，把纸张小心收捡起来。
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了一点回报，至少曲长辞已经开始主动搭理她了不是嘛。
观文殿内只剩她一人，看着成堆的书册，姜沐终于有心情拿起笔来抄写。
接下来的两天，她一边抄，一边研究纸上的法术，直到深夜也不睡。
丹玄峰的雨绵长，断断续续地下了几日后，终于在今早停了下来。
姜沐缩在床上，纸张和书籍放在床头，睡到中午，才悠悠转醒。
她撩开被子，勉强翻个身坐起来，把窗户推开。
外面浸了一层翠色，整个山林都焕发着生机，隔着几个山头看过去，依稀能看见被浓雾笼罩的灵雾峰。
灵雾峰灵气充沛，雾气天生，但浓雾却不是自古就有。自从魔头季宵被诛之后，山上落了禁制，浓雾一时弥漫，四季不散，无人再敢踏足，成了废峰。
姜沐和他们一样，自那夜过后，也再未回去过，每次都只是遥遥一望，就像现在一样。
远处雾气翻滚，画面似曾相识，她把窗户重新掩上，忽然，极渊阁的阵光闪了一下。
姜沐算算时辰，觉得这次的午膳有些早了。
她穿过走廊，懒洋洋地来到大殿，看见殿中的人，一下子就醒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送膳弟子，而是她的师兄温池佑。
温池佑头发有些湿，身上带着一股水汽，板板正正地立在那里，拿着两个食盒，眉目和蔼地看着她。
姜沐下意识看向边上的曲长辞，有种犯错被抓包心虚的感觉。
温池佑把右手食盒递给曲长辞，曲长辞对温池佑比对她恭敬，他规矩地行礼接过，便退到一旁，不再打扰。
对于他这样的行为，姜沐虽然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她勉强冲温池佑笑笑：“师兄，怎么是你来送？”
温池佑一时没有答话，而是走到矮桌旁，把食盒里面的饭菜碗碟整齐地摆了出来。
姜沐看着这些菜肴，眼睛都瞪圆了。
水煮鱼，辣椒炒肉，玉米排骨汤，回锅肉……
都是她爱吃的。
“特意给你带的，快吃吧。”温池佑把碗筷放到她面前，又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叠棉被，嘱咐道：“这几天天凉，你畏寒，别染上风寒了。”
他春风和煦般的笑容和身前画面中冷若冰霜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姜沐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神情有些恍惚。
其实抛开预知画面不谈，温师兄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从来都是真情实意。
反倒是她，从未在意过师兄的喜好。
一股愧疚之感涌上心头，姜沐也不是没有想过，单凭一个虚无画面就否定所有人，对别人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毕竟那都是没有发生的事情。
她这样单方面给人定罪，疏远所有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世间，本就是别人一纸笔墨，连男女主都被安排地明明白白，何况她的人生。
只不过，她比别人幸运，提前知道自己的命运走向，也知道世界的真相，还能够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垂死挣扎。
想到此处，姜沐视线回落在曲长辞身上，抬眼间，目光交叠。
曲长辞端坐在窗下最明亮的位置，光线被身躯阻隔，他半边身子都置于黑暗之中，唯独一双眼睛格外通透有神。
窗外灵雾峰雾气正浓，似乎快翻山而过，姜沐不知怎么地，手臂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温池佑给她盛了一碗排骨汤，送到她面前，见她愣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怎么不吃？”
姜沐眸光闪动，对他笑了笑，夹了一点菜放在碗中。
温池佑以为她受罚不好受，又安慰道：“你不要难过，秦长老罚你也是为你好，这里灵力充沛，环境清幽，有助于你疗伤修炼。”
姜沐有些意外，没想到秦长老看起来严厉，还能顾及她的伤势，难怪他身上没有预知画面。
“不过你也太胡闹了，竟然敢私闯极渊阁，要是你实在想看，和我说，我也未必不能想办法让你进来。”
温池佑又提醒她两句，但不好过分苛责。
顾留音于姜沐而言，是特别的存在，这些年她绝口不提往事，不对任何人表露看法，恰恰是因为她太重感情，无法放下。
但就算如此，她也从未有过异常举动，倒是从听雪谷一事后，行为有些反常。
他余光暼向曲长辞，不解地问：“你一向乖巧，怎么会突然做出如此事情，莫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姜沐连忙摆手：“没有，师兄，我……我就是突发奇想。”
她看一眼曲长辞，“他，他是被我连累的。”
这些话温池佑并不相信，但姜沐决定袒护他，肯定有她的原因。
“那你闯极渊阁做什么？”
姜沐委屈巴巴地说：“我真的只是想看看宗卷，没想做其他的。”
见她这样倔强，怎么都不说，温池佑也不会逼她。
“行了，好好吃饭，下不为例。”
姜沐躲过一劫，但表情并不轻松，温池佑善于洞察人心，怕是已经看出来她对曲长辞不一般。
不过这也不要紧，她本就想把两人绑在一起，何况温池佑是个有分寸的人。
她喝了两口汤，聊闲一般问起：“对了师兄，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施长老也回来了？”
温池佑：“水妖很好对付，我们提前了几天。施长老因为事情太多，并未与我们同去，自始至终都是宋长老带我们去的。”
没有去吗？
姜沐停下手中动作，“师兄你的意思是说，施长老本来会去，但是因为后来有事才没去？”
温池摇了摇头，“施长老只是确认名单和筛选人员，不算在任务人员之内。”
姜沐倒抽一口凉气，筷子落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脑海中似乎有一根线，把所有发生的事情接连成串。
所以，施云舍是用激将法，让她不得不开始行动，然后找出她的破绽，陷害她？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计划，目的只是为了杀她，只不过他没想到，曲长辞会是一个变数。
姜沐猛地看向窗边的人，心口狂跳不止。
雾气绕着山峰隐匿在曲长辞身后，似乎下一刻就要从窗中侵袭而出，姜沐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捏着碗的指尖泛白，唇角紧抿。
她说呢，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怎么会这么恰好选择在离灵雾峰最近的丹玄峰陷害她。
原来那虚无画面中的场景对应的是灵雾峰！